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国妇女慰劳团在滇缅战场》的补正
文/袁 帆
《1945:中国妇女慰劳团在滇缅战场》一文发表后,引起抗战历史研究爱好者的广泛关注,而来自当年“画中人”后代的反馈更是强烈。这些反馈不仅表现了他们在获得先辈历史信息时的激动心情,而且还为纠正信息解读偏差,准确还原历史提供了许多珍贵资料。根据与他们的交流,我对已有的初步考证进行了补正工作
一、“赵夫人”是谢兰郁
赵维承先生今年83岁,是抗战时期著名记者赵敏恒和中国妇女慰劳总会执行委员谢兰郁的独生子。他在看到文章后,一眼认出了自己的母亲,他的女儿看到后的反应是“看到奶奶”“眼泪止不住”……
赵先生告诉我,“以前听母亲说起过到缅甸慰问远征军,但从未见过照片”。听到这个消息,我既为他“见到”母亲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同时也心生困惑,在当年美军摄影师给照片标注的人名中,为什么没有与“谢”姓相关的英文字母呢?
当我提出这个疑问后,赵先生告诉我,照片标注的“Mrs. Thomas Chao”这个名称隐藏了一个伏笔,其实Thomas Chao指的是他的父亲赵敏恒,当年其父担任路透社驻中国记者,使用的英文名就是Thomas Chao,所以Mrs. Thomas Chao自然就是他的夫人谢兰郁。
当我弄清楚这个“梗”后,心中豁然敞亮。其实当初我在辨认照片中慰劳团5位女士时,也曾考虑是否有“谢兰郁”,但因为思路被局限在姓氏这一个角度,不可能想到还有“隐含”的深层信息,所以没有直接找到正确答案。好在“真相虽然迟到,但终究没有缺席”。
谢兰郁不同时间的照片对比
承蒙赵先生的信任,她还给我提供了母亲珍贵的历史照片供我参考。我将其中一张照片与在缅甸的这张照片进行了比对,从面部各个特征上都可以确定,这绝对就是同一位人物在相近时期,不同地点拍摄的留影,所以缅甸劳军照片中前排左2可以确认是谢兰郁。
谢兰郁(1909-1992),祖籍山东,是孙中山领导的早期同盟会骨干成员谢鸿焘(1873-1954)之女,毕业于国立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1937年担任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总会执行委员。1938年发起成立战时儿童保育会,担任常务理事。1949年后,谢兰郁随丈夫赵敏恒一起留在大陆。先后担任上海市妇女联合会委员,上海文史馆馆员。
二、被误认的“赵懋华”
既然Mrs. Thomas Chao是“谢兰郁”,那么缅甸劳军照片中前排右1就不是原来被我推测的“赵懋华”了。她只能是“张小姐”(张霭真)或“黄小姐”(黄翠峰)两位之一。
按照这个思路,搜寻到张蔼真1946年的影像,进行对比可以得出结论:被误认的“赵懋华”其实是张蔼真。
张蔼真(左:1946年;右:1945年)
张蔼真(1900-1974),上海人,出生于基督教家庭。1925年获美国密西根大学社会学文科学士学位,1926年获教育行政学硕士学位。学成归国后成为社会活动家和妇女运动领袖。抗日战争时期,她担任“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妇女指导委员会”总干事、中国妇女慰劳总会常务委员、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务理事等职务。1949年后去台湾,曾任“监察院”监察委员。
战时儿童保育会全体委员合影(1938年6月,摄于汉口)
张蔼真与谢兰郁同为中国妇女慰劳总会和战时儿童保育会的重要领导骨干,她们曾一同经历了中国抗战和妇女运动的许多重大事件。这张1945年4月中国妇女慰劳团在滇缅战场慰问活动的历史照片,真实记录了她们的历史足迹,堪称珍贵。
三、杨上校是“杨孟东”吗?
曾锡珪将军的女儿曾武英女士看到父亲当年在印缅战场的英姿后,一度感动得“泣不成声”,她除了给予笔者高度肯定外,还提出了一个线索,就是当年史迪威将军的副官是杨孟东上校。照片上标明的“杨上校”是否就是这位杨孟东呢?
