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3月24日,日军兵临台儿庄城下,中日双方激战至4月7日方才结束。同年来到中国的著名战地摄影师罗伯特·罗伯特·卡帕(Robert Capa)在美国著名杂志《LIFE》的一篇报道中这样写道:
“历史上作为转折点的名字有很多———滑铁卢、凡尔登,今天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名字———台儿庄。一次胜利已使它成为中国最知名的村庄。”
台儿庄为山东南大门、江苏北屏障,北连津浦路,南接陇海线,扼守运河咽喉,历来为兵家、商家必争之地。日军攻占滕县后,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台儿庄,进而拿下徐州,从而将南北占领区连成一块,并强迫中国军队在无险可守的四战之地徐州与之进行大规模决战,以歼灭当时内迁的国民政府的有生战力。
1938年3月24日,日军在飞机、大炮、坦克的配合下,向台儿庄发起连番进攻。
进攻台儿庄的日军是由濑谷启少将带领的第十师团濑谷支队。第十师团是日本陆军甲种师团,师团长为矶谷廉介,该师团装备精良,被称为日军现代化部队的样板,他们参加过日俄战争,曾经把人高马大的俄国部队打得溃不成军,可谓是蝼蚁撼动大树。为迅速攻克台儿庄,第十师团以步兵第三十三旅团为基干,抽调精锐的第十联队和六十三联队等近万兵力组成濑谷支队,杀气腾腾奔向台儿庄。从其编制上看,濑谷支队所辖的步兵仅4个半大队,但却配备了非常夸张的炮兵部队,甚至超过了师团级的炮兵规模,这显然是为攻坚所准备的。
正是这支日军,在几天前刚刚占领了台儿庄西北侧翼滕县,致使防守滕县的川军第一二二师全军覆没,师长王铭章壮烈殉国。此战结束,师团长矶谷廉介便狂妄地说:“天下任何军队在第十师团面前,都是挡路的蚂蚁”。
随着战事的进展,李宗仁意识到,由于日军接连攻城夺地,骄横异常,麻痹大意势必会出现。于是,李宗仁耐心地等待着这个时机的到来。终于,就在3月20日后,这个战机出现了。由于濑谷支队孤军深入台儿庄,李宗仁决定设下“瓮中捉鳖”之计。
3月24日,蒋介石亲赴徐州,听取李宗仁的汇报。
在一张军事地图前,李宗仁说道:“日军第二军矶谷师团濑谷支队在攻占了临城及滕县后,骄狂无比,继续沿津浦路南进,不等南段的日军北上呼应,孤军直扑徐州,想夺打通津浦线的首功。”蒋介石问其该如何应对,李宗仁说明了自己的战略构想,他认为,敌人孤军深入,对我方是一个绝佳的战机:“我们可以让开津浦线正面,请君入瓮。”具体方案是:让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让开津浦路正面,诱敌深入;利用第二集团军擅长防御的特点,在台儿庄部署防御工事,顶住敌人的进攻。待我方守军在台儿庄防御战之最高效能之时,再令汤恩伯部向敌侧背予以坚强有力进攻,从而包围聚歼敌人。
1938年3月24日,蒋介石率军令部参谋团赴徐州,与前线指挥人员共商作战事宜。左起:白崇禧、蒋介石、李品仙、李宗仁。
此围歼战术能否成功主要取决于两个环节:一、台儿庄守城官兵能否顶住敌军疯狂进攻;二、汤恩伯的第二十军团能否及时对敌军形成合围。
那么接下来,第二集团军能否顶住日军濑谷支队的进攻,则成为从侧背痛击日军的关键。
