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将领唐生智
来源：湖南科技学院图书馆，作者：李振华   2018-10-05 17:11:26

　　导 语

　　唐生智是湖南东安芦洪市人，生于1889年10月12日。早年立志救国，参加过讨袁护法战争;大革命兴起，赞成孙中山新三民主义，支持国共合作，率部北伐;国共合作破裂后，三次起兵反蒋;“九·一八”事变后，力举抗日，带病死守南京;一九四九年，在中共地下党领导下促成湖南和平解放;新中国成立以后，拥护社会主义制度，实践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文化大革命中大义凛然，抵制四人帮。1971年4月6日逝世。

　　第一讲 从戎反袁 讨汤驱张

　　唐生智15岁考入湖南武备学堂。不久，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相继死去，学校举行哀悼，他在下面嬉笑，说学校“如丧考妣，甚是荒唐”!被记大过一次。

　　22岁入保定军校深造。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湖南焦达峰、陈作兴奋起响应，杀巡防统领黄忠浩，被推为湖南第一任正、副都督。唐生智甚为高兴，与湖南几位同学绕道上海，回湖南投入革命。

　　在上海，耻辱的现实给唐生智上了一堂深刻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教育课。一天，他们见兆丰公园门口挂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大为愤怒，直冲而入，当即被印度巡捕阻拦，唐生智一手夺过巡捕的警棍，打落警笛，将巡捕推翻在地，扬长而去。他深感不打倒洋鬼子不足以平国人之愤!

　　唐生智受了这场刺激，和湖南几名同学离开上海，回到长沙。湖南同盟会元老谭人凤推荐这批学生担任教官，训练新军，计划将训练好的新军随湘军援助武昌。正值焦达峰分兵援助武昌之际，立宪派谭延闿幕后指挥管带梅馨发动变乱，刺杀了焦达峰和陈作兴，谭延闿出任湖南都督。这件事，使唐生智又一次受到刺激。为了不让谭延闿利用，他邀集几名湖南同学北上烟台。烟台革命军都督李燮和任命他为连长。一次，他清队点名，全连在册126名士兵，应点的只有40多人，有40多人患花柳病不能出操，还有30多名空缺，被营长吃了空额。他如实向都督府报告人数，营长被免职，团长以“越级上控”为由，将他调到都督府任参谋。他没就任，和湖南同学重回保定军校学习。这时，他的叛逆性格更加突出，竟敢打校长!

　　保定军校第二任校长是蒋百里，具有强烈的反日爱国思想，提出“练兵雪耻”，严以治校，学生对他敬而远之。一天早晨，唐生智和同学议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被教官扯着耳朵放到黑屋子里“坐禁闭”。蒋校长正好从那里经过，刘文岛喊校长放他们，校长只看了一眼就扬长而去了。刘文岛气愤地说:“看我明天如何揍他!”唐生智捂住刘文岛的嘴说：“你不行!还是看我的!”到了晚上，他们被解禁回到寝室。蒋校长有个习惯，每晚十二点上床之前，要到厕所解手。唐生智利用机会迅速下床，光着脚走到校长后面，伸手向着他的后脑门“啪”的就是一巴掌，大声说：“欧阳!你解手为什么穿我的鞋?”校长懵里懵懂摸着头回身一看，说：“干什么你?疯啦?”他假装惊讶地说：“啊?是校长呀!对不起!我搞错人了!”校长的贴身卫士赶来抓他，校长拦住说：“算了，这是误会，人家已经认错了!”然后问他：“你叫什么名?”他说：“叫唐生智!”校长说：“好，我记住了。以后看清点，别乱打人!”他“是是是”，暗笑着回到寝室。这一巴掌，打出了他与蒋百里的一段缘分。首先，唐生智觉得这位校长还真是宽宏大量，对他产生好感。特别是校长以治校计划报告陆军部遭冷遇、嘲笑，回校後召集军校师生训话，怒斥袁世凯等是一邦“狐群狗党，下流军人”，气愤中拔枪自杀，以示抗议，幸亏卫士挡开，但还是伤及肺部。唐生智被校长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所感动，并立下了打倒袁世凯的誓言。唐生智成绩优秀。校长认为这位学生敢干敢当，像个军人，并亲笔题书“好学、力行、知耻”勉励他，他把这六个字当做了一生的座右铭。

　　毕业以后何去何从?唐生智居然选择犯错误。因为袁世凯想建立一个“模范团”，要从保定军校挑选成绩优秀的学员，唐生智被选中是无疑的。但是，他不愿为袁世凯当“御林军”，就利用保定军校操行成绩占总分一半的规定，故意将自己的操行成绩降低。有个同学叫鲁扬开，成绩也很优秀，但这个人是个麻子。唐生智故意写了一首《宝塔诗》给他：

　　筛

　　网 袋

　　烘 炉 盖

　　雨 打 尘 埃

　　烂 泥 压 轮 胎

　　石 榴 皮 反 过 来

　　围 棋 子 崽 满 桌 摆

　　黑 芝 麻 烧 饼 人 人 爱

　　坑 坑 洼 洼 虫 子 啃 青 菜

　　红 屁 股 生 疮 好 了 疤 还 在

　　诗的每一句都是描写麻子。鲁扬开认为唐生智侮辱他的人格，两人从闹到打，唐生智终于被记大过一次，降低了操行成绩，成功地避免了入选模范团，返回湖南。

　　湖南的派系斗争错综复杂。唐生智第一次参加反袁讨汤斗争就差点丢了性命。1913年3月20日，袁世凯指使赵秉章暗杀了宋教仁，派汤芗铭当湖南都督。孙中山号召第二次革命，兴师讨袁。为了赶走汤芗铭，唐生智跟第一师师长赵恒惕部下的混成旅参与了革命党人杨王鹏起义，兵分两路进攻汤芗铭的将军府。杨王鹏一路沿府署围墙从辕门而进，混成旅从西长街一路而进。杨王鹏率一百人血战半小时，终因寡不敌众，全部被俘，杨王鹏被残酷杀害。混成旅却没按时赶到，途中见警察署正出兵援助将军府，就势想夺取警察署枪枝，队伍被打散，40多人被捕。唐生智躲进刘人熙家里才逃脱一命。

