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前,我就将桂东列为我“必定重返之地”。只因桂东是我0-1岁婴幼儿期,即1944年6月——1945年秋避战祸之“福地”。
而今年6月,我从湖南图书馆播放的视频《飞虎队的桂东传说》中,得知一名罗伯特·厄普丘尔奇(Robert Hoyie Upchurch)的美国青年,当年瞒着父母,自费坐船至缅甸,自愿参加了飞虎队支援中国的抗日战争,却不幸于21岁时,牺牲在湖南桂东……62年后,他的侄孙威廉,开始由美赴华,多次来桂东凭吊他的事迹。我因之而受到感动,进一步坚定了赴桂东的决心,继而,征得家人的支持,才有了7.22-8.11的桂东之行,收获与感慨良多。
(一)
也许,美国是个移民国家,其不同族裔对自己的“根”和“先人”,才会特别看重,哪怕他们都是些普通人,而非“名人”。罗伯特只是一名早逝的中尉飞行员,但在他故乡,在厄普丘尔奇家(族),至今仍保存着他写给父母和家人的信,墙上挂着他的戎装照片。为了迎接他的遗骸还乡,北卡罗来纳州莫尔郡举办了盛大的民众集会,几架修旧一新的二战时期的B-25型战机掠过集会的上空,向烈士英灵致敬,引起了人们的瞩目和瞻仰,敬意油生……
而先烈的后裔,在此后每年去他的墓前时,都要说上一段“现在,你已经和父母在一起了……将来,我也会和你们见面的,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如此令人动容的话。
侄孙威廉在不远万里,多次赴桂东,只为给罗伯特的遗物塚献上一束花,同样也说过。因为他(们)说过“我这一生做大的成就,是和中国的合作”。普通的百姓遑论美国人、中国人,都是知道感恩的。罗伯特的遗骸,能够在斗换星移,近一“甲子”后重见天日,也缘于中国、湖南、桂东的三个普通百姓——这是笔者抵达桂东后,才了解到的“视频后面的故事——昔日的一些人和事”。那是些:
草根,在草丛中执着的搜寻的。同样,甚至更感人的事。
尽管桂东,在中国的抗日战争中,在湖南连遭沦陷常德、长沙、衡阳三城后,因位于湘省东南崎岖山地,自古以来易守难攻,而幸免于沦陷。我辈才免遭“东洋鬼子”的奴役。但是,这几个,这些桂东人,总觉得“一个外国人……来中国支援我们的抗日战争”,而死去,是一件不幸的事情。于是他们自发、自愿、自费地年复一年的调查、阅读、考察、分析,终于将这一个美国飞虎队员的“桂东传说”,“冇事 。”
中国人对于民间传说,有句口头禅,“冇得书对”。而桂东的飞虎队烈士遗骸的“始作俑者”之一,郭名德,硬是“相信传说不会无中生有”而最终,桂东挖掘出来的罗伯特遗骸,遗物,是二战中被列入“失踪者”名单中,保存的最完善的。
郭名德还将那段往事写成一篇《飞虎魂归大揭秘》使之——有得书对!我已受郭名德之托,将此书带回长沙赠送给湖南图书馆。
(二)
七十多年前的桂东“体验”,对我而言,已了无痕迹。先祖、先父母在上世纪中、末叶相继辞世后,“留”给我记忆中的,也仅仅是“我和桂东野猴”的口头传说,那也是一“甲子”,即60多年前,听我姨妈(一位终生未婚的老处女)告知的。
当年我家逃离危城长沙,终抵桂东后,寄居在一户人家。房主捕获了野猴,准备送至圩场上卖掉,却不慎被猴挣脱锁链,从笼中逃去,而危及我的安全……事后,外婆笑谓“伢子,幸好你属猴,野猴才冇抓你,要不然,各点点大就破了相,几多作孽啰”!
