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菌战幸存者口述历史：日寇在我身上注射鼠疫
来源：温州网-温州晚报 王亮   2018-10-24 09:45:05

　　8月15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9周年的日子，为了让大众了解更真切的历史，浙江省档案馆近日首次以全文公开的方式，公布了13份形成于1939年至1944年的侵华日军在浙实施细菌战的档案。

　　档案显示1944年丽温战役期间，日军对丽水、衢州以及我市永嘉、乐清等地发动惨无人道的细菌战攻击。

　　昨天，记者来到当年的细菌战重灾地——乐清市翁垟街道九房村，采访这段苦难历史的见证者。

　　对于日军惨无人道的罪行，您有什么想说的?

　　今年88岁的王宗汉老人是原温州乐清文物馆干部，和妻子陈月华都是日军试验鼠疫细菌的见证者。1944年9月19日，日军峰岸部队的铁蹄踏进当时的乐清县翁垟镇九房村(现分为九房前、九房后、翁垟盐业3个村)，是年10月21日，日军封锁九房村，对当时300余户、1000余村民进行灭绝人性的活人鼠疫杆菌试验。王老说，日军之所以选择九房村，是因为九房村三面环绕九房河，西北是一片水田，极易控制。九房河上有5座桥梁，3座为木板桥，村民出行以其中的“木桥头”为主要通道，日军只需要把守主要通道，相当于就控制了全村人的命脉。

　　“日本人说是在我们村发现了鼠疫，所以要封锁全村，但是我们村民都很怀疑，以前根本就没发生过鼠疫，怎么小日本来了就有了呢?”王老逐渐陷入了沉思。日军以环村的九房河为警戒线，拆掉木板桥，用铁丝网树杈等架起遮挡物拦住石桥，隔断北边的田地，并在过河桥的桥头处用水车架和番薯帘搭起棚子作为监视哨所。随后，便有一些身穿白衣白裤防护服、带着口罩的日本军医在路口、桥头等地区强行拉人打“预防针”，注射过之后，便随即发放一张“注射证”，以备下次检查。王老说：“全村1000多人，几乎都被注射过鼠疫杆菌，我也被注射过。”因为村里的路廊(可通行可休息的古代建筑)基本被用来作为鼠疫细菌的注射点，所以村民们也形象地称这种注射为“路廊针”。

　　村民被抬入宗祠做试验

　　本以为注射过就会平安无事的村民们万万没想到，从注射之日起，穿着白衣白裤的日本军医便经常在封锁区内巡视，被口罩遮住的大半张脸也会时不时出现在村民的家门口或窗前。一听到屋内有呻吟声，小孩的啼哭声，或是看见神色慌张的村民，日本军医就会进行检查。只要在两侧腋下或者大腿内侧摸到淋巴结肿大，就会强令他的家属将所谓的“鼠疫病患”抬入原陈氏宗祠，进行试验。这其中，30多岁的陈余兴便是第二个被强迫抬入试验所的患者，也是被试验次数最多的村民。

　　陈余兴是一名做鞋师傅，幼年丧父，从小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当陈余兴被发现身上有肿块，需要“紧急治疗”时，陈母苦苦哀求，几近昏厥，但还是难抵日军的残暴行径。陈母最终随着儿子一同进入祠堂，照顾、陪伴左右。陈母而后告诉村民，自己亲眼看见日本军医一次又一次切开她儿子左右腋和大腿淋巴结上有肿块的地方。每每说到此处，陈母都潸然泪下，泣不成声。除去日本军医，日军还允许村里一名叫洪小石(现已过世)的医师入内诊治，洪医师说，日本军医会把这些肿块切片，放进一个铁箱，带到一个备有显微镜和其他医疗器械的房间里进行研究。

　　“陈余兴在所有注射鼠疫细菌的村民里，是被开刀次数最多，‘医治’时间最长，受折磨最多的，”王老先生边回忆，边不住摇头叹气，“最终，他也难逃冤死在祠堂里的命运。”与陈余兴相同遭遇的还有陈永盖以及年仅11岁的儿童陈献安等人。

　　日寇实验连尸体都不放过

　　据《日军入侵乐清暴行纪实》一书记载，被抬进祠堂进行试验的还有陈俊顺、陈余千的母亲二人。陈余千的母亲是名47岁的家庭妇女。据陈余千的妻子施阿美回忆：“一天日本兵发现我婆婆生病，无论家里人怎么阻拦，硬是要把她送去祠堂，还威吓我们说如果不去，就要把我们全家和房屋全部统统烧掉。约莫半个月，就有消息传来说我婆婆死在里面了!”

