郝梦龄：抗日疆场陨落的首颗将星
来源：中国档案报 作者：胡晶 吴华   2019-03-04 10:18:24

　　他就是我国抗日疆场上以身殉国的第一位军长——郝梦龄。将星陨落后，湖北武汉人民为了纪念他，将汉口燮昌小路更名为“郝梦龄路”，这条道路也是武汉仅有的4条以抗日英烈名字命名的道路之一，另外3条分别是张自忠路、刘家麒路、陈怀民路。在武昌卓刀泉山麓，还建有一座郝梦龄墓，绿荫掩映，英雄魂归，每年总会有不少市民自发前来祭拜。郝梦龄将军出生于河北，后举家迁居武汉，他也是从这里奔赴到抗战第一线——忻口战场，壮烈牺牲后，他又长眠于此。荆楚儿女对这位抗战英雄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

　　我死国活 我活国死

　　郝梦龄(1898-1937)字锡九，早年曾在保定军官学校就读，毕业后投西北军冯玉祥部。因在北伐战争中表现英勇，升任为师长。1930 年中原大战后，被蒋介石收编，后升任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九军副军长、军长。1930年 12月，蒋介石发动了对中国工农红军的第一次“围剿”，郝梦龄奉命与红军激战，因其深恶同室操戈，后请求解甲归田，未获批准，被调往贵阳、遵义等地修筑川黔、川滇公路。

　　七七事变后，抗战全面爆发，平津失陷，日军先占察哈尔，再夺河北中部。板垣征四郎所率第五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十一旅，与8军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所率察哈尔兵团会师，兵力达4.5万人，进逼山西。此时，郝梦龄原本被安排到四川陆军大学将官班学习，因他再三坚持请缨北上，被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紧急调往山西。他在武汉与家人做了短暂的道别后，决定立即奔赴前线，临行前，他给子女写下遗嘱。

　　郝梦龄在入晋途中得知，1937 年9月25日拂晓，日军的辎重部队和百余辆战车，在平型关被林彪率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伏击，取得了抗战以来最大的胜利，山西参战的各方军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日军休整后集结在代县附近，准备拿下忻口，直取山西。第二战区指挥部集中了6个集团军，共31个师、13 个旅约28万人，由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任前敌总指挥，开始组织“忻口会战”。

　　10月4日夜，郝梦龄率部抵达忻口。10日凌晨2时，郝部前沿阵地与敌人接火。郝梦龄在阵中给夫人剧韧秋写了一份遗嘱，表达了誓死抗日的决心:“余自汉出发时，留有遗嘱与诸子女等，此次抗战乃民族国家生存之最后关头，抱定牺牲决心，不能成功即成仁，为争最后胜利，使中华民族永存世上，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先牺牲，我即牺牲后，只要国家存在，诸子教育当然不成问题....故余虽牺牲亦有荣，为军人者，对国际战亡，死可谓得其所矣。纫秋贤内助拙夫龄留字双十节于忻口。”

　　11日至15日，日军以飞机、重炮、坦克做掩护，连续猛攻忻口西北侧南怀化阵地，敌我双方展开激烈的拉锯战，平均每日造成我军伤亡1000多人，最激烈时一天伤亡达数千人。郝梦龄在12日阵中日记里写道:“往日见伤兵多爱惜，此次专为国牺牲，乃应当之事。此次战争为民族 存亡之战争，只有牺牲。如再退却，到黄河边，兵即无存，哪有长官?此谓我死国活，我活国死。”在经过几天的反复冲杀之后，第三二二团第营兵员急剧减少,营长翟洪章写了请求增援的报告，郝梦龄只批了8个字:“战在何处，死在何处!”

　　15日夜，卫立煌增派7个旅交郝梦龄指挥。

　　16日凌晨2时，南怀化总攻打响，中国军队分数路扑向日军阵地。时任郝梦龄参谋处长李文沼回忆:“这时敌已发现我军动向，机枪小炮一齐射来，我请他进指挥所洞内休息。郝军长说，‘我在前线督战是自己的任务、自己的本分，岂能畏缩不前?’官兵们再三劝阻，他只是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 5时许，郝梦龄率第五十四师师长刘家麒、独立第五旅旅长郑廷珍等将领共同带兵向前冲，在通过一段隘路时，敌军机关枪- -阵扫射，郝梦龄不幸腰部中弹，以身殉国。刘家麒上前抢救，也不幸中弹牺牲，郑廷珍亦同时牺牲。