　　起义失败，混成旅新任旅长车震调唐生智任旅部参谋。唐生智通过这一场血的洗礼，决心与官僚军阀刀枪相见。1915年12月12日，汤芗铭率领文武官员面北而跪，拥戴袁世凯为皇帝。唐生智此时正在为护国军里应外合，进行反袁讨汤活动。

　　1916年4月26日，湖南48个县的代表在靖县集会，推举程潜为湖南护国军总司令。唐生智在长沙策应，护国军浩浩荡荡地开进省城。汤芗铭得知大势已去，致电劝袁世凯引退，并宣布“湖南独立”。袁世凯在病中得知汤芗铭“倒戈”，活活气死。唐生智深知汤芗铭决不会放下屠刀，继续讨汤。黎元洪任大总统时，汤芗铭失去支撑，仓皇逃离湖南。湖南军政各界推举刘人熙为湖南临时都督。

　　唐生智时年25岁，刘人熙已年过70，由于反袁讨汤的共同志向，他们结成了忘年之交。刘人熙选定唐生智任都督府警卫营长。不久，北京政府任谭延闿为湖南督军兼省长。刘人熙离职时，说唐生智是“有作为的青年军官”，希望谭延闿重用。

　　1917年8月下旬，旧国会在广东举行“非常会议”，选举孙中山为大元帅，组织护法军政府，号召护法。西南各省相继宣布独立，组织护国军，正式与北京政府分立。

　　袁世凯死后，北军群龙无首，冯国璋的直系、段祺瑞的皖系及张作霖的奉系形成互相倾轧的军阀割据局面。南军如果乘机反攻，应该胜券在握。但南方各省军阀却认为袁世凯已死，革命没有目标，相互争权夺利，矛盾也日益尖锐。

　　9月9日，段祺瑞派嫡系傅良佐任湖南督军，谭延闿被迫辞职。湘军内部有拥护孙中山的，也有拥护段祺瑞的。此时，唐生智在林修海的第三团任第三营营长。傅良佐为了防止粤军入侵，下令撤销零陵镇守使刘建藩职务，派陈璩章接管。9月18日，林修海与刘建藩联名通电全国，宣布衡阳、永州独立。

　　10月初，林修海提拔唐生智为第三团团长，前往衡山，抗击南下北军。由于北军装备精良，湘军失利，零陵副司令黄岱阵亡，唐生智后撤至永兴、安仁、郴州一带整休。

　　10月中旬，桂军谭浩明打着援湘旗号进入湘南。程潜受孙中山派遣也到达衡阳，共推谭浩明为湘、粤、桂联军总司令，程潜为湘军总司令，部署分路反攻北军。北军王汝贤不服傅良佐。当南军发起反攻时，王汝贤乘机电恳停战，弄得傅良佐张皇失措，狼狈北逃，部下纷纷缴械投降，南军俘获北军两万余人。

　　10月20日，赵恒惕、程潜、刘建藩率南军相继进入长沙，改名为“护法军”，程潜担任护法军总司令，唐生智随护法军第一师进入省城，前往湘阴。在唐生智看来，这次南军取胜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南军在军事上取了点小胜利，内部争权夺利随即而起。赵恒惕不服程潜，谭延闿与桂军陆荣廷暗中联络，随时准备取代程潜，桂军谭浩明也想当湖南督军，暗中与北军妥协。

　　1918年2月，北军冯国璋抓住南军内部争斗机会，纠集50万人分四路包围湖南，当时南军不过30万人。军力对比虽然悬殊，但“各个庙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一是南军的谭浩明心怀鬼胎，战争一打开，他却按兵不动。3月17日，岳阳失守。当北军冯国璋、段祺瑞兵压湖南时，南军一路溃退，唐生智随南军退入湘南。二是3月27日，北京政府任命皖系张敬尧为湖南督军兼省长，直系吴佩孚不服。4月23日北军攻陷衡阳以后，吴佩孚“屯兵不前”。南军推出谭延闿为湖南督军，结果就出现程潜、谭延闿两个湘军首领，隔着湘江与北军吴佩孚默默对峙，形成“攻者不愿攻，守者分开守”的割据局面。

　　湖南人称张敬尧为“张屠户”，恨之入骨，纷纷起来反对。

　　1919年3月，唐生智的第三团已拥有相当一个旅的兵力。他接受出击张敬尧的命令后由耒阳出击，渡江夹击赵春阳。6月6日，攻入湘乡，直逼省城。这时，湖南的学生和工人在毛泽东、何叔衡等发动下，举行驱张运动，并出版《湘潮》、《天问》等周刊，揭露张敬尧罪行。到1920年初，北军直系压皖系，皖系已无力照顾张敬尧。5月，湘军乘势反攻，6月11日，张敬尧威胁省城交出银洋80万后，纵火而逃。

　　9月，原常德镇守使王育寅在湘西起兵反谭延闿。赵恒惕调唐生智讨伐，唐生智全胜此役后留驻常德。

　　常德是湘西重镇，是当时贵州贩卖鸦片的关口。有个旅长叫刘重威，对贩卖鸦片视而不见，只知道借机从中坐收渔利。唐生智想处置他，但考虑力量对比悬殊，便演了一场“鸿门宴”。唐生智的参谋对席位做了精心设计，安排刘重威和唐生智隔桌对坐，刘重威座位的木板楼下做好暗号，并安排射击手化作便衣食客在楼下饮酒待命。十一点半钟开宴，唐生智举杯，向刘重威敬酒说：“老兄在常德借收鸦片税发了国难财，老弟我今天就是代表民众感谢你的‘功劳’，敬你一杯!”刘重威听出话里有话，发脾气说：“你唐生智想怎么样?直说!”唐生智借机将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这是信号，楼下便衣射击手立即对着楼板下面的暗号连开两枪，然后故意迅速逃走。在所有人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刘重威命赴黄泉。唐生智收编了刘重威部，并借题发挥，在地方官员中声称“刘重威被民间暗杀，我们正在追查凶手。不过常德民众对地方官吏借收鸦片税狼狈为奸颇有反抗，敬劝为官者好自为之”。此后，常德地方官吏和部队以抽鸦片税为名进行敲诈勒索现象有所收敛。

