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人将军少壮立志报国,投笔从戎,从中国的清华大学到美国的普度大学和弗吉尼亚军校,掌握了一身文武双全的本领;抗日战争时期从参加淞沪抗战到率军远征缅甸、印度,战功赫赫,声威远播中外。欧、美军界人士称誉他为“东方野战之狐”。
学成文武艺 淞沪试锋芒
孙立人是20世纪的同龄人,1900年生于安徽省庐江县,祖籍安徽省舒城县。庐江县位于长江西北、巢湖西南,是三国时期东吴名将周瑜的故乡,与另一位远征缅甸的皖籍抗日名将戴安澜的家乡无为县相距不远。两个人不同的是,戴安澜“家世业农,父兄皆力耕”;孙立人则生于书香门第,长在仕宦之家。由于家境比较优裕,使他有条件接受良好的教育。
孙立人中学毕业后,怀着“实业报国”的理想考入清华大学,专攻机械工程。孙立人在清华园里如鱼得水,不但精于学业,而且擅长体育,是全校有名的足球、篮球、棒球“三球选手”,并于1922年入选国家篮球队,参加第五届远东运动会,战胜了日本队和菲律宾队,首次为中国夺得冠军。
1923年,孙立人获得理工学士学位,旋即考取到美国公费留学。孙立人在美国普度大学学习一年,即获得工程学学士学位和工程师执业资格。当时欧美列强称霸世界,中国积贫积弱,外受列强欺凌,内有军阀混战,内忧外患交织,人民不堪其苦。孙立人认为,当此之际,救国之急务不在于振兴工业,而在于强固国防,遂毅然放弃工业救国的初衷,立志从军报国。孙立人从普度大学毕业后,随即考取著名的弗吉尼亚陆军军官学校,开始了他一生的戎马生涯。
1927年,孙立人刚刚从弗吉尼亚军校毕业,尚未回国就奉派前往英、法、德等欧洲军事强国考察。1928年,孙立人从西欧考察回国后,被任命为中央党务学校上尉军训队长。孙立人发挥自己熟悉欧美军事强国军情的优势,综合各国军事教育方式之长,制订出一套适合中国军队的训练方法,取得了突出的练兵成绩。孙立人的才干受到当局的重视,在两年后调升为陆军教导总队中校营长,1931年又被选任为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侍卫总队上校副总队长。财政部长宋子文组建负责全国缉私的税警总团时,也看上了孙立人,邀请他担任税警总团特种兵团(第四团)上校团长。税警总团虽然不是正规作战部队,却是宋子文特别看重的一支颇具实力的武装。这支部队隶属于财政部,经费比正规作战部队更加充足,配备的是清一色的美式武器。其中特种兵团的装备尤为精良。
1932年1月28日,日军大举进攻上海。十九路军奋起抗击,在全国人民的支持下重创日军,挫败了日本军国主义一举占领上海的图谋。然而当局却继续妥协退让,竟然同意日方的无理要求,在《淞沪停战协定》中规定中国不得在上海地区驻扎正规军。为了防御日军再度来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派税警总团以缉私名义进驻上海。宋子文乘机将税警总团的编制扩大为步兵八个团及各特种部队。
1937年7月7日,日军挑起“卢沟桥事变”,发动全面侵华战争。8月13日,日军再次进攻上海。第二天,中国政府发表自卫抗战声明书,向全世界昭告抵抗日本侵略的决心。中、日两国均调集重兵,展开了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的淞沪会战。
在淞沪会战中,税警总团各团分散配置于各主力部队中参加战斗。孙立人所部第四团在温藻浜、苏州河一线布防。他在战斗中身先士卒,负伤达11次之多,最严重的一次昏厥了三天,由于伤势严重,被送往香港养和医院救治。
