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月,难忍的温暖的太阳炙热了黄沙的古河。古河是无尽的荒野,矮树林和黄沙遮住了人们的视线,辽远的辽远的那里,才有一片黄柳围成的村庄和人烟。
现在在这黄沙的古河里,却聚集着无数的流民,马车,他们从自己肥美的田庄里逃了出来,像无家的野狗似的乱窜着。
“作孽,是谁前一辈作的孽呀!”
老太婆在拧着流下来的清水鼻涕,有着深厚的皱纹的脸孔,被三月的风吹得紫青了,不停的咒骂着,仿佛有谁在耐性的听着。
“该不是那两只母鸡要下蛋了,还有我那头黄母牛……瞧瞧要是带着那暖壶多好呵!”
这里那里用破布和席棚、干树枝搭起来的草屋,坏了轮子的马车,堆集的筐篮和竹篓……搭着孩子的尿布,和湿了的被窝漏着棉絮的衣服……到处走动着人们,烧着炊烟,在空旷的三月的晴空里飘荡着。
“我们就死在这儿吗?叫老鹰啄去眼珠。”
“那么,到那去呢?回去吗?回去寻死吗?
没有声息了,大家全记起东洋鬼子走来时的情形:用刺刀残杀着孩子和老太婆,年青人全被拖去枪毙了,毁了他们的步枪和大刀,女人们被装在汽车上拖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房子,树林全给火烧成灰烬了,村子里连狗也找不出一条了。东洋鬼子穿着漂亮的军装,歪戴着帽子,把酒瓶挂在腰上,叫着,嚷着,骑了马在村庄里跑着,马蹄子把很深的三月的泥泞都扬了起来,到处搜索着人们和败退的军官,用手枪射击凝冻的天空里寻食的飞鸟。
个冬天在残杀和混乱中过去了。
现在,像没家的野狗一样的夹着尾巴了。
“连老子的坟也顾不得了。”
于是便像远古的民族,驱赶着黄牛,带着孩子和老婆到处的流浪着。但是他们却永远忘不了他们的家,老太婆拚命把田契缝在衣袋里带出来了,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去的呵。
这样,在荒芜的沙河里的人们开始动摇,喧嘈起来了,他们对那茫然不可知的运命的网惧怕起来了。
个歪载着瓜皮帽的家伙,挤着他一双狡猾的眼睛,用细小的嗓音煽动着。
就永远死在外乡吗?终是还有家,还有老子的坟呵!这简直是自作孽呀。”
“可是我们怎么办呢。”
“怎么办?”狡猾的眼睛笑了:“为什么不走回去呢?我们回去把枪械交给他们,照样完粮纳税,他们不是野兽。瞧,梨园地的人,他们现在全在种地呢,东洋人连他们的一根头发都没动。”
“滚你的吧,别说梦话了。”
在疲倦的眼睛里迸出愤怒的火星来了:
“打他!简直是汉奸嘛。”
“准不是好娘养的。”
......
愤怒的火烧着,眼睛在恶恨恨的发着光辉,瓜皮帽子打飞了,狡猾的眼里流出泪水来了,一道鲜血从耳朵边流下来了。
随后安静下来,人们叹息着。
作者尹雪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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