　　这种暗箱操作能解决中国的问题吗?唐生智陷入迷茫，决定弃军学佛。欲知详情，请听下一讲分解。

　　第二讲 佛道治军 挥师北伐

　　赵恒惕本事没有野心大，当上湘军总司令后，妄想实现他的所谓“联省自治”，于1921年7月29日发动了援鄂战争，任命唐生智为中路军第二纵队司令，冲在最前面。没想到，中途杀出了个吴佩孚，赵恒惕差点陪了性命。鱼没偷着吃反惹一身臊。9月2日，赵恒惕被吴佩孚挟持，在岳阳签定了“城下之盟”，彻底出卖了湖南。谭延闿被赵恒惕挤走以后投靠了孙中山，1922年6月被任命为湖南省长兼湘军总司令，回湖南以衡阳为据点，讨伐赵恒惕。赵恒惕也组织了所谓“护宪军”，派叶开鑫抵御谭延闿。10月，赵恒惕重新把军队整编为四个师，提拔唐生智为第四师师长兼湘南善后督办，布防在衡阳、永州、郴州、桂林一带。

　　赵恒惕“引狼入室”，唐生智深有感触：所有这些战争，都是军阀们彼此争权夺利，鱼肉百姓，包括一直看重自己的谭延闿、赵恒惕都是一丘之貉。他发现自己跟错了主子。唐生智在与士兵共同生活中了解到绝大多数士兵都要求打革命的仗，为军阀卖命，打自己同胞，他们极不愿意。考虑自己有三万多军队，他既不甘心走别人以人民为敌的黑胡同，又找不到一条光明的道路，一段时间他很迷茫、颓废，整天赌钱打牌。

　　1924年唐生智35岁，顾伯叙来到衡阳。顾伯叙不但是一位学佛很有修养的居士，而且对中国的医学、哲学、文史、艺术都有独到的见解。唐生智认为，顾伯叙是按照自己做人的道理而做人，很崇拜他，想弃军学佛。顾伯叙不以为然，开导他说，学佛者人生态度是积极的，佛是反剥削反压迫的，是要解决人民大众的生老病死问题的。听了顾伯叙的佛经要义，唐生智痛哭流涕于佛像前忏悔，拜顾伯叙为师，请求出家为僧。顾伯叙劝他要大慈大悲，救人救世，大可不必退出军旅，可以不到寺庙，在家里践行菩萨道，改变自己，影响别人。从此，唐生智学佛修身。他问顾伯叙如何自处?顾伯叙说，方今列强侵略，军阀混战，国无宁日，想以革命定天下者，必先有真正的革命军，方能打倒列强与军阀。无我为人，无私为民，庶几有救。唐生智毅然说：“我愿已决，誓走革命之路，下决心打倒北洋军阀，以践行在家菩萨道。”唐生智决定割地自雄，整军练兵，率领部下刘兴、李品仙、何健、周斓等拜顾伯叙为师，在军队中开展学佛说法，要求所有士兵接受“三皈五戒”，“皈”即归依，“三皈”即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五戒”即戒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妄语、戒酗酒。并发给每人一枚纪念章，一面刻“佛”字，一面刻“大慈大悲，救人救世”，以“无我为人”为军人之灵魂，将部队带成纪律严明之劲旅，为民做事，人称唐生智是“佛教将军”。他在巡视各地时也布教授戒，散发传单，如“孝顺父母，维护社会，爱护国家，莫妄作，莫乱想，莫造孽，省下精神，多念阿弥陀佛。”据当时的报纸登载，湘南一片“阿弥陀佛”声，社会秩序颇有好转。

　　奇怪，顾伯叙拜佛烧香，唐生智弄刀舞枪，他们如何走到一起?这里有一个故事，正好能证实唐生智如何把佛教思想与军事行为完美地结合起来。有一次，他部下抓获了衡阳有名的地头蛇魏光庭、尹桂和。他俩落在唐生智手里，知道性命难保，于是指使家人不惜倾家荡产买通官路，以求余生。衡阳名流薛子恒向唐生智递上一张保状，并呈送三万元光洋和十名美女名单，款款陈述：“将军乃佛门弟子，素以宽大为怀，还望将军开恩。”唐生智不禁怒火中烧：“真是岂有此理!不必多说，望先生好自为之。”薛子恒又说：“将军可别忘了杀生乃佛门五戒之首，以此而论，总可以再做些考虑吧?”唐生智说：“佛教以众生为本，只不滥杀无辜。对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恶霸、惯匪，我不杀他，他就要危害芸芸众生。”说罢，将保状、大红包及美女名单当即退还，挥手示意副官：“送客!”唐生智当天处决了这两名贯匪，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赵恒惕横行霸道，湖南人要求唐生智讨伐赵恒惕。吴佩孚深知唐生智敬重蒋百里，于是挖空心思，居然把蒋百里请来做说客，劝唐生智跟吴佩孚干。蒋百里到达长沙，赵恒惕命令贺耀组到衡阳接唐生智。唐生智不但不回长沙，反而劝贺耀组赶快起来反赵，双方达成默契。随后，唐生智派人接恩师蒋百里去衡阳，蒋百里欣然南下。他不是劝说唐生智归服吴佩孚，而是告诉他如何讨伐吴佩孚。他说，吴佩孚、孙传芳、张作霖拥兵号称80万，对付他不要草率，要伺机而动，省内一师贺耀组、二师刘铏是亲唐反赵派，要亲交，三师叶开鑫已死心塌地依靠吴佩孚，不要直接攻他而要瓦解他的部下，并要唐生智派人南下联络广州国民政府。

　　1926年3月，湖南各界在中共湘区委领导下，举行“反英讨吴驱赵”示威游行活动，谢觉哉等代表向赵恒惕请愿，赵恒惕害怕，避而不见。中共湘区委派夏曦去衡阳，催唐生智配合行动。