淞沪会战结束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令取消税警总团的编制,将其所属各团编入当时所在的各主力部队。宋子文对此很不甘心,一直在寻找机会重建这支看家部队。孙立人伤愈后,宋子文便将重建税警总团的重任托付给他。孙立人不负所托,在湖南长沙迅速组建了新的税警总团。新税警总团的编制包括三个步兵团、特务团、学兵团、干部教练所及总团各直属单位。孙立人受命担任中将总团长,副总团长齐学启少将是孙立人在清华大学和弗吉尼亚军校的校友。宋子文利用手中的财政大权,为自己的这支看家部队重新配备了清一色的美式武器。练兵有方的孙立人在齐学启的密切配合下,将新税警总团训练成国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1939至1940年间,税警总团先后在贵州都匀、四川五通桥等地驻防。1940年9月,日军侵入越南北方,威胁中国西南大后方。同年11月,军事委员会下令将税警总团改编为新编第三十八师,列入第六十六军建制。孙立人任师长,齐学启任副师长兼政治部主任,何钧衡任参谋长。全师移驻贵州兴义,准备开赴云南,对来自东南亚方向的日军作战。
卫戍曼德勒 驰援仁安羌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共同对日作战的中、美、英三大盟国决定成立中国战区,由蒋介石任中国战区总司令,美国的史迪威中将任中国战区参谋长兼中缅印战区美军司令。太平洋战场和已经坚持对日作战长达四年半的中国战场,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东方战线(亚洲――太平洋战线)上反法西斯盟国对日作战的两大主战场。中缅印战场则是这两大抗日主战场的战略结合部。中、英两国于12月23日在重庆签订《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根据这一协定,中国政府以第五军、第六军和第六十六军编成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准备入缅援英,保卫滇缅公路的畅通。
侵缅日军于1942年1月19日轻取缅南战略要地土瓦,1月31日攻占缅甸第二大港毛淡棉,2月23日推进到锡唐河,3月8日占领缅甸首都仰光。驻缅英军接连败退,仓皇要求中国远征军入缅援助。蒋介石下令由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副司令长官兼第五军军长杜聿明统一指挥第五军和第六军,于3月相继由云南开赴缅甸。第五军深入缅中和缅南,与英军协同作战。第六军在缅东和滇缅国境布防。第六十六军为中国远征军的战略预备队。
新编第三十六师是第六十六军入缅先头部队,于1942年3月从贵州兴义步行到云南,3月27日,运载新三十八师官兵开赴缅甸的汽车队,在云南省官员和昆明民众的夹道欢送下,浩浩荡荡地沿滇缅公路西行,于4月5日到达缅北战略重镇腊戍集结待命。同日,蒋介石乘专机到腊戍视察。4月6日,蒋介石召集中国远征军将领,在缅甸古都曼德勒城东六十多公里的避暑胜地眉苗举行军事会议,下令新三十八师驻守曼德勒。
新三十八师在腊戍留下一个营负责警卫机场,师主力于4月7日进驻曼德勒。蒋介石回到重庆后,于4月11日派特使乘专机送来任命孙立人师长为曼德勒卫戍司令的手令。这是中国将领第一次在国外担任地方军事行政长官。