当我向郭名德说起,我73年后重返桂东的缘由时,不料他觉得很有意思,说“你来桂东所住的地方,对面就是猴子山,这不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是你的先人在指路,头顶三尺有神明”。
而我也是相信“有缘有故”的人和事,并且相信直觉。郭名德亦如此。或许,因为“心有灵犀一点通吧”。而且巧的是,我在桂东遇到的第一位“方家”就是他郭名德。我在桂东寻踪,找“马迹”以及飞虎队的传说。这两件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就在我与郭名德身上交集。
郭名德是土生土长的桂东人,且世居县城。他那位于解放路19号的“德艺轩”,亦是外公传下来的祖屋。早年,桂东县城仅有两条街,解放路即原先的东街。
中国的文化人,自古即有秋游的雅兴。20年前,郭名德和一些友人,在桂东有名的三台山登高时,向大家讲起了他刚听到的一个民间故事。
桂东在抗日战争中,虽然免遭日寇铁蹄的践踏,但1944年秋天,在桂东的天空上,也曾有一场激烈的空战。有一架盟军的战机,就坠毁在八面山上。据说,后来将这名美国飞行员的遗体掩埋在县城附近的三台山上了。
朋友们都是些常游三台山的人,此前从未听到过这情况。既然置身山上,大家都和郭名德一起,在山上四处搜寻起来,却了无墓碑或疑似十字架之类的遗迹。想来也是,斗换星移近半个世纪了,也许,就是一个传说而已。
但郭名德不这么想,还有邓建中、肖行和也不视为那是传说,而是确有其事。郭名德回家后,马上查阅了几种旧版本的《桂东县志》,又去县档案馆查遍了那个时期的历史资料。但可惜的是,未发现文字记载。邓建中则去县红十字会咨询,也无所获。但他们仍未泄气。肖行和、郭名德有 有分(工)有合作地继续在民间调查。他们重点拜访了几位,1944年后,在三台山“濂溪书院”读过书的老人郭有邦、黄仁盹、周xx、胡兆槐,和罗定科等。这些人,也只依稀记得,墓碑上写的是英文。他们都不认识,也不知其姓名。尽管如此,郭名德等却增添了信心,只要有人见过,那就确有其事了。他们仍在继续调查,一年多以后,将各方面资料汇合在一起,综合分析,三人一致认为,三台山上,距离文峰古塔约20m的一个长满荒草的土堆,应该是“二战飞虎英雄墓”。
更有甚者的是,在以后几年,每逢清明节,他们或相约,或不约而同的带上香、烛和冥币,去给这位“无名”的外籍英雄扫墓,而且鸣放鞭炮。因为他们都认为“抗日战争”是中国人的事情,为中国的抗日战争而献身的外国英雄,就该受到中国人的纪念、凭吊和礼遇。虽说,一些同胞他们此举,不理解,甚至质疑。
(三)
“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件看似没完没了,永无“出土”之时的事情,终于在“跨纪逾纤”的2003年,国庆节期间,迎来了重大的转机。桂东县举办了“重走红军路,开发新桂东”的旅游科考活动。
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们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因为有十几家媒体组织,参与这一活动,下午参观三台山公园,夜间还在三台山举行篝火晚会和露营。但他们不能指着那个荒草堆说:“这就是飞虎英雄墓”。他们还得准备一番。首先,他们自己掏钱请人来,将坟墓除草,培土,修缮了一番,使其像一座墓。三人又夜以继日地进行商量,将这件“看似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的每一个步骤和细节定下来。
在既不知道死者姓名,又不知碑铭如何写,更不知如何“落款”的情况下,他们最终决定,按“洋俗”先做个十字架,写上“盟军美籍飞行士之墓”。翌日,郭名德去城关镇南街的木工厂,监制了一个高200cm,宽150cm,厚2.5cm的杉木十字架,当场以隶书繁体字认真的写好碑铭,并在左下方用小楷写上“一九四四年秋”。在此过程中,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球。街边一位年近花甲的理发师还说:“我住在城关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宝塔(三台)山有美国人的地”。郭名德也不跟他计较,待墨迹干了后,又以透明的“聚氨酯漆”刷上。但还感到意犹未尽。他又去花圈店买了个大花圈,上书“反法西斯无名英雄永垂不朽”。至于下款呢?昨夜三人反复商讨,当然不可以写上某人,某单位的名字,那就只能写上“湖南桂东各界和平人士敬挽”了。