　　24日,郝梦龄的灵柩由太原运至武汉。武汉军民、政要迎接将军英灵，悲声戚戚,步腹缓缓.....11月6日，武汉各界举行了盛大的公祭，以国葬仪式安其遗体于武昌卓刀泉山，万余人参加葬礼。12月6日，国民政府明令褒扬，并追授其为陆军上将。汉口《大公报》报道说:“民国以来，军长之因督战，而在沙场殉职者，实以郝将军为第一人。”

　　风雨飘摇 英名得正

　　1938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郝梦龄的遗孀剧韧秋带着年幼的子女随国民政府西迁，去往重庆避难，从此开始了长达7年的流亡生活。几个子女没能上成父亲遗书中所说的“遗族学校”，却进了重庆一家私立中学。暑假时他们靠卖茶水、西瓜赚取学费。一次，郝梦龄的长子荫槐和次子荫楠在路边叫卖时，被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撞见，他经询问得知情况后欲哭无泪，感慨万千，立刻找蒋介石批了个条子。郝梦龄的大女儿郝慧英后来回忆说:“从那以后，每学期开学，我们就拿交学费的收据去向国民政府报销。这样，念书的问题得到解决，姐弟4人后来都读了大学。”对她们而言，这也算是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由于种种原因，郝家人- -直没有领过抚恤金，生活依旧十分拮据。政府为解决其生计，将郝家原位于汉口长春路门牌号为65号的老屋返还，郝家人靠着每月的房租钱艰难度日。有一件事情，让郝慧英久久无法释怀:毕业后，郝慧英在武汉市第十七中学做教员。1969年她和妹妹郝慧兰一起给父亲上坟，发现父亲的坟墓已经不在了，坟边养花的老人告诉她们，其父的坟墓已经被铲平了,她们只好在原址边给父亲上了坟，回去后都没敢告诉母亲。1981年纪念辛亥革命70周年时，郝慧英又去上坟时发现，陵园所有的坟都修成了辛亥革命烈士之墓，父亲的墓坑则变成了曾任黎元洪秘书刘静庵的坟墓。当年，郝慧英三番五次去我有关主管部门交涉才得以更正过来，并于原址重建了郝梦龄墓。

　　郝梦龄的二儿子郝荫楠，是武汉同济医院的- . 名医生，他一直保存着父亲的遗书、照片，视之比生命更重要。20世纪60年代，为支援国家建设，30岁出头的他带着妻女奔赴贫困的郧阳，开山挑土，建校办学。“文革”期间，郝荫楠被怀疑是国民党特务，并从其家中抄出了郝梦龄将军的遗书和照片，这些成了“罪证”被公开展出。时任郧阳地委书记的霍英看到后，深知遗书和照片的重要性，悄悄将其取走，交到了当地公安局，并暗中对郝荫楠进行保护。后来，郝将军的遗物又被转移到了郧阳军分区，直到1979年移交到了原郧阳地区(现十堰市)档案馆保管。

　　20世纪80年代初，国家民政部组织开展革命烈士审批工作。据档案记载，1982年6月27日，剧韧秋在向武汉市民政局呈清追认郝梦龄为革命烈士的亲笔信中写道:“由于历史性的原因，先夫抗日阵亡的性质未被肯定，因此在五十和六十年代的政治运动中，我子女的家庭出身，由他们所在单位，曾先后定为旧军人、反动军官、旧官僚、官僚地主，所以在政治上受歧视.---凡此种种，我们认为跟建国初期党明令公布的政策是背道而驰的。‘四人帮’垮台后，我们从党的《解放》刊物-卷三期中，发现九三八年三月十二日，毛泽东主席在《在纪念孙中山先生逝世十三周年及追悼抗敌阵亡将士大会上的演说词》( 见附件一)中对先夫为国牺牲的行动和精神，给予高度评价，誉为‘给全中国人民以崇高伟大的模范’。还说‘郝梦龄将军等的热谁能说是白流的?’历史证明，先夫是在伟大的抗日战争中，为国家为民主英勇献出生命的烈之...”档案中还记载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委员董其武，全国政协原委员、郝梦龄老部下赵子立，以及民革重庆市委等-一批组织和个人，纷纷写信证明郝梦龄为国捐躯的史实。而众人想方设法保存下来的郝梦龄遗物也成了必要的佐证之一。

　　1983年，国家民政部追认郝梦龄为革命烈士，并颁发了烈土证书，武汉市人民政府对其陵墓进行了修缮。风雨飘摇数十载，先烈英名终得正。此后，武汉市政府几乎每年都要组织祭扫活动，缅怀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