由于日本飞机的轰炸和缅甸反英民族主义分子纵火,使曼德勒这个昔日商贾辐辏、人烟茂密的繁华古城,变为到处断垣残壁,人烟冷落车马稀。孙立人以曼德勒卫戍司令的名义,发布布告,宣布:“本司令奉命卫戍是间,保此土,安斯民,职责所在,兹特与全城民众共约四事:一、放火者杀无赦;二、杀人越货者杀无赦;三、充当敌人间谍侦探者杀无赦;四、造谣惑众扰乱治安者杀无赦。其余僧侣人等,生命财产均在本司令保护之列。”他命令将这一布告在全城广为张贴,以安定民心。同时分派各部队构筑防御工事,恢复交通,清扫街道,掩埋尸体。派政工人员到四郊进行宣传,救济难民,动员居民返回城内。经过一星期左右的努力,民心开始稳定,市面逐渐恢复,使曼德勒成为当时全缅混乱局势中的一个相对稳定的地方。
日军进攻缅甸以来,英缅军一败再败,已经毫无斗志,随时准备放弃缅甸,退保印度。英国首相丘吉尔为收拾在缅甸的败局,特派指挥过敦刻尔克大撤退的亚历山大上将前来担任英缅军总司令。亚历山大居心叵测地策划以中国远征军掩护英缅军向印度撤退。从4月7日到14日,西路的英缅军第一师和第七装甲旅接连放弃普罗美、阿蓝庙、马格威等战略要地,退往仁安羌。
日军第三十三师团侦察到英缅军退守仁安羌的情报后,迅即派一个加强联队(团)迂回到英缅军后方,截断其退路。4月14日,英缅第一军军长斯利姆中将下令炸毁仁安羌油田的全部设施,在身后的熊熊大火中继续北撤。日军以一个大队(营)兵力抢占宾河北岸渡口,同时分兵切断马格威至仁安羌的公路,以主力从南向北压过来,将英缅军第一师和第七装甲旅一部共约七千人包围在仁安羌地区。
4月14日下午2时,亚历山大紧急约见中国远征军驻英缅军司令部代表侯腾,“以该方面情况紧急,要求迅加援助”。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部接到侯腾的报告后,于当天下午5时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派新三十八师副师长齐学启率师主力第一一二、一一三两个团,由曼德勒开赴西线的纳特曼克和乔克巴当,救援友军。中方派出的援军由英缅军第一军军长斯利姆中将指挥。孙立人师长率师部和第一一四团两个营留守曼德勒。
在新三十八师援兵西进途中,被围的英缅军不断来电催促。4月16日,被围两昼夜的英缅军已经粮尽弹缺,水源断绝。救兵如救火!孙立人亲赴前方,率领第一一三团乘坐亚历山大紧急调来的80辆福特牌红头汽车,从乔克巴当星夜兼程,于4月17日黄昏到达仁安羌外围。斯利姆也一同前往,以便协调中、英两军的行动。
第一一三团于4月17日夜发动进攻,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激战,到18日中午,肃清了占领宾河北岸的日军。由于敌情不明,加之宾河南岸的地势比北岸高,我军必须渡河仰攻。日军则处于居高临下、以逸待劳的有利态势。如果仓促进攻,攻势一旦受挫,日军即可摸清我军的虚实。这样一来,不但不能解救友军,我军也将陷于被动。孙立人果断下令暂停进攻,抓紧观察地形,侦察敌情,调整部署,准备于19日拂晓重新发动攻势。
在包围圈里的英缅军第一师师长斯考特少将用无线电话向斯利姆告急说:“本师断水已经两日,困难万分,官兵无法维持,势将瓦解。”他哀求斯利姆催促中国军队立刻渡河解围,并表示:“如今天再不能解围,我的部队就要树白旗了!”斯利姆虽然对孙立人的周密部署表示钦佩,但是更急于解救自己的部队,他敦促孙立人立即下令发动攻击,万万不能等到明天。孙立人请斯利姆转告斯考特:“贵师既然已忍耐了两天,无论如何再坚持最后一天。中国军队一定负责在明天上午6点钟以前将贵师完全解救出围。”斯考特急切地询问“有无把握?”孙立人斩钉截铁地回答:“中国军队,连我在内,纵使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一定要把贵军解救出险!”