三人同心,且同往,选了个“吉日”——宜动土的日子,去这“新坟”前安置了十字架,然后又焚香、点烛、祭祀了一番,并在内心祈祷,终有真相大白之日。事后离开三台山前,三人回眸眺望,在文峰古塔下,那小小的十字架非常醒目,一望而知是“洋人墓”。
国庆节前夕,他们又去墓前,献上那花圈,总算将“前期工作”告一段落,“铺垫”沓实了。
郭名德、邓建中参加了“重走红军路,开发新桂东”旅游开发启动的全过程,全体队员在10月1日下午,拜谒了“盟军美籍飞行士之墓”,并开始议论此事。
10月2日,科考队同登八面山顶峰。攀登途中,他俩如数家珍般回答了郴州“红网”等媒体,以及参加科考活动的其他专家的提问。八面山和井冈山同为罗霄山胍的中段。大革命时期,毛泽东曾从井冈山来,在八面山麓的桂东,迎接朱德率部,重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桂东沙田乃“三大纪律,六(后为八)项注意”(第一军规)的发详地。郭名德是位“会讲故事的人”。他还站在峰顶,遥指几十里外告知大家,据说当年,飞虎队的战机,就坠毁在那座山腰……
10天后,即2003年10月12日,互联网上首现《郴州桂东突现美国飞虎队英雄墓》的新闻,并引发了诸多媒体及个人的后续报道及调查。
10月18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与美国空军博物馆联合举办的《历史的记忆》活动中,湖南代表在开幕式上向飞虎老兵和美、中媒体发布了上述好消息。
美国航空基金会主席杰夫格林(JEEFREB GREENE)表示,美国政府一直很重视寻找二战老兵遗骸。对于牺牲在桂东的无名英雄,他们将努力通过各种渠道寻找相关资料,并为寻找失踪人员的美军家属提供帮助。
2005年3月11日,中国外交部,湖南省外事办委托郴州市外事局,派人专程赴桂东调查核实“四四空难”事件。5月11日,外交部美洲大洋洲司长,国防部外事办公室美洲大洋洲局参谋及一行三人,在省、市、外事部的领导陪同下,到桂东考察了“四四空难”美军飞行员墓。
“草本”向上,芝麻开花;上下结合,只待开挖。
(四)
多年的努力,终于引来了官方的关注和重视;而且事情越搞越大。郭名德等人的心情十分复杂。之所以复杂,不仅是怕自己好事办砸,如果真的开始挖掘,那就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能挖出遗骸犹自可。挖不出遗骸的话,不仅自毁名声,被人视为“无中生有”,甚至“欺世盗名”,涉及“造谣生事”……而且更难堪的是,会对我们桂东、湖南、甚至国家造成难堪的局面和负面影响。但他们三人也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没有错,是“三个臭皮匠”多年的心血和智慧的“结晶”。修墓、主碑、献花圈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是为了表达对逝者、先烈的敬意和中国人的诚意。该来的,总该来吧;他们虽心中忐忑,却也坦然对待之。
四天后的5月25日,从大洋彼岸飞来的九男一女一行、黑、白、黄种人抵达桂东。他们是美国国防部“寻找在华军人办公室工作组”派来执行05-ICH任务的。其中仅翻译吴鸿铭是华裔,领队是一位美军少校,其他七人皆为遗骸事务专家,女性为随行记者。
当天下午,美方工作组在桂东主方的陪同下,登上三台山实地考察,听取有关情况介绍,还和几位知情人士一起分析了墓葬的可能位置。26日上午10点,他们在墓地四周标定了黄色警戒线,在线区内60m范围设置了三个标点,确定对T1、T2、T3、T4四个6m×6m的平面进行勘探,然后从这座墓的位置开始挖掘。刚开始,他们按考古挖掘的操作现程,小心翼翼的怕触及墓葬。但一、两个钟头后,对这里的土质和山石的情况熟悉了些,加之在挖掘过程中,,没有异常情况,就快了些。中餐是桂东主方按他们的要求,从山下送上来的,他们边吃着那半中、半西式的工作午餐,还在交谈和分析着情况。老美没有午睡的习惯,餐后喝了些水和饮料,又继续挖掘了,但从上午到晚餐前,都一无所获。