经查,杨孟东(1916-2009),美籍华人,出生于夏威夷,英文名Dick。二战时期任美军在中缅印战区总参谋长史迪威的副官,并肩作战的两年多,1944年10月史迪威卸任后,随其一起离开中国。抗战胜利后再次回到中国,1947年在上海结婚。
这些信息说明,1945年4月中国妇女慰劳团在缅甸时,杨孟东已不在那里任职。而且他的形象与照片上的杨上校显然不是一个人。所以,杨上校究竟是谁,还有待继续考证。
杨上校(左);杨孟东(右)
四、考证还将继续
对于我们没有经历过的历史进行考证,需要有敬畏之心,需要有科学的态度,需要有纠错的勇气。让被历史烟云掩盖的事件还原,让被政治偏见涂抹的人物正名,既是对历史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在不断修正偏差的过程中,我们一定会离真相越来越近,对此我们乐此不疲。中国妇女慰劳团在滇缅战场只是宏大抗战历史的一个片段,但是不能被忘记的细节。为此,我将继续考证,也希望更多朋友给予帮助。
(2024/3/30 撰于上海)
附录:
承蒙赵维承先生提供保存了40年的一份剪报,是纽约《华侨时报》当年对谢兰郁女士的采访侧记。在此一并呈现给关注中国抗战史研究的读者,作为我们对所有创造那段历史的先贤们致以之深深敬意!
谢兰郁与宋美龄(文/印泉)
一个偶然机会,我成了上海文史馆馆员谢兰郁家的座上客。谢原为宋美龄的老部署,抗日战争时期曾任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总会执行委员、新生活妇女指导委员会第一组组长、战时儿童保育会常务理事。与宋美龄过从甚密,宋常亲切地喊她“兰郁”。
谢老现年七十五岁。她的丈夫是当年的名记者赵敏恒,曾任英国路透社记者、上海《新闻报》总编辑。中共主政后任复旦大学新闻系教授,已于一九六一年病故。谢与宋美龄相识,开始于一九三七年秋天。那时,卢沟桥事件发生不久,宋联合冯玉祥将军的夫人李德全,金陵女子大学校长吴贻芳,在南京组织妇女慰劳总会。谢兰郁是李德全在北平贝满女子中学教书时的学生,因而进了该会工作。她工作认真,所经管的各界妇女捐献的金银首饰,都能做到账目清楚,一丝不苟,获得了宋美龄的信任和重用。从此,她长期追随宋,致力于妇女工作,从南京而汉口,由汉口而重庆。抗战胜利,她到了上海,任妇女指导委员会上海办事处主任。
在谈话中,谢回顾了她和宋美龄共事的一些情况,说:“人们总认为,宋是蒋介石的夫人,做妇女团体的负责人,不过是挂挂名而已。其实不然。许多会都是她亲自主持,较为重要的事情,也都是她亲自处理。在汉口时,我们到伤兵医院去慰问,也经常由她领队。一九三九年夏天,有一次从战地辗转送来了几百名孤儿,已经集中在重庆朝天门码头,准备送交保育会抚养。我和几个同事前往接受,但到了朝天门码头,找不到汽车。那时重庆时常遭到空袭,我们急得团团转,就打了个电话给宋美龄。一会儿,她穿着工装裤,带领几辆大卡车来了。她和我们一起,把孤儿送到歌乐山历史保育院。回来时,她和我们一样站立在车上,有说有笑。她对我们说:‘你们唱唱歌罢!’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哩,就唱了几支流行的抗战歌曲,如《工农兵学商》《大路歌》之类。嘹亮的歌声在空中荡漾,她显得很高兴,我们也很高兴。”
宋美龄撤往台湾时,曾嘱咐她的留美同学张蔼真去找谢兰郁,劝其赴香港转往台湾。但谢决心留在大陆不走,并继续参加妇女工作。谢任过上海市妇女联合会委员兼生产部学习大组组长,继而又在第六十中学做语文兼英语教员。晚年,进了文史馆,不必每天上班,只是每星期二上午去参加一次集体活动,讨论讨论国家大事,或是谈谈诗琴书画。她说:“我对此颇感兴趣,所以次次都去,极少缺席。”
谢兰郁只有一个儿子,叫赵维承,现在上海轻工业专科学校任教师,儿媳妇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是剧团美术工作人员。自然已经有第三代了。儿孙绕膝,其乐融融。谈起生活情况,她说:“生活可称幸福,虽然体弱多病,但看病全部免费治疗,所以不成为一种经济负担。”谢老表示,人虽然老了,可还是想做点工作。她告诉我,她正在撰写妇女工作史料,其中自然也要写到宋美龄。
谈话间我环视这间会客室,陈设得相当精致。壁上挂有古色古香的国画,茶几上放着一盆含苞待放的月季花。由此看来,她的晚年生活是饶有情趣的。
(袁帆根据1984年《华侨日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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