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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鬼”与“鬼门”——人鬼之间
来源:原载《野草》第5卷第3期,1943年3月1日出版   2019-12-26 11:14:41

  一

  “鬼”是人恐怖或憎恨的对象。过去人们相信人死后会变鬼并以为它们的生活习惯跟生人一样。在这个场合的“鬼”的意义就是“幽灵”。过去人们相信人有躯体与灵魂之分,灵魂附着躯体而活动就是“人”,躯体失了活动机能,灵魂于是脱离躯体还能够单独活动,这游魂就叫做“鬼”。在这个场合的“鬼”就是人所恐怖的对象。至于人为什么要恐怖鬼,那是属于心理学上的问题,不想在此多说。

  人所憎恨对象的“鬼”不是上述意义的“鬼”,当我们憎恨一个人时,我们往往骂他为鬼。“洋鬼子”就是闭关自守时代(或憎恨外国人时)的骂人语。“日本鬼子”或“鬼子”就是现在我们对敌人的不独憎恨而且仇恨的骂人语。大家都很清楚的,“打鬼子”的意思决不会是打幽灵而是“打日本”。在这个场合的“鬼”的意义不是飘忽无形的某种意念中的东西,而是有实形的某些“人”或某种“人”。正因为他们是人而无“人性”与“人道”,所以不愿称他们为“人”,不愿引他们为“同类”的意思。

  这就是鬼的二义说。第一义的鬼,科学还没有替我们找出来。结果是第二义的鬼做了“鬼王”坐了“鬼殿”。然而有没有没第三义的“鬼”呢?

  写到这里,使我想起胡风先生的“诗人二义说”来。我同意他的说法。第一义的诗人是早有的,“市场”上的“诗人”不过是第二意义的罢了。然而,有没有第三义的“诗人”呢?“轻佻地对待生活”又“轻佻地走近诗”的“诗人”我觉得应该属于第三义的了。举个不会被抗议的例吧:汪傀儡就是这第三义的诗人。(他曾经被人看作过第一义的诗人的)。而这种诗人却并不少。不过,要断定一个诗人是属于第几义,决不是相命家那样一看就看出来的,或单看表面就看出来的,因为有些人是一生下来就带着几十种面孔的。

  那么,第三义的“鬼”也是应该有的了,那些出卖朋友,出卖国家的叛徒,附属于第二义的鬼的势力下作威作福的东西如汪傀儡之流,就属于这一类了。

  然则,第三义的“鬼”和第三义的“诗人”正是一物的两个名词。在这人鬼之间,所谓第三义诗人或第三义鬼即是一种阴阳怪物,古人造一个“傀”字我觉得很适当于称这种怪物。

  二、

  日本人对“鬼”的概念也大约有两种。一种就是上述第一义的“幽灵”,但现在一般日本人一提起“鬼”,脑里就会浮出一种头有两角,犬牙露出,赤身露体,腰间只蒙兽皮的“人物”来。——这完全是想像中的生物。虽不确定必有此种人,但与那飘忽无形的某种意念中的东西(幽灵)则完全是不同的。这虽不是现实的存在,但也可说是童话的(或民间故事的)存在了。这个场合的“鬼”就和上述的第二义的“鬼”相仿佛。

  在日本,对这第二义的“鬼”的说明,《辞苑》上是这样地写着:“想像上的生物:人身,头有角,嘴角突出两锐牙。裸体,腰间缠虎皮。相貌狰狞,有怪力。”

  在日本的小学课本里,就有一课叫做《鬼退治》的。“退治”是“攻打”征服”之意,那么“鬼退治”就是“征服鬼子”或“打鬼子”的意思了。全篇大意记得是这样:乡间有两老夫妇,一直没有生过孩子,老妇一天在河边工作,比方洗衣之类,忽然在河中拾得了一个桃子,带回家去两老就把它打开来,变了一个男子,两老欢天喜地,就把他养作儿子,命名为“桃大郎”,桃大郎将来成为个英雄,征服了“鬼城”,尽刮财宝而归。

  就是这样的一篇带着极浓厚的侵略思想的“童话”。故事中的“鬼”不是令人恐怖的“幽灵”,而是不会令人起怜悯之心的生得“奇怪的人”而已。

  三、

  人有做人的条件,人若失了“人性”,就必然走进了“鬼「我们所憎恨的“鬼子失了人性的“鬼化”了的日本人是怎样地走进了“鬼门的呢?还是让一位不愿变鬼的日本人江口涣氏来说话吧:他曾于一九三六年五月号的《社会评论》写过一篇叫做《日本支配阶级与“鬼门”》的短评,现译于后:

  在文部省里,大臣专用的厕所,被当了“鬼门”。因为历代的大臣都惹了祸,所以今次终于把它破坏了。听了这个消息,对于这种极度的愚鑫,笑痛了肚皮的人恐怕不只我一人吧。

  这事,若发生于妓馆的老头子,老妈子等教育不足的人们之间则还情有可原,但在作为国家文教的总元帅,国民教育的参谋本部军司令部之文部省,也要为“鬼门”之类的极端非科学的且与近代教育之根本精神不相容的封建底迷信所威胁,于是任意破坏了这种由国民的血汗所建造的国家的建筑物,到底理由安在?

  前文部大臣松田源治患的是糖尿,川崎卓吉患的是胃溃疡。因此,要是他们肯停止他们的“重职”稍事休养,是会更长命些的,但他们却患了百病之外的“大臣病”,不能调养,所以白白地缩减了生命。即是说,他们死的远因是糖尿病,胃溃疡,其近因实在是“大臣病”那种东西。究竟与厕所什么关系也没有。

  然而,恐怖着“鬼门”的,不单单是文部省。设在城塞一般的宏伟的建筑物中的警视厅,向着樱田门的那正面的大门就认作为“鬼门”,所以中央的大铁扉,常年在紧闭呢。还有,总理大臣官邸之日本间(即日本固有的旧式的房屋,与官殿式中国房屋不同),听说代代都有不吉利的事情,所以这次也终于跟文部省的厕所同样地破坏了。

  然而,那不过像是骗孩子一般地做法,仅为慰我心,务求稍得安心一下罢了……这是现代日本的……心境不安的表现。这可看作他们的立场,根据,始终墨守着的半封建的精神之显著的文化的后退性。既然如此,那么,在为封建底迷信所威胁的文部省之监督下行事的“日本精神文化研究所”,到底能够研宪些怎么样的精神文化呢?连封建底迷信,也不能克服的无能至极的研究所,以它的力量来为国粹精神的发扬而努力,到底会成为支配阶级的精神底支柱,这是势所必然的。况且,昨今支配阶级的“鬼门”,既非厕所,也非大门,实在是由于污辱与腐败……隐于这些东西之中罢了。

  四、

  这是数年前江口涣氏的大胆之言,他是清清楚楚看出了日本这个国家(不,日本的支配阶级)的“鬼门”了的。

  在数年前,日本就一天天走向“鬼门”,于是他们就一天天失了“人性”,一天天“鬼化”了。但我们又看见了一些不愿“鬼化的人们,如江口涣就是这些人们的代表。

  人应该想到怎样做一个人,人有做人的起码条件,失了这起码条件,就有“鬼化”可能。“鬼化”是“人性”的大敌。


作者胡明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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