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在《西风辞》上曾有两句警句:“要是冬天来了,春还能远留在后边吗?”可是,现在冬天早已经到了末稍了,而春却这末使人怅望的,总是迟迟其行呢。
已经是二月中旬,在清晨,日光是多末淡弱,一阵阵的寒风,逼的你不由的不打抖,从热暖了的被窝里爬起来,身上实在有点支持不住,披着棉大衣,伏在书桌上,校正着这半年来所写一篇篇零碎的短文,意兴总是索然的提不起劲来。猛然的一抬头,看见了窗外短墙上那一株小草,已经从萎黄中露出了几片极轻微的淡绿色的新叶,他是经过了严霜,经过了疾风苦雨,挣扎着自己的生命,蓄养着自己的新机,他似乎毫不觉出疲怠,纵然风还是不住的威临着他,而在风里舞动着,实在没曾偃伏下他的身子。
我呆呆的望了一会,再低下头来,看着这些散乱的稿子,心里被激动了一下,谁说草木无情,所谓“草上之风必偃”的名言,有时真也未必完全靠的住的。
因为这一个启示,使我鼓起了不少的勇气,于是就把这本集子编起来了。
本来杂文真也和小草差不多,他既不是茁壮的乔木,也不是娇艳动人的花卉,久已夫是被人瞧不起的,然而当着疾风来时,乔木是撼摇不动的,而花卉也会被人爱怜的移到暖室里去,作为案头的清供了,可是小草呢,他只能在风里吹来吹去,然而,只有他更显出不偃的精神的。
自己是以爱小草的心情,爱著杂文;但临到自己笔底下写起杂文来的时候,就不免杂草蓬生,毫无条理了,有许多朋友很友情的忠告过我,以为蔓藤似的常常不知道牵扯到那里去了,有时且不免过分一些,自己也愚蠢的以为别人的杂文,真还有什么章法,或者秘诀,便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搜索了一番,结果,反而更使自己笑起自己是加倍的愚蠢来了,也许有人孤芳自赏的玩他那所谓杂文正宗,而我呢,还是把杂文比成小草,让他野生好了,只求其能够临风不偃,就是自己满意的地方。
去年集《长夜集》时,也曾立愿继续的杂将下去,如今“又是一年芳草绿了,写虽然又写了不少,但前后比较一下,终觉着还是不像样儿,既不比先前充实丰富,也不比先前稳妥精练,束不足重视的乱草,怕连短墙上新绿的叶子更加不如,这倒是自己脸红的。
这二十几篇大部分是在《野草》发表过的,以未偃草名,也正是不忘他的血缘的意思,野草不会长成树木,而这些劣作,也终是风底下未假的小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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