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常想好好的看一点书,或者写一点东西,总由于鼠的扰攘而废兴。因此我十分的痛恨鼠类,因此也就十分的爱好猫儿了。
四川的鼠,特别的多,似乎有人写文章研究过了;而猫氏族的衰落,是不是因为气候关系,或者少鱼吃的缘故呢?这个问题需待专家来说明,我不配乱论。
由于鼠多猫少,这儿的人,对于猫都相当珍贵,猫也就变成了宠儿。
日来晨夕,常经过东区某菜市场,有一天,无意中看到几家摊子前有几只猫。有的像鸟儿一样被关在竹笼子内,身大笼小,咪唔咪唔喊出一声悲鸣声;有的被用绳子紧套着颈子,拴在门槛上或凳脚上,在几尺大的范围内,乱跳乱撞,目光滞钝,神气颓丧,现出一副可怜样儿。有这神情,我知道是标卖的了。问一个价目,大都在二百五十元左右。猫也变做与鸡鸭齐观的商品,在我这外江佬,颇有新奇之感。由此想起朋友某君家里,养了一只小猫,也是用绳子套在颈子上,拴在桌子脚上,那小猫也是整天咪唔咪唔拼命的叫,无力的叫。据他说,那只家猫是用二百元买来的,特别喂他好的东西。
猫在这儿,变成了商品;猫在这儿,失去了自由。我不禁为我喜爱的猫叫起屈来了。这是为珍贵猫的缘故吧?突然我领悟到一个也许不科学的想念:猫氏一族的衰落和鼠类的繁荣猖獗,也就是为此吧?
在我们江南,猫是普遍的家畜之一,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它来也好,去也好,叫也好,跳也好,悉听自便,人们并不分外地珍贵它。关在笼子里,拴在桌子脚上是没有的事,而猫氏一族的繁荣,和鼠类的不敢露面,也就因此而特别明显。
四川的猫,是幸运的呢?还是不幸?我可有点迷糊了。
(原载1942年12月29日《新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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