在李宗仁的的战略构想中,第二集团军能否完成防御任务,是极其关键的一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半月前的滕县之战中,担负守城任务的王铭章,正是在危机关头未能等到汤恩伯的增援,而最终全军覆没。
第二集团军是国军中的一支“杂牌军”,原属冯玉祥西北军。集团军总司令为孙连仲。孙连仲向以善打防守战而著称:北洋军阀混战时期,西安守城之战是其杰作;抗战爆发后,孙连仲在太原会战中扼守娘子关正面阵地,任凭日军飞机大炮狂轰滥炸,竟不能使敌越雷池半步。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特点,李宗仁选中了第二集团军来守卫台儿庄。
接到命令后,孙连仲随即展开部署:第三十一师池峰城部到台儿庄后驻守韩庄至运河防线,坚决在台儿庄堵住南下之敌。第三十一师属第三十军(军长田镇南),下辖第九十一旅(旅长王冠五)及九十三旅(旅长乜子彬),共四个团:一八一团(团长戴炳南)、一八二团(团长韩世俊)一八五团(团长王郁彬)、一八六团(团长王震):师直属部队计有:特务营、工兵营、辎重营、骑兵连、通信连、卫生队第一、二两个连,另配属炮七团一个营、全师共8000人。守城总指挥王冠五旅长。这样日军一旦攻入台儿庄,就会陷入第五战区的口袋阵地之中。
随后,第二十七师在台儿庄以东黄林庄一带布防,在右翼师长黄樵松,第三十师在顿庄闸一带布防,为左翼,师长张金照;独立第四十四旅驻龚庄,附属第三十师,旅长吴鹏举。
上述部署表明,第三十一师为台儿庄中央战场,三十师(附属四十四旅)为左翼战场,第二十七师为右翼战场;左、右两翼均驻台儿庄外,采取守点打援的积极防御阵地战。
1938年3月21日,汤恩伯的二十军团在津浦线上与日军稍作抵抗后,便按照实现部署陆续让开正面,退入抱犊岗东南山区。不出李宗仁所料,日军果然舍汤军团而不顾,尽其所有,沿津浦线直扑台儿庄。
22日,第二十军团司令部及第五十二军路经台儿庄时,军团长汤恩伯和第五十二军军长关麟征特意会晤了池峰城。汤恩伯向池峰城保证,只要第三十一师将敌主力吸引到台儿庄以北地区以后,他即不顾一切,击敌侧背,协力歼灭矶谷师团,绝不会使第三十一师孤军苦战。接着关麟征也说:“只要敌人一开始进攻台儿庄,我们便马上挥军南下击其侧背,将敌人包围于台儿庄以北地区。贵师在台儿庄能坚守三天,就算完成任务。”
3月23日拂晓,第二集团军第三十一师第九十三旅乜子彬部,第一八五团王郁彬及师部骑兵连刘兰斋(中共地下党员)部在台儿庄前线搜索前进时,与南下的日军濑谷支队步兵约600余人,骑兵部队200余人、坦克6辆,炮四门,在康庄(位于峄县南3公里)发生遭遇战,从而打响了台儿庄一线战斗的第一枪。
之后几日内,敌我双方在台儿庄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拉锯战。
3月24日,李宗仁在回忆录中写道:“24日敌人开始猛烈炮轰我防御工事,战斗激烈,我第二集团军阵地每日落炮弹至六七千发之多。”
3月25日,血战刘家湖。第三十一师派一八五团三营向刘家湖前进,发现刘家湖附近小树林中敌炮10门向台儿庄疯狂射击。营长高鸿立当即在麦田里集合全营官兵500人,手持大刀,赤胸露臂,誓夺敌炮。敌惊恐万状,向东逃窜,高营紧追。突然,敌坦克20辆,步兵千余,见此情形,即转头攻击高营。王郁彬团长闻讯,急率两营增援。敌我双方在滚滚麦浪间,演成一场惨烈悲壮的血战。不久,乜子彬旅长率一八一团前来掩护一八五团脱离战场。刘家湖血战,高营长头部受伤,连以下官兵牺牲二分之一以上。敌亦付出重大代价。第二天,《徐州日报》头版大字标题:“活张飞高鸿立率部赤臂奸日寇。”报道了这一消息。
