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花
来源：郭风   2019-10-27 15:48:35

　　四月,到处都有花开,这样的日子,从各处送出的芬香和清明,使人感觉到一种怎样纯洁的快乐。而人类的本性,在这样的时候,也是和大自然的光彩一样放射在人间的。早上的空气是如此地纯洁清凉,我便看见在一株金银花的草地上,有几个小女孩在那里游玩。那样的映着日光的金银花的异彩,在我真实地感觉到时,也只能是梦想。

　　我看出来,那几个小女孩是附近一个小学校里的低年级生。在她们的游戏场里,我也常常见的,她们还给我留下一些很愉快的印象。我们在这里,附近有一个小学校,我曾听到她们的铃声和爽亮的歌声,就像是生活特别优遇我一样,一想到这些,便十分满足。

　　她们便蹲在金银花的下面,把滴落下来的小花,收拾起来放在衣裙或是短裙里。这是很美丽的情景。我不知道,她们这样做的时候,她们的心灵里充满着一种怎样的想像。在我,我的心境是很奇妙的。如果我们为四月的清明的美景,感觉荣耀。几个小女孩在金银花下面拾花,仿佛更有超自然的美质存在!我曾感到在这里我得到的是太多了。那些从金银花反照射下来的阳光为我祝福!

　　这不是我们所能够办得到的!我们不为自己的想像太贫乏感到惭愧么?——但是,在这一瞥间,我已感到人生中最大的满足。那几位小女孩,把兜在衣裙里的金银花,一会儿又都倾放在边旁的草地上。那被堆在草地上的花朵,她们的花堆,是口舌未能形容的造型,那里面注下最优美心灵的感情和想像,她们把花朵倒放在那里。又跑回了,有二个便留在那里。我不能去猜想,为什么,她们这样做。

　　或是,她们曾把那些花朵串起来,做成一个花环,做成一个项链。但是,这只是我一时的猜想,如果我把这些去询问她们,我相信,这几位小女孩会笑我,会向我天真地嗔视呵。

　　我有花的记忆。现在我想到花,便会想到她们。我曾经看到小女孩们在路旁采摘野花,她们采摘的时候,没有目的,也没有占有的意思!只有她们是爱花的。我想,只有她们是真正的爱花,和配得上爱花的。

　　四四年春,南平。

　　(原载《时与潮文艺》第4卷第5期

　　1945年1月15日出版)

作者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