桂东方面陪同的领导和有关方面负责人,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些歉意,但美方的技术人员却耸耸肩,表示“这很正常,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确定的”。因为他们了解到这是几年前才重新找到的。至于,置身于警戒线外的郭名德等当事人,更是坐立不安。那天晚上,郭名德没有睡好,因为他是“始作俑者”。
次日开挖时,天气没头天好,亦如当事人的心情。后来又下起了小雨,但关心和关注此事的桂东人反倒比头天更多。当地警方在警戒线以外,远远地维持秩序,也是防止各种议论传至现场,妨碍挖掘的有序进行。
工作组在挖完A点后——上午又在B点挖了个土坑,下午小雨比上午更密,且时下时停,挖出的土成了泥浆,就连过滤泥土的筛子也不能正常工作,在坑内工作的美国人他成了“泥娃”、“咸鸭蛋”。进度明显地迟缓下来了。桂东县建设局调来环卫所的洒水车,将水管接到挖掘现场,以全力保障工作用水。为了在雨中连续挖掘,人们在C点上方,架起一个蓝色塑料布的蓬,挖掘的速度有快了些,但两天下来,仍然毫无苗头。大家都不免失望。
始终在现场附近“待命”的郭名德等人,在归途中听到有人议论“他们是些美国专家,应该有比较先进的仪器吧,怎么不把整座山头都择上一遍呢?为什么忙了两天一无所获呢”……
郭名德、邓建中、肖行和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心中都沉甸甸的像那铅色的天空,和压着石块。
当夜无眠,三人约定,28日一早,在挖掘开始前,就去工地打探情况,桂东方面留在现场值班的郭葆华远远地就招手道:“今天可以挖得到了,一定可以挖得到了”。大家顿时振作起来,郭名德问“家门”:你凭什么说今天能挖的到呢?郭葆华一本正经的说:“昨天睡到半夜后,我似乎听到有人在附近说话,声音不大,叽里呱啦都是外语。难道是美国人晚上又来了?我将信将疑,就叫醒我爱人,拿着电瓶灯一起去周边巡逻,但没有人影,也没有其他灯光。
”
他们三,对郭葆华所言,将信将疑,也不知道这究竟预示着什么,惟祈早点有个结果。
天色阴沉,随时有可能下大雨。
美国人也早早进场了,8点多就四到A、B点交界处,继续挖掘,但两天的持续作业,欲速不达,疲惫和无奈之感不时呈现出来。工作组便邀请了在场的桂东人一起,协助他们挖土运泥……
晌午时,下去了倾盆大雨,大家不得不停下吃午餐,饭刚吃完,骤雨也匆匆而去了。天公真是不作美。但两位老美在现场却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了笑容,郭名德在一旁听到他俩似乎在交换看法,达成了共识,相互说了句“OK”就让工作组继续往下挖掘了,这两人是人类学者安德鲁和遗骸专家艾苇拄德。他俩在B点,看到了土坑里的积水,朝凤尾竹丛下面缓缓流去,坑中的水越来越少,土坑中被挖掘过的土层和未被干扰过的原生态土层明显地被区分开来,因而意识到,那竹丛下面,肯定是一个洞穴,甚至墓穴。他俩将自己的判断告诉其他挖掘者,顿时像注入了一针兴奋剂,大家都抖数精神,干了起来。
美国人以为凤尾竹容易挖,但桂东人都知道如何挖,几锄头下去连 刨出后,中美双方齐心合力,才将那凤尾竹移开。然后,安德鲁、艾韦拉两人拿着小锄一层层的挖进,一会儿就露出了棺材角,他俩又指出棺椁的摆放方向,让大家在周边,加速小心地挖掘。终于,一副长1.8m、宽0.45m的棺椁凸显出来。随之,工作组开馆(在中方的指挥下)。揭盖,一具遗骸和随葬物呈现在大家眼前。但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欢呼,或兴奋而且保持了应有的尊重和肃穆。美国人也各司其职,分别从棺椁内取出了降落伞全套配件。遗骨和美金纸币等物品,分类拍照后装入黑色专用袋中。
这时,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和微笑。
郭名德、邓建中、肖行和更是相信“心诚则灵”,几年来的“谜”终于揭底了,他们如释重负。
(五)
美方工作组全体成员,和郭名德等桂东方面的“始作俑者”,在现场将这一时刻“定格”。
当天晚上,桂东县政府在桂东宾馆为挖掘遗骸圆满结束举办了庆祝活动。一些桂东市民和中学生参加了。郭名德看到一位名叫李雯舒的中学生,正和一名美方人士英语对话,便请李同学做临时翻译,一起去找领队乔尔·亨德利克莱了解墓主的姓名。乔尔接过郭名德的笔记本写下了……Robert Hoyie Upchurch(罗伯特·厄普丘尔奇)。而人类学专家安德鲁·泰雷尔则写上“我非常感谢桂东人让我们桂东之行圆满成功!”