4月19日凌晨4时,东方的鱼肚白还没有出现,孙立人指挥一一三团的健儿,悄悄地逼近日军阵地,突然发起猛攻。为了迷惑敌人,同时在日军阵地周围放火,吹冲锋号,并派多支小分队进行袭扰,使敌军无法判断我军的虚实。
杨振汉营长率领一营担任主攻,在山炮、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的火力掩护下,冒着枪林弹雨,迅速涉水过河,登上南岸,与敌军展开肉搏战,从左翼突破敌军阵地。强悍的日军不断组织反扑,阵地三次易手。孙立人及时调后续部队顶上去,不断扩大突破口。战斗向纵深发展。
三营营长张琦率部向油田方向进攻,几次冲锋都被敌军严密的火力挡回来。张琦激励全营官兵:“第二○○师坚守同古12昼夜,打得鬼子人仰马翻。我们新三十八师也不是孬种,入缅第一仗一定要打出个样子来。弟兄们,跟我冲,胸膛中弹的是英雄,屁股中弹的是狗熊!”张琦亲率八连从左侧迂回,被日军机枪射中,身负重伤。他倒在地上还竭力高呼:“弟兄们,杀呀!”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三营官兵在营长的鼓舞下,一鼓作气冲到油田。遍地的油管、油罐、油桶在枪炮声中燃起熊熊大火,火势随着油流向四处蔓延。敌我双方在烈火硝烟中混战。我军官兵涉水过河时衣服被打湿,反而有利于火战。孙立人指挥部队抢占制高点和上风口,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导权。
敌我双方激战到下午3时,我军夺取了501高地,击溃日军主力。到下午5时,全部收复了仁安羌油田区。在这一场恶战中,日军遗尸一千二百余具。我军一一三团上千战斗兵员亦伤亡过半。
斯考特见到孙立人之后,仍然惊魂未定,不敢相信已经脱离险境。他问孙立人:“孙将军,您们真的把日本鬼子都打跑了吗?”孙立人反问他:“斯考特将军,难道您还有什么怀疑吗?”
中国军队经过浴血奋战,解救出被日军围困在仁安羌地区的英缅军七千多人,战车三十多辆,军马一千多匹。同时被解救的还有被日军俘虏的英缅军官兵、美国传教士和新闻记者等五百多人。我军还将夺回的英缅军辎重汽车一百多辆交还给英方。英缅军解围之后,于当天在中国军队掩护下渡过宾河,继续北撤。他们走过中国军队的阵地时,竖起大拇指高呼“中国万岁!”与中国官兵热烈拥抱。
仁安羌大捷轰动了中、美、英三大盟国,一扫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英、美军队接连失利造成的沉闷气氛。英国官方人士称仁安羌大捷是“暴风雨前暂时沉寂中的一道清流”,将英军在仁安羌脱险称为“亚洲的敦刻尔克奇迹”。为了表彰孙立人将军及其所部在仁安羌的重大战功,英国国王乔治六世后来授予他“帝国司令”勋章,孙立人成为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外国将领。他还获得了中国的四等云麾勋章和美国的丰功勋章。新三十八师副师长齐学启,参谋长何钧衡各记大功一次。一一三团团长和各营营长也分别获得奖励。
撤退时军威严整练精兵准备反攻
日军第三十三师团在缅甸战场西线接连击败英缅军并跟踪北上,却在仁安羌一役中遭到中国远征军新三十八师痛击,伤亡惨重,锐气大挫。孙立人决定集中全师兵力乘胜反攻,击破这一路敌军,稳定西线,确保中路我军主力右翼安全。他命令在纳特曼克待命的一一二团和留守曼德勒的一一四团两个营迅速赶到仁安羌地区,计划于4月21日拂晓迂回正面日军右翼,切断其归路,压迫到伊洛瓦底江东岸一举歼灭。
