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城腾冲,火山岩随处可见,且用途极广。街巷的路面、民居的围墙及基础墙体,大都用的是它。
它喷发后的温静,凝固状态下的坚守与实用,非他物所能比拟。尤其当我观瞻国殇墓园和滇西抗战纪念馆之后,更坚定了我的这种意识。
前时赴腾冲疗养,这两个地方我先后去了3趟,逗留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这里之所以令我牵肠挂肚、流连忘返,是因为那里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难忘,以及由此而衍生的触动灵魂的感动。
(一)寻找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在国殇墓园“忠烈祠”的左侧,长129米、宽4米的中国远征军名录墙碑前,一位操着广东口音的中年男人,掩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在用手机对着一截碑体拍照。
他告诉我,“在碑上找到的烈士是他的伯父。十几岁就当兵离家,只到七十多年后才在这里找到他的归宿与名字。我要告诉在家等候的父亲,商定好祭拜的时间,全家都来。”
像他这样寻找的人,远不局限在烈士的后人,还有政府有关部门、民间慈善机构。早在2007年,腾冲为打造滇西抗战文化品牌,就启动了建设“中国远征军纪念公园”工程,而其中的“中国远征军名录墙”就是其中的一项核心内容。
经过历时4年多的艰苦而细致的努力,已对103141位远征军将士的身份进行了确认。其中一名川籍远征军老兵,亲身经历过缅甸战役、野人山大撤退,因懂点中医而幸运地活着走出野人山。抗战结束后他一直在重庆,靠经营一家跌打药店为生。当他得知腾冲在寻找中国远征军抗日将士名录后,立即连夜乘坐火车,找到筹建小组的工作人员。从此,他再也不必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人们:“我是一名中国远征军老兵!”
(二)花祭
在众多向烈士纪念碑献花的人流中,有一位被媒体簇拥的女士格外引人注目。
经了解,她是一名旅居加拿大的女作家,名叫李安。据陪同人员介绍,她最近新著的、由壹嘉出版的《寻找尘封的记忆:抗战时期民国空军赴美受训历史及空难探秘》前不久被美国华人图书馆员协会评选为“成人非虚构”类别的荣誉奖。
当介绍完我从事研究工作的身份后,她爽快地加了我的微信,并随后发给我几个介绍她致力寻找众多长眠在异国的抗战期间中国空军飞行员的有关报道和介绍。
从中得知,抗战期间中国政府为提高空军的飞行技术和作战能力,经与美国协商,决定把从学校挑选出的一批飞行学员送往美国深造。
当时的西南联大的部分学子,就是在此背景下被选送到美国空军接受飞行训练的。但遗憾的是,有几十位飞行员却在训练中由于意外事故而长眠在异国他乡。这其中就包括李安的二叔——李嘉禾。
其中有一件事深深刺痛了李安的心:那是2018年3月,李安和先生前往布利斯堡看望安葬在那里的二叔。当时她发现,別的墓碑上摆满了鲜花,而写着“Chinese Air Force”的墓碑前,却空空荡荡。
“不能让他们遭此冷遇”,李安从此萌发了帮助牺牲在美国的空军烈士寻找亲人的强烈愿望。经她和有关方面的多方努力,已埋没在岁月风尘中的58位烈士英灵,将被迎回安葬在碧潭空军公墓。
(三)铝谷
陈纳德戎装照
为提高游人的注意力,导游指着右侧两位外国人的雕像高声问道:“有谁知道这两位矗立在国殇墓园的外国人是谁?”有人喊出陈纳德和史迪威的名子。
“真有学识”,导游在给予肯定的同时,又讲道:“陈纳德这个人很了不起,在来中国之前,只是一名不得志的尉官,并且那时还患有慢性气管炎、低血压、精神抑郁之类的慢性命。1937年夏,他一踏上中国的土地,就受到中国政府高层的接见。在聘他为专业顾问的同时,还给他两架T—13式教练机,自此拉开了航空援华的精彩人生”。
陈纳德领导的飞虎队
飞虎队徽标
陈纳德和他的飞虎队员
陈纳德来到中国之时,适逢中国连接国外的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之际,那时大量的国际援华物资无法及时运至中国,无奈只能堆积在印度东北部。在此情况下,迫切需要紧急开辟一条从印度东北部进入云南的航线。
陈纳德带领飞虎队经过研究摸索,开辟了一条在连绵起伏的山峰中穿行的航线,这条航线被称“驼峰航线”。
中印驼峰航线示意图
驼峰航线要飞越绵延不断平均5000米的高山雪峰,包括喜马拉雅山脉。限于当时飞机的性能,无法长时间高度飞行,只能贴近山峰飞行,越过之后马上就要降低高度,然后再拔高,循环反复。
在长达3年的艰苦飞行中,中国航空公司共飞行了8万架次,美军先后投入飞机2100架,双方总共参加人数有84000多人,共运送了85万吨的战略物资、战斗人员33477人。单是美军一个拥有629架运输机的第10航空联队,就损失了563架飞机。在这条航线上,美军共损失飞机1500架以上,牺牲优秀飞行员近3000人,损失率超过80%。而此时仅拥有100架运输机的中国航空公司,竟然先后损失飞机48架,牺牲飞行员168人,损失率超过50%。
“在800多公里的深山峡谷,冰川雪峰之间,散落了一路的飞机碎片。在天气晴好的时候,这些铝片会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伴随不俗的空战和航运成绩,陈纳德被晋升为准将、少将,蒋介石还曾一度致电罗斯福,建议让陈纳德担任中国空军的参谋长。
导游介绍到最后,还特意加上一句,“是中国的天空,让陈纳德达到了事业的巅峰”。
飞虎队腾冲临时机场示意图
怒江驼峰飞行纪念碑
远征军登上C-46运输机
(四)长跪
同样是外国人,有人因伸张正义而被尊崇为英雄,有人却因掠杀成性而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备受唾弃。
就在腾冲“国殇墓园”的一隅,有四个面向烈士墓碑垂首而跪的日本鬼子,他们都是当年残害腾冲百姓的元凶,首当其冲的一位便是藏重康美,另外三人是随行的148联队的军官。
当年在规划修建烈士陵园时,有识之士建议:要在墓园大门一侧筑一座“倭塚”,以告慰在滇西抗战中以身殉国英烈的在天之灵。但建成后此消息很快传到日本,碍于影响和民意,日本政府曾多次通过外交手段进行交涉,要求拆除,但腾冲人民都毫不犹豫地严加拒绝了。
游客每逢祭拜革命先烈时,都会对这四个倭塚石像唾弃一番。
离开腾冲那天,恰赶上下雨。当密集的雨点落到用火山岩砌筑的地面时,远远近近汇成一片声势浩大的“沙沙沙”声,仿若当年远征军将士和支前队伍整齐而有力的行军步伐声,令人动容、遐想……
作者:王德兴,山东人,现居北京,专职研究员,曾多次在军内外报刊发表作品,著有《嫩黄色的旗语》《以各种方式走向你》《强军梦》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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