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开化细菌战实录
来源：开化新闻网   2015-12-30 10:05:08

　　1937年9月26日，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后，衢州便遭到了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然而，对这座古城来说，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1940年10月4日，日军空投了带有大量能传播鼠疫的鼠蚤的麦粒、栗粒、破布、纸包传单等杂物，拉开了衢州细菌战的序幕。

　　衢州和附近地区细菌战地图

　　据浙江省档案馆收藏的衢州等地细菌战档案资料显示：日军在1940年、1942年(还很有可能在1944年)，在衢州多次投放鼠疫、炭疽、霍乱等病菌。衢州的疫情刚开始仅限于衢州城区(衢县)，后逐步传播至衢州所辖的龙游、江山、开化、常山等地。从1940年至1948年总共8年时间，衢州年年爆发严重的传染病疫情，几乎都造成了重大的伤亡，造成了空前的灾难。直到1948年年底，衢州疫情才得以控制。

　　浙江省档案馆收藏的衢州等地细菌战的档案

　　疫情突至生民涂炭

　　开化地处浙江西部，是一边远的山区县，源泉清洁，环境适宜，从无鼠疫之类的恶疫发生。然而正是由于日军对衢实施细菌战，造成开化疫情肆虐，生灵涂炭！

　　日军轰炸开化路线示意图

　　《开化文史资料》(第二辑)《日机轰炸开化罪行录(三则)》之《轰炸青山底》中写道：“更令人愤慨和切齿痛恨的，日本侵略者丧尽天良，继轰炸之后，给青山底村又带来了一场细菌感染疾病(有人说是投了细菌弹所致)。那是同年(农历)8月后，村内即发生疫病、痢疾、疟疾、疥疮、伤寒等病，相继传染，全村仅8至12月，短短的五个月当中，这个不到四百人口的村庄。因疫病死去的就有40多人，这是十分罕见的。”

　　据开化党史资料记载：1942年8月23日，日机在青山底村上空投下细菌弹。1个月后该村开始发病，至年底，这个仅300余人的小村庄，因疫病死去的就有40多人。其染病者大多高烧、呕吐，发病一两天或两三天即死亡。疫情很快就蔓延扩散到全县城乡各地。

　　郑德海今年87岁，是开化县大溪边乡大桥头村人。“因为这个烂脚，我这辈子吃的苦真是说都说不完！”“当时人们都不知道是什么，都说是‘瘟人病’，后来才听说是日本人放细菌引起的，由于人来人往传染的。有的村一家5口全部死光，整个乡不知道死了多少！惨哪！”提起当年的情况，郑德海愤恨不已。

　　据开化县党史资料记载：为了逃避战乱和疫病，衢县城区一个带疫病的居民逃到开化县大溪边乡墩上村避难。使致该村的一户余姓村民首先患鼠疫。至是年(1940年)12月墩上村的村民余章成、余清明娜、余绕春几天内相继染病死亡。此后墩上村即开始发病并蔓延到相邻的几个村。

　　郑德海的老伴正在给他清理伤口

　　1941年，在开化境内的大溪边、黄谷、华埠、村头、马金、林山、中村7个乡镇的9个行政村鼠疫逐渐蔓延。尤以黄谷乡的下湾村最为惨厉。下湾村当年仅百来户人家，这一年因鼠疫死亡人数就有40人。不少家庭都全家死绝。

　　万户萧疏天愁民怨

　　今年81岁的余开文是村头镇孔山村人，对于70多年前的那场浩劫，他仍记忆犹新。“在1941年前后，当时我只有六七岁，家族里有人得了霍乱，上吐下泻。有一天竟然连续死了7个人。我有个妹妹还不到1岁，当时也是因为这个而不幸夭折。”说起这个，余开文不觉悲从中来。“每当夕阳西下，天黑时分，人们就立即关门睡觉，不敢出门。”

　　“脚烂了几十年，医院去过十几次。现在这块皮肤已经烂得连毛孔都找不到，皮肤脆得磕碰一下就会流血。”现年75岁的马金镇金溪村人余禹侬悲痛地说，“当时我们村，有一家头一天哥哥死，第二天弟弟死。听年长的人说，抗战之前我们村有近1000人，但到抗战结束，全村逃的逃，死的死，只有400人左右。”