3月27日,当日军增兵鲁南、战事趋向激烈的时刻,蒋介石亲赴前线车辐山车站,并去台儿庄南站观察。李宗仁劝阻说:委员长之安全系全国长期抗战之成败,万万不可在此久留。蒋介石则说:王铭章师长与全师在滕县壮烈殉城前,我痛惜未曾与之谋面,今池师长又将及生死关头,我既来此,不可却步。蒋终于在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的陪同下去台儿庄南车站会见了池峰城,这使池惊喜有加。蒋拉着池的手说:你的长官说你是忠勇、精干兼备之人,今天看来此言不虚。池说:我师绝对战斗到底,与阵地共存亡,以报国家。
3月27日,晨5时半,敌以重炮10余门向台儿庄进攻。9时,敌机11架飞台上空助战。北门被毁,一八一团三营牺牲殆尽,敌兵300余冲入庄内,高悬日旗数面,势甚猖獗。王冠五率一八六团二营及工兵营,奋不顾身,据险堵击,与敌巷战,歼敌大半,拔旗易帜,敌气为寒,残敌遁入大庙及碉楼内顽抗。
下午3时40分,王冠五督率攻击队开始总攻。我用火攻,纵火焚烧敌人的大庙和碉楼,英勇战士纵身跳入敌阵,挺身与敌人进行肉搏战,敌架机枪扫射,敌我双方伤亡甚重。
同日,第二十七师向刘家湖发起猛攻,师长亲自督战。七十九旅黄宗颜旅长,八十旅侯象麟旅长各率所部,从晨起开始攻击,官兵奋勇杀敌,占领前枣庄、后枣庄、杨家庙、张楼及邵庄各村,对刘家湖呈包围态势。
这一天的攻城战斗异常惨烈。日军第十师团第三十三旅团第六十三联队第二大队的士兵涩谷在日记中描述道:“天亮六时半,各炮队开始发炮,其音响震动天地,第五第六两中队结成敢死队由城墙之破裂口冲入。墙边有河,手榴弹如雨飞来,数人中弹倒毙,其惨状实为人间地狱。” 两次进攻失利后,得到增援后的日军对台儿庄城发动第三次攻击。日军炮轰台儿庄围墙,北城墙被炸塌,300多日军突入城内,同城内中国守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3月28日,晚8时,日军百余窜入台儿庄西北角。城上有文昌阁,世称的制高点。卒被敌军强登,西门遂为敌火控制。西门为三十一师指挥所通往台儿庄内的唯一通道,是城内守军的咽喉。敌占西门,即可控制全程。台儿庄处于危险中。严重时刻,王冠五派特务连72壮士组成突击队,以黄花岗72烈士英勇事迹激励壮士奋勇杀敌,在我炮火掩护下,敢死队员抱“有我无敌,不杀敌人誓不生还”的决心,分数路爬墙插入敌背后,冲入敌阵,与敌搏杀,晚11时,攻克文昌阁,俘敌兵4名,残敌逃入城外,亦被我军歼灭。我生还者58名,王祖献营长以及官兵牺牲14名。孙连仲总司令闻捷,奖励守城有功官兵1万元,王冠五擢升为三十一师九十一旅旅长。
3月29日,日军濑谷支队再以兵力支援,并占领了台儿庄东半部。
同日,台儿庄左翼战场,第三十师及独立四十四旅,分别占领台儿庄西北之南洛与三里庄。
同日,蒋介石电令第二集团军:
台儿庄屏障徐海,关系第二期作战至巨,故以第二集团军全力保守,即有一兵一卒,亦须本牺牲精神,努力死拼,如果失守,不特该军官兵应加重惩,即李长官、白参谋副总长、林次长亦有处分。
3月第二集团军传令各部官兵:牺牲到最后一滴血,奋斗到底。
30日,关麟征军长电示池峰城:军以任务关系,不克及时南来,殊引之憾,现奉命以全部攻击台儿庄之侧背,30日午后可与敌接触,我辈铁血男儿,决当与敌一拼也!