　　九房村被封锁两个多月后，日军突然拆除了所有的隔离措施和临时哨所，撤走了所有军医与看守士兵。村民在惶恐不安的生活与日益严重的鼠疫中度过了半个月，没曾想几个日本士兵和日本军医再次来到这里，硬要陈俊顺和陈余千母亲的家人带路，到两人的坟墓处，强行撬开棺材，从尸体上割下部分东西，装入盛满药水的玻璃瓶，然后用白布裹上，扬长而去。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王老先生，向记者形象地比划着当时的情景。据统计，九房村除上述5人外，还有15个鼠疫患者病死在家中。

　　日军在村里以虐杀人取乐

　　另一位见证者陈延巨老人是王宗汉的小舅子，69年前他还只有9岁，据他回忆说，当时因为被困在封锁线内，甚至连自家在旁边田地种的蔬菜都无法收用，村民的生活苦不堪言。1944年10月18日的下午，几场秋雨之后，天气已经非常凉爽。“隔壁的邻居家小孩叫我跟他一起钻出铁丝网，去附近田地里拔白萝卜，结果才拔了3个，就被放哨的日本士兵发现了。他跑得快，一下子跑掉了，我就被日军抓住了，然后被拉到了九房新池这里。”老人一边回忆，一边指了指前方不足一亩地大小的一个碧绿池塘。他被日军按着头在池水里呛着，按上按下，反复多次。

　　父亲陈寿耀闻讯赶来求情，日军又把其父用绳子栓起来，吊在板桥上，又时不时地倒放进水里呛水，而后更用皮带猛抽，皮鞋狠踩。几经折磨，父亲最终七窍流血，当场死亡。“我的爷爷本来就有病，整天躺在床上，全家都靠爸爸耕田来养活。当邻居把爸爸的尸体抬回家，把我抱回家，爷爷看到家里遭此横祸，一口气没上来，也当场断气而亡。”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近70年，陈延巨老人讲到此处眼泛泪光，他对日军当年犯下的罪行更是咬牙切齿。

　　浙细菌战档案公布

　　此次省档案馆公布的13份档案均是民国政府留下的官方资料，包括《浙江省政府主席黄绍竑致蒋介石电》、《行政院卫生署致浙江省政府电》、《本年浙闽两省鼠疫情形》、《浙江鼠疫调查报告》等，集中反映了日军利用飞机散播细菌和浙江大量暴发鼠疫的情形。

　　已有资料显示，浙江是全国受细菌战灾害最严重的省，据不完全统计，在日军的细菌战中，浙江省共死亡6万人，不同程度受伤达30余万人。由于细菌武器具有隐蔽性强、杀伤力大、持续性强的特征，导致了无辜平民的巨大伤亡。

　　日军在入侵浙江期间，大规模实施惨无人道的细菌战。据此次披露的电文可知，日军常采取飞机散播的方式投掷鼠疫细菌，宁波、金华、衢县等地是细菌攻击的重灾区。

　　另一个重灾区是浙南，包括丽水、龙泉、庆元、云和以及永嘉等地。《浙江鼠疫调查报告》(1944年3月18日)的结论虽说浙南的鼠疫是从闽北传入，但是，现在的研究表明，福建的鼠疫也与日军的细菌攻击有关，浙南疫区是福建疫区扩大和日军细菌战人为传播共同作用形成的。

　　浙江省档案局副局长韩李敏说“我们把浙南的鼠疫资料也一并予以公布，帮助人们更加系统全面地了解日本侵略者在浙江实施细菌战所犯下的罪行。”

　　浙江省委党史研究室一处处长包晓峰说：“档案是历史的铁证，公开有助于让大家了解历史、揭露日军罪行。”据考证，日军在浙江有3次较大规模的细菌战：1939年、1940年间对萧山、宁波、衢州、义乌、金华等地;1942年浙赣战役期间对金华、衢州、丽水、云和等地;1944年丽温战役期间对丽水、衢州、温州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