　　唐生智立即发出通电责难赵恒惕。赵恒惕为了防御粤军入湘，命令唐生智将部队移向北方，唐生智反而把十五团从宜章、郴州调到了衡山。真是“请唐不到，调唐不动”，赵恒惕惊慌万状，只好派人与唐生智商谈。唐生智斩钉截铁说：“要我向吴佩孚妥协我不干!要么我来，要么他姓赵的走!”赵恒惕见大势已去，被逼辞职，任唐生智代行省长。赵恒惕在他的住宅等候唐生智赴长沙接任，醉翁之意不在酒，唐生智没有去。直到赵恒惕发现自己住宅有一枚炸弹，惊慌了，当夜仓皇逃离，唐生智才去长沙。贺耀组、刘铏、刘雄舆等说：“赵恒惕不走，将军你不来，我们只好用一枚炸弹把他吓走了。”唐生智一笑置之。

　　唐生智借代行省长名义，杀了肖汝霖、刘雪轩，并召开军事会议，宣布免除叶开鑫、刘铏、唐希汴、蒋锄欧、刘雄舆等拥赵附吴的师、旅长，派贺耀组任湘西善后督办。

　　吴佩孚岂容唐生智统领湖南?于是，任叶开鑫为所谓“讨贼联军”总司令向湘南进攻。唐生智急速组织部队抗击，同时将第四师编成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并吸取苏联建军经验向黄埔军校要人设立军队政治部。经毛泽东、夏曦挑选，大批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员如黄克诚等进入第八军，开展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第八军很快形成一支五万人枪、训练有素、军容整齐、纪律严明的部队，在夏曦、谢觉哉、柳直荀等的促使下，成了北伐军的主力。国民政府在广州召开会议，宣布蒋介石为北伐军总司令，唐生智为前敌总指挥。当时，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多为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已经沿粤汉铁路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工农运动，全省各中等学校学生也都组织起来迎接北伐军。不久，广东派了第四军叶挺的一个独立团到湘江右岸布防，唐生智从攸县、衡山、南岳、衡西、永丰、零陵一带全线出击。叶挺的独立团打得特别漂亮，吴佩孚全线崩溃，不到三天，北伐军就到了长沙。接着，乘胜前进，直逼武昌。

　　北伐中，唐生智发现蒋介石军事才能不行，诡计颇多。蒋介石住在长沙交涉处，问唐生智：“战争顺利吧?”唐生智满怀信心地说：“这是国民党改组后实行三大政策的结果，这是人民的力量。”蒋介石阴阳怪气说：“好了好了，党改组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讲得完的。现在是党权高于一切，政治、军事等都要由党来决定，这也不是三言两语讲得完的。”唐生智发现这个总司令想说又不想说，话里有话，互相戒备，没再谈下去。最后蒋介石要去检阅北伐军，唐生智命令部队整理好，亲自陪同。检阅时，唐生智给蒋介石一匹驯服的马，自己骑了一匹烈性的马走在前面，各军、师、旅长尾随其后。当蒋介石接近第八军时，军乐、军号齐奏，高亢洪亮。蒋介石的马顿时受惊，前蹄高举，把蒋介石掀翻落地，一只脚还套在马镫里，只见马向坪中狂奔，蒋介石被倒拖几丈远，才抽出脚来。各将领急忙下马，将他扶起。蒋介石狼狈不堪，强装精神，和各将领弃马步行。阅兵典礼草草收场。蒋介石阅兵落马，顾伯叙大肆渲染，说蒋介石注定过不了第八军这一关，日后老蒋倒台，军政大权必落唐军长之手。这话不独唐生智感兴趣，在第八军官兵中广泛流传，客观上起了激励作用。

　　李品仙、何健的部队攻下汉阳、汉口以后，刘兴、张发奎、叶挺等部围攻武昌。蒋介石问武昌情况，唐生智说：“武昌城墙比较坚固，守军较强。我一是打了好几处地道，通过地道打开缺口;二是策反守城的旅长贺对廷，此人对吴佩孚不满，我们正在与他联络。”蒋介石吹牛皮说：“我攻惠州城时就是直接冲上去的。”唐生智说：“惠州城比这小得多。”蒋介石说：“我有经验，明天拂晓，我要第一军派个师，准备梯子，带头冲锋，你这边做好准备跟上。”第二天一早，蒋介石同他的副官张治中，打着绑腿，装模作样实地督战，打到黄昏，死了好些人，牺牲了一个营长几个连长，仍不能靠近城边。蒋介石对唐生智说：“好吧，还是照你的办法攻城吧。”第三天，他带了一个师坐火车到了江西。蒋介石走后，唐生智部队和叶挺的独立团并肩作战，通过策反，守城的贺对廷起义，城门一开，北伐军顺利进入武昌。

　　正当北伐军节节取胜的时候，1927年4月6日清晨，奉系军阀张作霖出动军警，袭击苏联大使馆，逮捕李大钊等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大屠杀，4月18日成立南京联合政府与武汉国民政府对抗。在共产党人与国民党左派领导下，武汉国民政府及广大工农群众，对蒋介石的叛变展开强烈的反对与声讨。武汉国民政府免去蒋介石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务，任命唐生智为国民革命军总指挥。值此紧要关头，在上海的周恩来、李立三等向中共中央建议，迅速出师东征，讨伐蒋介石，唐生智也极力主张讨蒋。但是，武汉国民政府对东征讨蒋意见不统一，中共中央多数决策人也主张“先北伐后东征”，错误地撤回东征待发部队，任命唐生智为北伐军总指挥。武汉国民政府在南湖举行第二次北伐誓师大会，武汉五万多群众热烈欢送唐生智亲赴前线。郭沫若带头呼口号：“唐总指挥万岁!”唐生智面对拥有战车、重炮、精良武器装备的张作霖，自信北伐军通过一年征战，战士革命激情高涨，有两湖农民支持，完全可以取胜。他制定的作战策略是设阵地战，集中优势兵力，迅速、硬攻，予以各个击破。发起总攻后，北伐军分三路进发，各路官兵抱着为革命而战，敢于牺牲的精神使这次北伐大获全胜。