3月31日,我敢死队再次出击城西北角。台儿庄总指挥王冠五令前来增援的第二十七师一五七团三营七连连长王范堂,率该连57名官兵组成敢死队,出击城西北角。是夜,该敢死队身着日军服装,头戴钢盔,手持大刀,腰挂手榴弹、炸弹和手枪,分成六组爬墙进入西北角,敌误以为友军,逐得以挺身进敌阵地,纵火冲杀,激战13时,夺得敌掩蔽部5处,房舍数幢,西北角敌益形削弱,敌遗尸60余具,七连44人牺牲,13人生还。
4月3日,蒋介石飞抵徐州,听取台儿庄战况汇报。是日,台儿庄前线阵地第三十一师电讯联系突然中断,李宗仁急电蒋介石告急。蒋介石正在用午餐,看完急电后,神色骤变,指示侍从室副官居易侨上将备车到机场,马上飞徐州。
蒋介石飞抵徐州后,李宗仁向蒋介石汇报说:“委座,我已下令三十一师师长池峰城乘势反攻,命令孙连仲、汤恩伯、关麟征率军支援。”蒋介石要求派人去前线慰问,联系。陪同蒋介石到徐州的居亦侨自告奋勇的说:“委座,派我去,师长池峰城,旅长王冠五,都是我的好友!”蒋介石听后说:“好,你快去,把战况急速报来。”
居亦侨火速启程,到达台儿庄前线,会见了池峰城、王冠五等人。师长池峰城、旅长王冠五,已经血战6昼夜未下火线。他们嗓音嘶哑,眼睛布满血丝,精力却很旺盛。他们告诉我:31师已经损失70%,我军已经击毁日军4辆坦克,打落日机1架。不久三十一师线路接通,池峰城师长在电话中向蒋汇报了战地实况。蒋介石向李宗仁下达了作战指示
4月3日,国军战斗详报记载,是日中午日军出动11架飞机轰炸射击中国阵地。“本日午刻,敌机十一架分两队由西北方向飞来,一队系轻轰炸机一架、战斗机两架,另一队重轰炸机一架、驱逐机四架,驱逐机在高空掩护,战斗机、轰炸机在低空投弹并以机枪射击,在台儿庄及附近阵地连续飞翔约一小时投弹百余枚。”
中日对垒战场,上演了一场用钢铁对血肉之躯的较量。经过一天激战,台儿庄已经被日军占领了三分之二,我军仍守南关一隅,死拼不退。敌方更调集重炮,坦克猛冲,急于攻克台儿庄。日本《朝日新闻》战地记者跟踪报道了日军在台儿庄战斗中的进程,报道称“日军已经占领台儿庄的四分之三。”
自从3月24日日军兵临台儿庄城下,在钢铁战车的碾压下,连续激战11天之后,大部分城池已被日军占领。城破就在一瞬间。
面对装备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日军,池峰城师长非常明白,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撤,保全剩余力量;守,很可能全军覆没。死守滕县而殉国的122师师长王铭章,似乎就是他的前车之鉴。战场艰险态势,使得池峰城左右为难。三天前,李宗仁下达电令:“此次决战不仅为本战区胜负之关系,亦为我整个国家民族生死之关头,我全体将士加倍努力争取最后五分钟胜利,务将此敌完全聚歼”。
在这份电令中,李宗仁不仅强调小小台儿庄关系整个国家民族生死存亡,更要求池峰城坚守最后5分钟,务必全歼日军。
此时此刻,台儿庄通向城外的道路只剩下了西门口通往运河南岸的一座浮桥,这也是池峰城部队有机会突围的最后希望。是撤,是守,留给35岁的的池峰城抉择的时间已在按秒计算。
蒋介石提出了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所以在不被歼灭的情况下,总有可以撤退的地方。只要军队还在,不用勉强,撤退也是可以接受的。更何况,连日来的血战已使池峰城部伤亡惨重。在国军的战斗详报里,记载了4月3日前后第二集团军“伤亡将近万人”。担任正面防御的池峰城部更是损耗大半。
虽是军人出身,池峰城也深知麾下八千将士十多年一路跟随自己的艰辛。眼看朝夕相处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此时,选择撤退也许是他能为血战数日的兄弟们做的最好选择。
台儿庄战前,中央军汤恩伯曾保证将及时增援,然而,令池峰城没有想到的是,从3月24日开始,他率部在台儿庄坚守了一个三天,又一个三天,再一个三天,而汤军团却始终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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