在仁安羌脱险的英缅军犹如惊弓之鸟,急急忙忙向印度撤退。亚历山大对中方隐瞒英方的真实意图,一再要求中国军队提供掩护。他在4月18日就命令斯利姆立即开辟一条跨过钦敦江向西北撤退的路线,并要求对中国军队严格保密,“千万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指责英国军队逃往印度”。英方还谎称在乔克巴当西南发现敌情。4月21日零时,斯利姆要求孙立人将新三十八师带到乔克巴当附近掩护英缅军。亚历山大还说服负责指挥中国远征军的史迪威将军和新任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将部署在中路的第五军主力第二○○师和新二十二师也调派到西路的乔克巴当一带。
4月25日,日军再次占领仁安羌。新三十八师将士浴血奋战的战果付诸东流。4月28日,新三十八师又奉令渡过伊洛瓦底江,占领实皆,掩护英缅军和第五军主力撤退。同日,东路日军攻占中国远征军在缅甸的总后方基地腊戍,切断了滇缅公路。斯利姆得知这一消息,下令待英缅军后卫全部过桥后,立即炸毁伊洛瓦底江上最大的桥梁――位于曼德勒以南的阿瓦桥。当夜23时,阿瓦桥在一声巨响中坠落。监督炸桥的斯利姆哀叹:“这既是一幅可悲的情景,也是一个信号,我们丢掉了缅甸。”
东路日军的快速部队于5月上旬越过滇缅边境,接连攻占畹町、遮放、芒市、龙陵、腾冲等城镇,一直推进到怒江西岸,大有强渡怒江,直取昆明之势。中路日军也抢在中国远征军前面,攻占缅北交通要冲八莫、南坎,堵塞了中国军队撤回云南的所有通道。日军第十五军司令官饭田祥二郎集中优势兵力,企图对滞留在曼德勒――密支那铁路沿线的中国远征军主力新二十二师、九十六师和新三十八师进行分割包围,最后一举歼灭。
5月2日,新三十八师奉杜聿明的命令,沿曼――密铁路转移到温佐附近,掩护第五军主力北撤。孙立人对日军以双重钳形攻势围歼中、英军队的意图洞若观火。他认为,这时中、英两军还保存相当实力,只要两军同心协力,就能够粉碎敌军的攻势。他驱车赶上亚历山大,恳切陈词,建议将英缅军的一部分大炮和坦克配属给新三十八师,本师决以全力斩断沿钦敦江北上的日军左钳,守住卡萨,使日军不敢穷追,确保中、英两军各部安全撤出缅甸。亚历山大以“英军已奉命撤往印度,大炮和坦克均已后撤,而且一无汽油,二无给养,不堪再战”为由,拒绝了这一建议。孙立人再三强调,此举事关缅甸所有盟军的安危,要求亚历山大慎重考虑,但亚历山大始终不为所动。后来英缅军为了轻装逃命,竟然将全部大炮、坦克和辎重汽车丢弃在钦敦江东岸,成为日军的战利品。
5月9日,杜聿明在英多召集新二十二师师长廖耀湘、第九十六师师长余韶、新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开会研究突围部署。杜聿明要求新三十八师与第五军一起,向北翻越野人山前往云南。孙立人主张按照史迪威的命令,就近向西退往印度较为妥当。两人各执己见,不欢而散。
当时新三十八师主力在卡萨对八莫、密支那方向的日军布防,担任后卫的一一二团仍在温佐。全师兵力分散,前后相距约一百公里,而且后卫已经同敌人的追兵交火,师主力右翼也发现敌情。缅甸的雨季即将到来,北撤回国路途遥远,不但要翻越山高林密、荒无人烟的野人山,而且要冲破日军的重重封锁线。面对严峻的局势,孙立人权衡利弊,毅然决定带领新三十八师奔赴印度。决心既下,他迅即指挥主力回师温佐,击退追兵。新三十八师的回马枪打得日军措手不及。全师前后夹击,一举歼敌八百余人,日军自此不敢穷追新三十八师。
新三十八师摆脱追兵后,由温佐折向西北,进入缅印边境的山林地区。为了避免官兵在茫茫林海中失散,孙立人下令用绑腿和背包带前后牵拉。这一办法虽然解决了走散的问题,却无法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辨别方向。他又派士兵爬到最高的大树上,根据太阳的升落测定方向。新三十八师艰难地在原始森林里缓慢地摸索前进。后来找到几个当地人为向导,才带领部队走出密林。