　　北伐结束以后，该是执行唐生智梦寐以求的 “东征” 讨蒋决策。情况是唐生智想象的那样能战胜蒋介石吗?下一讲再作介绍。

　　第三讲 三次讨蒋 死守南京

　　军阀们就像三岁小孩过家家，今天你不给我巧克力，我就合起他人打你，明天你给了巧克力，我就跟你一起去打你说要打的人。这就是军阀们的“巧克力定律”。

　　1927年武汉东征讨蒋是一场闹剧。武汉政府财政危机，汪精卫想起唐生智说的话:“蒋介石把广东、上海、江苏、南京等地的财源都拿去了,才造成中央军费困难,只有把蒋介石打倒，我们才能找到财政上的出路。”汪精卫决定与蒋介石进行一番武力较量。于是，武汉政府与南京政府之间像泼妇骂街，喋喋不休。武汉政府说反南京政府是“党权运动”;南京政府称反武汉政府是“维护党权”。其实正如宋庆龄指出的:南京、武汉的所谓国民政府已与北方的半封建余孽不相上下,都是盘踞在长江流域的封建军阀、可耻的反革命。

　　武汉政府以国民党中央的名义宣布蒋介石罪状,要求尽死力讨蒋。唐生智电称:蒋介石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想整肃党权, 非除蒋不可。7月17日, 武汉军委决定以唐生智为总司令组成东征军，夹江而下，直捣南京。为了对付汪精卫和唐生智的进攻, 蒋介石派孔祥熙以军饷与官职为诱饵，联络冯玉祥牵制武汉军东进;汪精卫和唐生智也联名发电给冯玉祥,提出“南讨共党, 北伐奉鲁”。冯玉祥一时成了蒋介石、汪精卫都想争取的香饽饽，夹在中间和稀泥。8月初, 蒋介石在徐州与孙传芳作战失利,李宗仁借机搞内讧，唐生智趁机发表《讨蒋通电》,痛斥蒋介石“自立政府, 屠杀异己, 猥日反共,实行独裁”的罪行。13日, 蒋介石下野。唐生智所属何健和刘兴部沿长江东下,直逼南京，李宗仁、何应钦等愿与武汉合作,武汉政府于19日“迁都南京”。

　　如果说武汉东征讨蒋是一场闹剧，1929年唐生智郑州南下讨蒋就是一场悲剧。唐生智发动讨蒋时，曾约阎锡山、韩复榘、石友三、何键等同时行动。唐生智起兵后，阎锡山却“坐山观虎斗”。韩复榘更出人意料，开始，他在开封贴出一张慷慨激昂的《讨蒋布告》，过了几天，见各方反应很冷淡，甚至与唐生智最有关系的何键都在观望，于是又在《讨蒋布告》上压上一张《讨唐布告》!石友三是这次附和唐生智讨蒋并有军事行动的惟一人物，但是，当南京只有李玉堂一个旅，城防空虚，蒋介石极度惊慌时，他不但没有乘虚进攻，反而将部队从浦口撤退到了蚌埠，甚至连唐生智部下张国威也受蒋介石笼络，抗拒调遣。唐生智不得不采用铁腕手段，请张国威到军部领饷。张国威驱车直奔军部，见几个马兵正拿着绑腿，一副杀气，张国威立即报告没有听调遣的原因，唐生智说：“迟了!你跟蒋独裁，违背北伐宗旨，自食其果吧!”马兵立即用绑腿将张国威当场勒死。

　　处理了张国威，又来了杨虎城奇袭驻马店。唐生智的先头部队与蒋介石的先头部队正在河南确山打得激烈，南阳杨虎城将部队开到唐生智指挥部所在地驻马店附近，假装与唐生智部队联络说：“我们来增援你们了。”唐生智轻信上当，放狼进屋。杨虎城进入驻马店，就大打出手。唐生智措手不及，仓促应战。杨虎城奇袭驻马店成功，随即发起全线攻击。唐生智只好向北撤退。杨虎城尽获唐生智所遗物资，据说光向南阳运送就用了半个月时间。

　　丢弃了驻马店后，唐生智的残部冒严寒踏冰雪向北撤退，伤病官兵冻死者无数，枪械多被当地人缴去，有些人甚至被杀害。行至漯河，郑州地区部队态度突然改变，不愿跟唐生智南下。这时，唐生智残部进退两难，只得听候南京政府处理了。唐生智离开漯河后，派人与蒋介石接洽善后问题，唐生智官兵放下武器，由蒋介石发点路费予以遣散。何键在长沙接待被遣散的官兵，并发旅费，以尽过去情意。办事人员怕发重了，就在发过旅费的官兵衣服上做个记号，从而激起众怒，纷纷骂道：“不是你何键背信弃义，我们早就打到武汉了，现在送我们点旅费，还要做个记号侮辱我们。”因此，很多人将旅费掷在地上以示抗议。唐生智失败以后，流亡香港、澳门和新加坡等地。

　　第三次广州北上讨蒋，纯属国民党内部派系争斗。1931年，汪精卫和孙科在广州联合各派反蒋势力，成立国民政府，与南京政府分庭抗礼。同时中共在瑞金成立了中央苏维埃政府。此时的中国，有三个中央政府。4月30日，广州政府发表《弹劾蒋中正提案》。唐生智这时从香港回到广州，一无军衔，二无党职，无意介入。广州政府兵分三路“北伐”蒋介石，唐生智被安排为湖南宣抚使，携带三十万巨款前往湖南游说，收编了湘军不少旧部。

