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情虚集》序
来源：选自《情虚集》   2019-12-03 11:50:30

　　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这类短文,自己也记不很清了,大概是几年以前的事了吧?但随写随抛,自己从来没收存过。直到二十九年,因为整年住在作为陪都的山城里没有什么变动,时常把刊登了的文章剪存下来,积到年终,除了散失的外,居然有九十余篇,就选了其中的六十余篇结集起来作为一个集子。又是整整一年,或更多的时间,它完全在几十位见面的和未见面的朋友们的手中打发过去了,及至再回到我这里时,已是风尘仆仆,憔悴不堪了。然而它带来了一致的鼓励和鞭策,这使我既是感激又觉茫然。一九四○年四月二十日雷诺在法国议会里得到全体一致的拥护,莫洛亚( Andre Maurois)于《法国的悲剧》中说,一个议员冷笑着对他说那算不了什么:“雷诺的政敌们煞费苦心的才作到致投票的局面,因为一致的投票是表示全国一致的爱国行动，而得到绝对的大多数的票,才表示个人的成功啊。”我疑心这是一致的面子的敷衍或客气。但是,为了自己可踏着目前的阶石更进步,也就不管那些,不怕现在的出丑了。童年露着屁股的样子虽不怎样好看,那时的像片人人都喜欢珍藏着,且时常拿出来把玩,我是以这种心情把它交给书店的。在于内容,除为了不使它篇幅过多,又抽出了十篇文章外,也一切还是最初编成的那个样子。

　　这些短文,有的是对社会的偶然的感触,有的是个人一时的感想,而这种感想也常是由社会上某种事象引起来的。所以,每篇中写的虽不过是社会的一毛一鳞,一耳一鼻,合起来未尝不可以窥到某些较全的形貌。而当前这些情形又依然存在或者且更加剧,那么将它印出来,把社会的某些丑态摆在面前,叫人人都看到一付污浊的心脏是在怎样跳动,也不能说是没有一点意义吧?

　　有许多人善意的或恶意的说最好不让这书出版,因为它暴露了社会的黑暗面。这意见是不能使我心服的,而且仅说暴露了社会的黑暗面也不对,因为我不只暴露了,并且尽力的打击了。我看见黑暗,也看见了光明,对于现实我一直是乐观的。我是以乐观的积极的态度来揭发某些黑暗,指摘某些缺陷的。连太阳中都有黑点,人类的社会里怎会丝毫也没有缺陷或黑暗?黎明之前是夜中最黑暗的时节,就是最和平的婴儿,也是在痛苦和血泊中诞生出来的。我们新中国的诞生又怎能不经过一点困苦或艰难?在四万万人巨大的行列中,又怎能完全避免有落伍掉队,或竟如汉奸汪精卫之流,甘于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的败类?所以对于这些事情,我毫不惊诧,我只是指出来,使每个人注意,并尽力抨击它们,求着这些东西尽量的减少或竟绝迹。因为那样我们就可以更快的接近胜利。

　　五，一一日重写

　　(东方书社1943年2月初版)

田仲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