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于我们常常是迫促的,因为想做许多事,但时间却很快的度过了,似乎连一点影子也不肯留下来。假使回顾,事情多未做完,再加上几条惨淡的痕迹,也不过是:一些快乐,一些悲愤,一些疾病。
今年却有些不同,记得去年冬天,对着一盆炭火曾经在心中安排了一点计划过。现在又是冬天,身旁炭火也仍红得可爱。细细推算一次,觉得还满意的——是一部要写的书,终究由零散的材料,记录,而变成稿本了。我把手抚着这稿本时,心下有点愉快,这愉快却遮不下我的苦意。
我爱工作,我全身有九分力量我不愿只用八分来支持工作。可是我常因此受了累,这大概就是我的苦意的来源吧!这一年里胃病叫我睡下四五次……工作的责任却让我起来;有时就躺在床上,也不会被放过,谈话、争论……。和这同时,我听到很多话,有的说我写这部书是自己找累,有的说我做工作也是自己找累……每当这时我像被冷水浇了,一点温暖都没有了。我却咬紧牙坚持下来,很单纯,因为工作的热爱,责任的重负。我现在感到说风凉话是比埋头做事容易多了,在我们这里还有许多这样恶劣的现象。
不过,翻一下四一年第一天的日记,上面写着:“…我感到贫乏是我们文学作品之一弊,盖即同人生与真理搏斗之不够也。怎样啃一点血到作品里来,是创作者值得思考的。”这段话这一年内我在这方面做得很少,愿意今后默默的做下去。不要跟随着讲空话的人去飞扬,哪里空话说得最多,那里的浮尘便最多。
作者刘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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