　　日寇面对四分五裂的中国，趁火打劫。国难当头，南京与广州两政府还在互相谩骂，唐生智十分愤慨，闻知“九·一八”事变，立即呼吁蒋介石下野，广州政府停止出兵。“九·一八”事变后，南京、广州合流，唐生智又站到蒋介石这边，就任南京国民党军委委员。人们不理解，唐生智说：“我是军人，你做得对，我就跟着你干，做错了，我就要打你。如果我只是反蒋介石这个人，有好几次机会能杀掉蒋介石。”蒋介石有次到湖南，就有人建议唐生智炸隧道，活埋蒋介石。唐生智说：“明人不做暗事。我要打蒋介石，就在战场上见，不搞这种暗杀的伎俩。”后来这话通过张治中告诉蒋介石，他很感动，表示要跟唐生智结拜兄弟。

　　1937年11月12日总理，本人同意守南京。”蒋介石说：“哪一位守呢?”没有人吭声。蒋介石发脾气说：“我自己守好了!”唐生智说：“与其你守，不如是我吧!抗战以来,还没有一名高级将领为国捐躯。该轮到我了!”蒋介石立即问：“孟潇兄，你有把握吗?”唐生智说：“我只能做到临危不乱，临难不苟，没有统帅命令决不撤退，誓与南京共存亡!”李宗仁翘起大拇指在天之灵国父所在地，如不牺牲一两员大将陵寝南京。蒋介石召开会议，询问众将领南京“守不守”?李宗仁、白崇禧、刘斐直扑等均抱反对态度。蒋介石把目光投向唐生智，身患重病的唐生智站起来说：“首都是，对不起讽刺说：“盂潇，你真了不起啊!”唐生智则上海沦陷，日军反唇相讥：“德公，难道就只看着人家干?也太对不起党国了吧?”20日，唐生智率十一个师加教导总队共十一万兵力，决心一战。有人对他说：“明明不可能的事你担起来，你真蠢!”他说：“世界上有些蠢事就是要蠢人去担。”

　　12月1日，日军三路进攻南京，势如破竹，外围部分战略要地相继失陷。5日，日军直逼城下，并用飞机向城中投撒司令官松井石根致中国守军的最后通牒，劝唐生智投降，唐生智于当日下命令作回答：“各部队应以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尽力固守。各军所有船只一律交运输司令部，严禁私自渡江，违者以武力制止。”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11日中午，顾祝同突然打电话对唐生智说：“委员长已下令撤退，你赶快到浦口，胡宗南在浦口等你。”唐生智说：“前线如此紧急，如何撤退?”顾祝同说：“你留个参谋长交代一下就行了，命令你今晚赶快行动!”唐生智说：“不行!我不能不顾军队只顾个人死活!”顾祝同说：“敌人已到六合，情况非常紧急。”唐生智仍然说：“今晚要我过江绝对不行!”唐生智于当晚研究撤退方案，第二天一早，召集总司令、军师长开会，发给每人一张油印《撤退方案》，对于各部队的撤退时间、次序、路线都作了详细规定。但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根本没有照办，使撤退计划全部乱套。唐生智直到当晚9时，于乱军之中，坐一辆沾着牛粪的板车到下关，然后乘小火轮渡江，撤离到江北。

　　南京保卫战不到七天，中国牺牲的战士一万九千余人,少校以上将军24人，其余都是在撤退中无辜牺牲的，有30多万平民惨遭杀害。日军被打死三千余人，打伤九千余人，合计一万二千余人，是日军侵华伤亡最多的一次。

　　事隔70多年，老话重提，心情十分沉重。关于南京保卫战，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我选下面四个方面谈谈个人的看法。

　　一、为什么南京保卫战败得那么快?蒋介石一生倚仗洋人吃饭，寄希望于苏联出兵，结果，等来的只是国联洋大人们对日几句谴责的话。唐生智比谁都清楚：南京守不住主要是整个战略布局都被蒋介石打乱了，蒋介石的嫡系部队阳奉阴违，指挥不动。

　　二、蒋介石有不有明确的战略思想?他一贯是走一步算一步，但唐生智在实际执行时却变成了“死守”。如果按唐生智计划，利用城内已筑的工事打巷战，双方搅在一起，日军的炮火优势便派不上用场。事实上，当时不但南京城没有被攻破，而且城外一半以上地区还在国军手里。有军事家分析，真要下决心死守，日军不损失几万人根本拿不下南京。为什么不到七天，蒋介石就下令撤退，这是个谜。

　　三、撤退为什么混乱?蒋介石办事从来都是独断独行，变化无常。这样严肃的撤退居然只通过顾祝同的电话下达，弄得唐生智措手不及。蒋介石嫡系部队的军官更是根据蒋介石一贯的作风胡猜乱想，所以撤退时不按唐生智的计划行动。

　　四、撤退为什么死那么多人?按计划，从下关撤退的只是长官部和36师。由于军、师长在那里有他们暗藏的船只，士兵和民众见长官都往下关逃，也就跟着挤向下关，加上北岸的胡宗南并不知道撤退计划，一味向江中的船只射击，被误杀的尸体浮了一江。最可悲的是部分高级军官根本没有通知士兵撤退!教导总队的部分将领逃走时，底下的团长还在指挥战斗。

　　社会上对唐生智死守南京的微词颇多，如指挥无能，撤退没有计划，自己率先逃跑，等等，事实并不是这样。唐生智的撤退计划，连“各部队官兵应携带4日炒米及食盐”的细节都有明确的规定。有人说假如是毛泽东指挥，这只是一个假如。有人说唐生智不“死守”，日本就不会报复杀那么多平民。“报复”一词出自战犯法庭之判决书，是一个“托词”。日本松井石根事先拟定的《攻克南京城纲要》早就写着进城后“分区对城内进行扫荡”，证明这场大屠杀是有预谋的。我在写东安抗日史时，东安并没有大规模的武装反抗，但日寇执行“三光”政策，杀害东安无辜民众达1多万人，他们“报复”谁?