郭名德将自己的一副书法《中美友谊,万古长青》送给美方,乔尔少校代表工作组接受了这幅代表桂东人民良好愿望的力作,于翌日离桂,返回夏威夷。
美国人带着遗骸走了,留下的是“人走穴空”和现场的一片狼藉。郭名德等人心中也空荡荡的。飞虎队烈士在桂东“住”了61年,他的“故居”总不能就这么荒芜下去,我们中国人讲究“好事做到头”,有始有终,应该在外观上给墓地恢复原状,也应该还给三台山以完整、未损的地貌。他们去选购了一个圆形带菱的大号青花瓷罐,把残留在现场的一些遗骨装进去,重新安葬入土、培土,又在原址上修了一座土坟,点上香烛,献上花圈,并燃放鞭炮“安魂”,且送英灵越洋返美。
5月30日,桂东县外事办收到湖南省外事办发来的传真,我国同意把在桂东县三台山(墓地所在位置MCS49CJ440586948)所挖取出来的罗伯特先生的“人体残骸袋,降落伞附件一袋,衣料残片一袋,手枪挂袋残片一袋,金属物一袋,未确定的物质一袋,” 以及两枚美国硬币,两枚纽扣……移交给了美国搜寻失踪飞行员工作组领队,由他们带回美国。
四个月后,又从美国传来了进一步的消息,他们通过DNA鉴定,确定了遗骸是原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的中尉飞行员罗伯特·厄普丘尔奇。北卡罗来纳州莫尔郡人……
郭名德等中国桂东人为此而感到欣慰。尽管美国方面“上层”并不知道,他们是“始作俑者”,遗骸是“草丛”中发现的。罗伯特的家族、后裔,也不知道这些中国人的事迹。
(六)
兹将郭名德、邓建中、肖行和等人多年从查阅史料(含野史),调查和分析的情况,“还原”描绘出“44空难”的轨迹。
1944年10月6日,湖南芷江机场上空响起凄厉的警报声。
美国陆军第十四航空队(俗称飞虎队)的三架B-25战机腾空而起,飞向东方。他们接到的指令是,驻在耒阳机场的日本轰炸机,即将对中国抗战前线和后方城市进行轰炸。B-25要对日机拦截。
他们在衡阳以南上空发现了日军飞机,立即进行攻击,全力围歼一架轰炸机,致使敌军在空中中弹,引发炸弹爆炸,敌机在空中解体,残骸四溅。
日军机群已被打乱,进退维谷。此时,美机又再接再厉,轮番攻击另一架轰炸机。却被隐藏在云层中的日本战斗机群,从侧面的偷袭织成的火网罩定,致使两架B-25中弹受伤。另一架战机在两轮攻击中已耗尽弹药,幸免中弹,当即转向西方,飞返芷江。而这两架中弹的美机,只得就近朝着桂东方向飞去,以降落在未陷于敌手的江西遂川机场。其中,伤势最重的一架美机,拖着一股黑烟,在山顶上盘旋,摇晃了不到半分钟,就失控欲坠了。飞行员只能弃机跳伞,飘挂在坠机点200多米的一棵松树上。所幸B-25是栽在桂东县镇定乡(现策源乡)的一条山涧中,而未爆炸。当地农夫朱厚一发现了坠落的美机和挂在树上的飞行员,而将其救下,送至乡公所。乡公所即派人将这名幸存的美军,安全护送到江西遂川机场。
另一架受伤的美机,就是由年轻的罗伯特驾驶的。他没有弃机,他仍想凭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将飞机勉强飞回遂川。但飞到云雾缭绕,群峰若隐若现的八面山区时,却来不及躲闪和爬高,一头撞在离山顶仅40m的一座高2042m的山腰。机体触山时引起的爆炸,炸出了一个宽约20m,深1m的坑;而解体后的战机中,最大的一段机身,又继续沿着山坡下滑,在离第一次爆炸约60m处再次爆炸,飞行员当即粉身碎骨。