　　郑德海在自己包扎

　　郑德海烂脚

　　据开化党史资料记载显示：1942年冬在鼠疫蔓延的同时，霍乱疫情首先在日军侵占过的华埠镇的华阳、华西、华丰、永丰、渔塘等村开始传染。与常山县同弓乡相邻的华埠镇许家源、双林村是偏僻的山村，也未能逃脱霍乱蔓延的噩梦。当年许家源村是个不到50户，只有200人左右的小村，因染霍乱死亡的就有24人，不少人家绝户。根据目前掌握的数据：这一年，霍乱疫病在华埠、村头、黄谷、底本、音坑等乡镇的9个村子流行，死亡47人。

　　余禹侬因为这个烂脚，以前生产队里种田不知被蚂蟥吸了多少血。

　　1943年，鼠疫疫情继续在大溪边、黄谷、华埠、村头、马金、等地蔓延，并波及音坑、中村等乡村，使疫情扩大到7个乡镇，22个村，死亡169人。同年，全县霍乱死亡72人，仅黄谷乡大桥头村就死亡21人。1944年，鼠疫继续这些地方肆虐，死亡85人。同年，霍乱疫病有死亡的村庄有所减少，但死亡人数还达76人。最严重的黄谷乡方田村，是年因霍乱死亡的达47人。其中7户人家死亡两人及两人以上。

　　流恶难尽罄竹难书

　　1946年，开化县域内鼠疫继续在肆虐，全县死亡502人。村头镇兴旺村照坑自然村刘辉光在说起那段伤心往事时，心如刀绞：“我的祖母、两个姐姐、两个堂姐都是因感染疫情而亡！”他回忆说：当时当地无医疗机构、土医生(郎中)也无药可治，得了鼠疫的人二三天就死亡，甚至帮助埋葬病尸的人也被染上鼠疫而死亡。开始时病尸用棺材入殓后埋葬，后来病死人数多了，且一家有多人死亡，甚至全家人死亡，村民根本无钱购买棺材，病尸就用草席或草包裹着埋葬。村民家家都关上门，不敢外出，村中几乎无人走动，造成田中稻谷无人收割，到处一片凄凉与荒芜。有的村民紧关家门，数天不见有人开门，结果是全家老少都病死在床。

　　方清水因为这双烂脚，60多年没有出过门。

　　方清水的烂脚

　　1946年10月11日衢州《大明报》标题为《田野无人迹，午夜多哭声！沿途只见抬棺材，开化境内疟疾依然猖獗》的报道中说：“自常山至开化溯江而上，9个乡镇，疫情猖獗，空前未有，农村中到处疫疠恐怖。村民均患恶性疟疾(疑似鼠疫、伤寒与副伤寒)，一个月中此病死去千余人，现在疫势蔓延，蔓无止境，自灰埠至开化病者十分之五。开化县以上儒廉、七贤、集义乡等，尤为厉害，每乡死一千数百人不等。身临其境，男女老少十有八九面带病容，老少死亡较多；济溪村一日死5人，数在百余，墩上百余家死88人；方殿、上村头、儒廉每日死亡亦不少，家家户户紧闭……”这是恶性疟疾在开化流行最严重的一年，开化全县死亡人数达114人。底本乡上底本村死亡21人。

　　2006年至2014年间，开化县委党史研究室，通过走访幸存者、查询档案资料等方式，经过综合分析，得出：开化县因日军实施细菌战死亡的有2350人。其中：鼠疫死亡1304人，霍乱死亡403人，伤寒死亡518人，痢疾死亡71人，炭疽死亡54人；男性1661人，女性689人，儿童(16岁以下)419人，最小的未满一岁。开化县在抗战时期死亡总人数为2544人，其中因细菌战死亡占全县死亡总人数的92%。

　　因为疫情，有的一家死好几人，有的全家死绝，众多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疫情流行期间，城乡的商店停业，学校停课，交通中断，民不聊生。

　　古人云：“磬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日本侵略者当年在开化所犯下的罪行，可谓是磬竹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