5月18日下午,新三十八师到达钦敦江东岸的榜宾,发现江中有日军舰艇巡逻,岸上有便衣队侦察。当时前临大江,后有追兵,形势十分危急。全师官兵都捏了一把汗,将脱险的希望寄托在师长身上。孙立人冷静观察,沉着部署,下令各部就地取材,抓紧编扎竹排木筏,同时派兵虚张声势,摆出准备在此决一死战的姿态威慑敌人。当天深夜,全师分多路从白天选好的地段迅速渡过钦敦江。孙立人亲自指挥殿后部队,最后一个过江。日军追兵在我军后卫过江15分钟后赶到江边,只能放枪为我军送行。第二天上午,日军主力到达榜宾,遭到新三十八师后卫部队的阻击。战至21日下午,歼敌二百余人,救出被俘的英缅军官兵三十余人。
新三十八师主力部队渡过钦敦江后,彻底摆脱了敌人的追兵,于5月27日到达印度东北边境的普拉村。该地距战略重镇英帕尔约三十公里。5月30日,在卡萨战斗中与师部失去联络的一一三团也乘隙渡过钦敦江,并于6月8日到达英帕尔。他们带来了齐学启副师长失踪的消息。
齐学启于5月9日奉令带领参谋和警卫人员到卡萨前线了解一一三团的战况,接着又赶往第五军军部向杜聿明汇报情况,并护送在野战医院治疗的本师伤员归队。5月19日,齐副师长一行在钦敦江东岸霍马林以南十余公里处遭到日军骑兵突袭,身负重伤,不幸被俘,被日军送到仰光关押。日军威胁利诱,软硬兼施,企图迫使齐学启投降。齐学启顽强不屈,被囚三年,矢志不移。侵缅日军溃败前夕,指使派来劝降的汪伪汉奸于1945年3月7日杀害了齐学启。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政府追晋齐学启为陆军中将,以表彰他舍生取义的壮烈事迹。
新三十八师自1942年4月5日由云南赴缅作战,至6月8日撤退到印度英帕尔。在短短两个月里,卫戍曼德勒安定地方,驰援仁安羌救出友军,并多次掩护英缅军和中国远征军主力部队撤退,出色完成了各项战斗任务,最后全师秩序井然地转移到印度。全师到达英帕尔时还有官兵七千多人,所属三个团均保持着完整的建制。在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入缅参战的三个军、九个师和各直属部队中,新三十八师是缅甸防御战失利后,经过艰难的撤退还保持完整建制的惟一一支部队。
新三十八师在缅甸脱离险境,全师官兵进入印度后都松了一口气,准备好好休整一番。在印度的英国军政官员却充满了殖民主义老爷的傲慢与偏见。他们认为面对的是一群走投无路、毫无军纪的溃兵。英印东方警备军团团长艾尔文中将下令,只准新三十八师在英帕尔城外的指定地点驻扎,不得擅自行动,并企图以“非法入境”为由予以缴械。几天前刚从缅甸逃出来的斯利姆正在英帕尔休养,急忙劝阻艾尔文,并向他介绍了新三十八师在仁安羌救出自己部队的情况,强调该师的战斗力很强,英印军决不可轻率行动,以免引起严重后果。孙立人闻讯后严正表示:“倘无理对待我军,余将率部队以武力反抗!”他命令部队就地构筑工事,维护修理枪械,整顿军容风纪,随时加强戒备。同时派出联络官与对方交涉。艾尔文不敢造次,急电新德里请示英印军总司令韦维尔上将。适值亚历山大也到了新德里,向韦维尔表示同意斯利姆的看法。
几天后,艾尔文以拜访孙立人将军为名,前来新三十八师驻地探听虚实。孙立人洞悉其来意,命令部队列队欢迎。艾尔文看到,中国军队军装虽然破旧,但官兵个个精神抖擞,枪炮擦得锃明瓦亮,军容严整,凛然不可侵犯。艾尔文回到英帕尔后,第二天就派军需官送来大米、白面、蔬菜、香烟、罐头等慰问品。
1942年6月14日,11个反法西斯盟国在新德里举行联合阅兵典礼。中国政府命令入印刚刚一个星期的新三十八师派一个步兵排,护送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出席,并代表中国军队受阅。这支小分队在分列式比赛中名列第一,获得“步伐最整齐、精神最饱满、军容最壮盛”的评语。英印总督特别宴请中国参阅小分队,并破例批准加尔各答的六千多华侨集会游行,欢迎来自祖国的军队为国争光。自此以后,新三十八师不但蜚声印度,而且受到各盟国舆论的盛赞。美国总统罗斯福在向孙立人颁发丰功勋章的授勋辞中说:“中国陆军新编第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中将于1942年缅甸战役,在艰辛环境中,建立辉煌战绩。仁安羌一役,孙将军以卓越之指挥,击灭强敌,解放英军第一师之围,免被歼灭。后复掩护盟军转进,于千苦万难中,从容殿后,转战经月。至印后,尤复军容整肃,不灭锐气,尤为难能可贵。其智勇兼备,将略超人之处,实足为盟军楷模。”