　　唐生智明明知道南京守不住，但还是要守，他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我不喋血谁喋血”的精神，与那些口头“爱国者”相比，唐生智才真正是中华民族的精英。我们今天回忆这段惨痛的历史，责怪唐生智都有“事后诸葛亮”的嫌疑。只有面对真实的历史，才能更好的去开创强大的未来，才不会被别的国家所宰割。这应该是我们今天的良知。

　　对南京保卫战是是非非的评论与指责，唐生智只是沉默，从不申辩。他究竟在想什么?下一讲再说。

　　第四讲 兴教图强 迎接解放

　　南京保卫战失败以后，面对各种微言，唐生智从不委过于人，也不加辩白，不求谅解，但蒋百里明察秋毫，专程到武汉看他。只有这时，他才在恩师面前泪流满面，嚎啕大哭。为此，蒋百里写了一首诗劝勉：

　　犹有书生气，空拳张国威。

　　高歌天未白，长啸日应回。

　　旧学深沦海，新潮动怒雷。

　　老来逢我子，心愿未应灰。

　　诗中说你唐生智充满书生气，早知今日如此为蒋某受过，郑州讨蒋时为什么要杀部下投靠蒋某的张国威呢?好在南京之战已经激起国人对日寇的公愤，你已经回天有日了，过去学的知识，要重新认识，我老了，但有年轻的你，道路可以继续延伸。蒋百里从一个新的角度启发唐生智：不能意气用事，别跟蒋某胡闹了。

　　1938年，唐生智拒绝蒋介石要他到重庆就职，他说：“王八蛋才跟你去打内战!”毅然回到东安，兴教图强，培养抗日精英，作长远之计。

　　他在东安芦洪市私宅旁边置地百余亩，变卖全部家产，创办了当时堪称湖南第一流的私立大学——耀祥书院。唐生智说，我的家产，都是劳苦大众的血汗，应该如数归还。这是他灵魂深处的一场革命。

　　耀祥书院共有校舍14栋111间，总建筑面积5000多平方米，可容纳12个班上课，他亲自任校长，顾伯叙为董事长。学校宗旨定为“树人比树木，植道德为大本”，校训就是蒋百里26年前写给他的“好学、力行、知耻”。他解释说：“不好学则知识浅薄，不力行则学而无用，不知耻则与禽兽无异。”所聘教师都是教育界爱国名流，如林笃信、曾云阁、沈伯重、吴健华等都是赴英、美、日留学生，大学教授;李君尧、陈作之、任慎明、凌心朗、黄明善、罗仲农等都是当时文化、教育界权威。

　　耀祥书院有三个特点：德育智育结合德育为重，劳心劳力结合劳力为重，教学军训结合军训为重。学生学业成绩不及格可以补考，劳动不及格劝退。学生军训都穿军服，每人一支汉阳造的长七九式步枪，按照唐生智编的《步兵操典》，实弹实练。对于家境贫困的学生，实行免费入学，书院还设立了奖学金。由于蒋介石干扰，作为大学建制没被省府批准，被迫改为中学。

　　1938年秋，“中国战时儿童救济会武汉儿童教养院”从武汉搬迁到东安大井头，唐生智怀着满腔的同情和怜悯之心去看望他们，并毅然收留了13名难童做义子，最小的十岁，最大的15岁，首先安置在耀祥中学旁边的小学读书。唐生智非常关爱这些义子，每周末都要接他们回家吃饭。饭后，总要陪孩子们聊聊天，还给他们因战祸失去的童年乐趣。有一次饭后，他半躺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义子们坐在他周围，他突然问：“孩子们，你们谁是南京一带的人呀?”王仁守说：“我家是常熟人。”唐生智听了，没说什么，默默地走到窗前呆呆地看着天空，久久的沉思。孩子们吓坏了，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等了很久，唐生智擦了擦眼泪回过头来，说：“好了，孩子们，你们早点休息吧。”可见南京大屠杀给唐生智的打击是多么的深重。

　　1938年12月，唐生智父亲逝世，武汉警备司令叶蓬来吊孝，因为叶蓬的老婆是唐生智母亲的干女，但这时叶蓬已跟汪精卫当了汉奸，以吊孝为名来劝说唐生智投靠日本。唐生智忿然大怒，高呼左右：“来人!将这个畜生拉出去毙了!”话一落音，来了四个警卫，将叶蓬捆了起来，正要往外推，唐生智母亲赶来说：“治丧之时，且念晚辈给长辈吊丧之情，况且私下狂言，并非公事策反，不宜动用军法，饶了他吧!”唐生智只好遵母嘱，将他放了，说：“滚!留你一条狗命，日后让人民处决你!”这一事，给耀祥师生极大的启发，他的抗日思想成为耀祥中学新旧学生的“家底掌故”。

　　1944年，中共湘南特委派共产党员严正来耀祥中学做抗日救亡工作，唐生智特聘他为生物教师以掩护，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严正介绍学生阅读进步书刊，支持国文教员罗仲农以《原盗》为题作文，启发学生借题发挥，痛斥蒋介石祸国殃民，投降卖国的罪行。军训教官黄伦是蒋介石派来监视唐生智的，每说到“蒋委员长”，要求学生立正。唐生智十分气愤，说：“学校不准搞那一套，不准挂蒋介石像。”有一次军训课，黄伦借《步兵操典》发威，对学生进行体罚。唐生智步入操场，黄伦立即口令“全体立正”，唐生智步向队列前说：“同学们稍息!”，“稍息”前面特加“同学们”，黄伦知道其中意思，一直“立正”在炎炎的太阳底下，听唐生智给学生讲《操典》要义，故意讲了四十多分钟，黄伦足足“立正”了四十多分钟，直到军装全部湿透。后来，黄伦自动申请辞职走了。唐生智聘任的李君尧是刚从抗日前线归来的现代剧社社长、《红军报》编辑。唐生智支持他带领师生与濂溪中学、船山农校在伍家桥大埠头办起了抗日战地联合中学，团结一批知识分子和青少年，进行军事训练，点燃了东安的抗日烽火。1944年5月，日寇进犯长沙，湖南形势危急，严正利用读书会学习毛泽东《论持久战》机会，组织学生到伍家桥考察地形，绘制地形图，选择抗日根据地。是年秋，东安沦陷，学校暂时停办，唐生智要求学生不要做日本的“顺民”，支持严正组织学生参加中共地下党领导的柳山“青少年抗日先锋队”，后来这支队伍成了东安抗日的骨干力量。