那地方是八面山桃寮村大江里水背桶。村民们虽然在事后前往现场,但为时已晚,机毁人亡。
第二天,乡公所组织派遣几十名山民,背的背,挑的挑,将战机残骸和飞行员遗体等送至百多华里外的桂东县城。当时,第九战区司令长官暨湖南省主席薛岳就在桂东。县政府向上峰报告请示后,驻省府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将美式棺廓的尺寸比例告知,县府安排木匠做了一副棺材,将遗体残肢用降落伞残布包裹入殓,并将罗伯特的手枪套和美金硬币随葬。盟军驻桂东无线电台的官员,和当时已退役的原空勤人员陈星奎、警察局官员王光杰等人参加了现场清点,和事后安排,并将飞机残骸交给九站区第七兵站军械库收存处理。
桂东县在“圣宫”设置了灵堂,县长谢宝树,暨中、外各界人士数百人,在第三天为烈士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会后,在县城外的三台山上“入土为安”。以待后续。
然而,不到一年后,抗战胜利的消息从山外传来。如同潮水般涌入桂东的省府、军队和难民数万人群,亦如退潮般,离开桂东……政权更迭、斗换星移、人事全非。就连美国政府和军方大概也忘了这桩事情。真实的人和事,变成了“飞虎队的桂东传说”。
若非郭名德等桂东本土人士之努力,罗伯特的遗骸焉得重见天日,万里还乡?
“一将(陈纳德,在去世近半世纪后,因之再次)扬名,一骨枯”。
惟有中国(隔代)政府,和中国人民,在此事上,没有辜负,而是厚待(葬)了“飞虎先烈”。
笔者从湖南广播电视台制作的视频上,看到了桂东县人民政府,在遗体还美后,重新修缮,更为肃穆的罗伯特陵墓前,举行的祭祀仪式,而感慨万千。
8月23日,我在撰写时,忽然想到,罗伯特的生命戛然而止时,才21岁。我的父亲也诞生于1923年,当时已“初为我父”。而我的伯父,崔继贤,及中国远征军第二00师的7000多名战友,1942年秋,即已抛尸异国,消亡在缅北密支那野人山的林莽中。崔继贤、罗伯特这两位未婚,“无后”的军人,都为反法西斯侵略战争而牺牲。我伯父的遗骸至今未还国……也许是他俩的牺牲,才“换”来了我父子俩的幸存;他们的牺牲切切实实地换来了“二战”的胜利及“战后秩序”……
近三个月来,我之执着地要去桂东,且认为“飞虎队传说”与自己不无关系,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鬼使神差”。我的家人也觉得牵强、费解。这个谜团,终于在拙文结束前解开了。
而且,今天刚巧又是中元(盂兰)节,中国的“亡灵节”“万盛节”。晚餐后,我们一家人,在给自家“诸先”(人)烧包时,也给罗伯特焚化了面额数百万美金的冥钞,并冀“冥通快递”能和“冥通美国联邦快递”衔接,向罗伯特表示我们的一番敬意。
74又¼岁中国公民崔述伟 2018.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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