1942年7月15日,新三十八师由英帕尔开往加尔各答西北二百多公里的蓝姆伽进行编练,全师的武器都更换为美械装备。随后,从缅北山区脱险入印的第五军新二十二师和军直属部队一部共二千多人,也于8月来到蓝姆伽接受编练。
根据中美两国的协议,撤消了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部,成立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由中国战区参谋长、中缅印战区美军司令史迪威中将兼任中国驻印军总指挥,原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罗卓英任中国驻印军副总指挥。史迪威调来大批美国军官,按美军的训练方式编练中国驻印军。中国利用“驼峰”航线的飞机,从国内空运兵力充实中国驻印军。到1942年12月,空运到蓝姆伽的三万二千多名官兵,一部分补充新二十二师和新三十八师,其余的兵力组建了总指挥部直属的炮兵团、工兵团、汽车兵团、辎重兵团、野战医院等。
中国驻印军的军事训练以学习使用美制武器和热带丛林战术为主要科目。首先由美国教官进行六个星期的基本训练,然后在中国军官带领下按照美军的标准继续操练,美国教官在场督导。第一批参训部队计划于1943年2月完成训练任务。为了克服语言障碍,各部队都配备了翻译,其中有不少是自愿从军的西南联大等大学的学生。参加过缅甸防御战的老战士怀着报仇雪耻的决心,苦练杀敌本领。从国内补充的新兵大部分是知识青年,对美国教官的讲授领会很快。部队的技、战术水平迅速提高。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和补充,中国驻印军两个主力师的兵员均达到一万二千多人。每一个师的编成内有3个步兵团,师直属的7.5山炮兵和10.5榴弹炮兵各1个营,工兵、辎重兵、通信兵各1个营,还有摩托化搜索连、特务连、卫生队、野战医院等单位。每一个团有3个步兵营、8.1迫击炮和3.7战防炮各1个连、通信兵和骡马辎重兵各1个连,以及特务排、卫生排等,兵员约三千人。每一个营有3个步兵连、1个机枪连、1个火箭炮排。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的直属部队有3个炮兵团,每团重炮36门;6个战车营;1个汽车兵团,载重汽车400辆;2个工兵团;2个化学兵团(后改为重迫击炮团,每团重迫击炮48门);1个骡马辎重兵团;1个特务营;1个通讯营;1个战车训练处。缅北反攻战役开始后,又配属给新三十八师1个战车营和1个重迫击炮连。中国驻印军的兵力和装备不但大大超过国内其他部队,而且同日军相比也毫不逊色,足以与其抗衡。
1943年初,中国驻印军第一批部队的整编、训练和装备基本完成。接替罗卓英任中国驻印军副总指挥郑洞国将军也率领军部人员到达蓝姆伽,正式成立新编第一军,准备反攻缅甸。出征前夕,英印军总司令韦维尔上将和比哈尔邦总督于1月2日来到蓝溪县城,代表英国国王乔治六世向孙立人将军颁发“帝国司令”勋章。中、美、英在印度的高级将领应邀出席隆重的授勋仪式。韦维尔上将致辞说:“奉英王陛下命令,本人今天代表陛下将C?B?E勋章授予孙立人将军阁下,以纪念阁下去年在缅甸手创的惊人功绩,和对阁下这种英勇行为的崇敬。”比哈尔邦总督代表英王设宴招待孙立人和各国来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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