　　1945年8月，日本投降;1946年6月，蒋介石全面发动内战;1947年10月，中共提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湖南省工委根据党中央、毛泽东指示，争取程潜、陈明仁起义。1948年春，黄栋受中共华南局之命到东安会见唐生智，传达中共希望唐生智为和平解放湖南尽力。事后，唐生智立即赴南京、上海与中共联系。11月中旬，中共上海地下党员吴成芳与唐生智会晤，转达中共对唐生智的态度，意思是：你从北伐到现在，没有跟我们打过仗，你是够朋友的。吴成芳与唐生智商定在耀祥中学架设“迎接解放秘密电台”，并在学校建立党支部。唐生智心情豁然开朗，精神为之一振。当得知贺龙、彭德怀、陈赓将要率部渡江南下的消息时，唐生智立即形成了一套和平解放湖南的行动计划。

　　1949年4月，唐生智到长沙，发起成立“湖南人民自救会”，亲自任主任委员。

　　自救会是中共湖南省工委领导下的群众组织，它贯彻了地下党的意图，使湖南脱离南京政府，支持程潜、陈明仁起义，和平解放湖南。自救会成立后，全省各地纷纷响应，祁阳首先成立县人民自救会，负责人是周焕与刘嘉，并组织了县、区、乡三级自救武装。其他县也纷纷成立了相应的组织。唐生智以自救会名义，到学生和社会各界发表演说，宣传湖南人民团结起来，争取和平解放。

　　永州是白崇禧退往广西的必经之地，所以安插新七军军长曹茂琮兼任永州专员，控制永州。曹茂琮原是唐生智部下，唐生智通过各种途径作他的策反工作，他决定配合湖南起义。为了掌握地方武装，唐生智向程潜推荐了一批自己的旧部担任县长、专员、司令等职，组织地方武装，控制湘桂、湘粤交通线，截断白崇禧撤回广西的退路。

　　白崇禧退驻长沙后，威胁程潜下令禁止一切和平自救活动，到处派特务监视进步人士，列出了包括唐生智在内的五十多名要暗杀的黑名单。鉴于当时的险恶形势，省工委确定唐生智回东安做迎接解放工作。唐生智回东安后，加强了雷攻的保安团力量，与湘中二支队莫新春、湘南民联东安纵队陈一凡、祁阳纵队陈安球等取得联系，并在附近各县组织了一些地方武装。此时，白崇禧已经把爪牙伸到了东安，唐生智家附近经常有特务活动。省工委派地下党员张凡与唐生智见面，通报了湖南自救运动在省工委领导下和平呼声越来越高涨;解放军先头部队已进入湖南，向湘南推进，程潜准备发表起义通电;白崇禧的部队已集结衡宝线上，要唐生智避免白崇禧特务暗算，组织地方武装，切断湘桂线，阻止白崇禧窜回广西。唐生智积极配合，以党、团组织为核心，建立“东安青年迎接解放服务队”，分别到各地张贴标语，散发传单，宣传全国即将解放的大好形势。

　　7月21日，白崇禧派李品仙带重礼游说唐生智就任考试院院长，唐生智训斥李品仙说：“蒋介石八百万军队即将被解放军打垮，李宗仁、白崇禧的兔子尾巴长不了了，你何必替他们卖命?请你告诉白崇禧，叫他别做梦!”接着，白崇禧又派一二六军军长张湘泽劝唐生智去广州，企图调虎离山，唐生智拒绝接见，复回长沙。

　　8月4日，程潜、陈明仁致电毛泽东、朱德：“湖南已于八月一日宣布脱离国民党政府，成立湖南人民临时军政委员会，由程潜、唐生智、陈明仁、仇鳌、唐伯球任委员，程潜为主任委员。”6日，唐生智等104人在长沙发出通电，响应程潜、陈明仁和平宣言。晚上八时，唐生智等湖南代表团到浏阳河边迎接以金明为首的四野和谈代表。一切办妥，唐生智复回东安作迎接解放的准备。

　　白崇禧派张湘泽驻扎冷水滩，又派三0五师师长覃琦驻扎芦洪市，控制湘桂线，防止唐生智切断自己的后路。覃琦将耀祥中学封了，在交通要道张贴“打到灰色分子唐生智”的标语。在几千人的群众大会上叫嚣“阻击共匪南下，搜捕残匪!”还找唐生智族人开会宣布：“你们立即报告唐生智躲在哪里，知情不报，诛连九族。”并悬赏捉拿唐生智和张凡。

　　唐生智把家人召来，说：“今晚我必须走，但我不会离开祖国，也不希望你们离开祖国。我们还要为新中国建设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几十年的经验告诉我，共产党是真正为老百姓谋幸福的，只有跟共产党走，才有出路!”唐生智、张凡并没离开东安，而是带领学生去搞和平策反工作。他们先后将东安的自卫队，花桥的东邵联防指挥部，冷水滩的路警等策反过来;通过张溉促成了欧冠起义;亲自写信给“东安在乡军官会”干事易元浩，敦促650人放下武器等待解放军改编;“东安青年迎接解放服务队”深入敌政机构，分化瓦解敌人营垒;湘南民联炸毁了白崇禧停靠在东安车站的一列军车，为东安的和平解放铺平了道路。

　　全国解放以后，唐生智历任湖南省副省长、湖南政协副主席、中南军政委员会委员、中南行政委员会委员、全国人大常委、全国政协委员会常委、国防委员会委员、民革中央常委等职务。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帮”诬陷刘少奇、贺龙等，造反派用枪威胁他，要他写检举材料，他大义凛然，敞开胸膛，说：“小子!冲这儿来吧!老子枪林弹雨都过来了，什么时候怕过!”造反派被吓得乖乖溜走。

　　结 语

　　历史是无情的，它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嘲弄历史的终究受到历史的嘲弄;历史又是有情的，顺乎历史潮流而动，终会露出轨迹而显出其历史光辉。千秋功罪自有历史公论，唐生智怎样对待历史，历史也将怎样对待唐生智。唐生智问心无愧!他是真正的爱国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