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林里青在我大伯家地道内牺牲”——崔仲文老人的回忆
来源：穆立新   2025-09-05 16:16:29

　　今年是抗战胜利80周年，为了弘扬抗战精神，缅怀革命先烈，珍爱和平生活，激发奋进力量，根据河北省蠡县籍天津的企业家乔金栋先生提供的线索，2025年4月12日，笔者和孙彦考先生特意到了蠡县中玉田村其岳父崔仲文家采访，了解抗战时期“五一”大扫荡中县长林里青牺牲的经过。

　　我们在与崔仲文老人交谈中得知，老人1930年出生(95岁高龄)，1948年3月在缪营中学上学时入党，他任过生产队长、村干部，工作认真，正直、廉洁，在群众中很有威望。如今老人身体还好，只是有肺病，需每天吃药。他耳朵听不见，我们把要问的事写在纸上，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崔仲文老人说：“1942年，我12岁。我大伯崔跃光家位于当时南玉田村西头，现为中玉田村西南头，去荣营村的东西路路北。那年6月份的一天晚上，日伪军把堡垒户大伯家包围后，吊打审问大伯，让其受酷刑，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大伯始终不说地道在什么位置，这样折腾到了天明。敌人开始在院子里挖掘，坚持挖到下午，挖透了地道。在我大伯家大门一侧挖开了一个口儿，能看到地道。是正南正北的方向，往南通向东西道的路南陈学增家。他家也是革命家庭，当时有一个朝北的‘大梢门’。地道在他家有没有出口，我不知道。如果地道没有出口，人跑不了。如果陈学增家有出口，敌人来的兵力多，陈学增家也有日伪军包围着，咱们地道内的干部还是没法儿转移。

　　敌人挖通地道后，向洞内喊话，让县长林里青和县政府的干部们上来投降，并说：‘皇军优待你们’。林里青坚决不上去，坚决不投降。有的干部觉得在地道内必死，就钻了出来。有几位干部在地道内牺牲，这时地道内只剩下林里青一个人，敌人没办法让他出来，最后向地道内投手榴弹，把他炸死了。就这样，县长林里青在我大伯家地道内牺牲”。

　　崔仲文老人休息了一下儿，吸了一支烟，他接着说：“敌人撤走后，我是第一时间跑到大伯家的。以上情况是我到他家后，听家人说的。”老人还说：“乡亲们认为大伯已经被日伪军折磨死了，没想到他又奇迹般地还醒过来，建国后当了多年村长，文革开始他才离任。”

　　笔者问崔仲文老人：“林里青县长和县政府干部们那天晚上到你大伯家开会，是什么人给敌人报的信儿，敌人怎么知道你大伯家有县长和县政府干部呢?”

　　老人说：“那时候，有汉奸。具体谁报的信儿，我不知道。估计是抗日干部内部出了叛徒。我村有一个女人原来是抗日的干部，她的丈夫姓张，是距离我村不远的北白楼(张家白楼)村人，在南庄日本人炮楼上当了汉奸。有一次，父亲(带着我)到南庄做抗日的事，正好碰到了那个北白楼村姓张的，父亲说，咱们撞见这个人坏了，咱们一家人要倒霉，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学习冀中抗战史，《冀中人民抗日斗争文集》中王闻同志在《“五一”反扫荡中，冀中九分区武装工作队在蠡县活动始末》一文写道：“六区地道战开展较好，除奸工作稍差，在我们活动了半个月之后移入三区时，突然传来不幸消息，县长在六区开干部会时遭到敌人包围，虽然进入地道，但敌人坚持挖了一天，发现了洞口，往洞里灌烟，结果县长、县秘书、区长、抗联主任、农会主任及妇救会主任等全部牺牲。县委书记立即指派县议长任县长(他已是第六任县长)，并决定他立即去六区整顿组织。又过了几天，县委书记接到报告说，县委组织部长，在我们头天住过的村子里被敌人打死。”王闻在文章中说：这位县长在地道内牺牲，“他已是第六任县长”，抗战史料中记载：从1941年1月至1942年6月，蠡县连续牺牲了三任县长，他们是董志坚(原名祝玉璋)、王志远(原名王者兰)、林里青(原名董国钧)。除这三任县长以外的三任县长，是牺牲、受伤，还是调走，不得而知。王闻回忆：几天后，县委组织部长又牺牲，可见当时环境之残酷。

　　著名作家孙犁在《塔记——蠡县抗战烈士塔碑记》中写道：“1942年，在南玉田，敌人掘洞快掘到身边了，县长林里青斥责妥协的企图，主张最后牺牲，打完两支枪的子弹。敌人往洞里投弹把他炸死，用紧锁在他脖颈上的枪钢绳拖出洞外。”

　　孙犁在文中还写道：“蠡县干部牺牲最多，那时曾有‘蠡县不收县长’、‘干部供不上敌人逮捕’等俗话。但干部前赴后继，壮烈事迹层出不穷，一砖一瓦地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当一个县长上任不久就牺牲，另一个接职，不久又牺牲了，下一个再负起这个担子和责任的时候，他的一个亲戚伤心地问他，‘你不怕吗?’他不怕！他又英勇地牺牲了。”

　　在抗日战争中，蠡县有2993名英雄儿女为民族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今年是抗战胜利80周年，人们要牢记历史、缅怀先烈、珍爱和平、开创未来，在烈士的革命精神激励下，团结一心，不怕困难，鼓足干劲，勇往直前！

　　注：1942年5月1日起，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指挥5万余兵力，对冀中抗日根据地进行“铁壁合围”式的“五一”大扫荡，企图一举消灭冀中军区(八路军三纵队)主力，扑灭冀中抗日烽火。冀中军民英勇顽强，虽遭受重大损失，但也给予日伪军以沉重打击，使其阴谋未能得逞。

　　(作者：穆立新、孙彦考。穆立新执笔，穆立新，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中国散文学会、河北省作家协会、冀中抗战研究会会员。孙彦考，河北省蠡县留史村人，民营企业家、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