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外交烈士杨光泩
来源：民国大校场 文/蔡 燕   2023-03-19 16:11:23

　　前言

　　1942年4月，日本不顾国际公法，悍然将中国驻菲律宾马尼拉总领事馆8名外交官集体屠杀，酿成了震惊中外的中国外交第一惨案。面对日寇的屠刀，8名外交官坚守民族大义，以鲜血谱写了一首以身殉国的慷慨悲歌。其中，尤以总领事杨光泩的事迹最令人动容。

　　幼秉家学 留洋归国

　　杨光泩祖辈曾在浙江湖州开办杨万丰丝行，后到上海开设丝号，经营丝绸生意。1900年，杨光泩在上海出生。12岁时随父母迁居北京，16岁考入清华学堂高等科(清华大学前身)。1920年毕业后赴美留学，先后获科罗拉多大学学士学位、普林斯顿大学哲学博士。1924年毕业后，历任中国驻美使馆公使三等秘书、《中国学生月刊》总编辑、美国东部中国学生联合会主席、乔治城大学中文教授、华盛顿美国大学远东历史讲师。

　　1927年，杨光泩应母校邀约受聘回国，成为清华大学政治学和国际公法教授。1928年2月，他由学界重回外交界，任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情报司副司长兼外交委员会主任委员。1929年，在复旦大学的一次舞会上，作为外交部驻沪特派员的杨光泩邂逅了上海名媛严幼韵。严幼韵是宁波籍巨绅、著名画家、书法家严筱舫的孙女，就读于上海复旦大学，知书达礼，年方二十四。一位是学成报国的青年外交官，一位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两颗年轻又炽热的心越走越近，最后在亲友的祝福下喜结连理。1930年，杨光泩偕夫人出使英国，就任中国驻伦敦总领事及驻欧洲特派员。30年代初，他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多次出席在日内瓦举行的国联会议，为争取中国在国际上的权利据理力争。1933年回国，先后出任世界通讯社社长和中国驻欧洲新闻局伦敦、巴黎总部负责人。

▲杨光泩与严幼韵在上海大华饭店举行婚礼

▲杨光泩与家人合影

　　临危受命 庇护侨胞

　　1938年，杨光泩受命出任中国驻菲律宾首都马尼拉总领事。到任后，他立即组织菲律宾爱国华侨，联络海外友好人士，积极宣传抗日，团结各方力量支援抗战。在1941年国民政府发起的“一元献机运动”中，菲律宾华侨共捐款500万元，约捐献飞机50架，国民政府特别颁发嘉奖令。杨光泩还帮助在菲华侨成立“华侨青年战时服务团”，进行军事作战、驾驶技术及战地救护方面的培训，并组织四批华侨青年回国参军参战。1940年8月，杨光泩还推动菲岛华侨组织特种委员会，在马尼拉举办抗战画展，揭露日本侵略罪行，宣传中国英勇抗战，吸引了美、英等在菲国际友人及菲律宾当地民众前往参观，为中国抗战争取到更多国际上的支持和援助。

 

▲行政院关于杨光泩函陈菲律宾华侨救国捐款募集情形的通知单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大举进犯东南亚，局势日益紧张。驻菲美国远东军司令麦克阿瑟宣布马尼拉为不设防城市，各国外交官纷纷撤离。然而以杨光泩为首的中国驻菲律宾总领馆的外交官们，明知形势严峻、前路凶险，但考虑到滞留在菲律宾的大量华侨，特别是抗日救国运动中侨界领袖们的安危，决定放弃撤离、坚守岗位，保护华侨同胞的安全。他们着手各种应变准备，组织战时服务队，设法安排文教人员疏散，指挥烧毁爱国捐款存据、救国公债登记表及其他重要文件。当时，中国政府委托美国印制的一船数额巨大的法币钞票，因战事交通阻塞滞留在马尼拉海关，如若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总领事馆全体成员及家属共同行动，断然焚毁了整船钞票，避免祖国蒙受重大经济损失。1941年12月24日，麦克阿瑟正式撤离之时，特意在专机上为杨光泩等人预留了座位，派人劝说其同机离开，但杨光泩等表示誓与数十万侨胞共存亡。

　　舍身取义 血洒异域

　　1942年1月2日，日军占领马尼拉的当天，日本驻马尼拉副领事木原太次郎就约见杨光泩至瑞士领事馆面谈，宣称日本政府不承认重庆政权，要求中国驻马尼拉总领事馆承认汪精卫伪政权，否则领事人员不再具有外交官身份，将被剥夺豁免权，人身安全亦不受保障。此外，还要求杨光泩通知将华侨领袖集中到一处。日方蛮横无理的要求当即遭到杨光泩的拒绝，他认为根据国际公法，“交战国不杀敌国外交人员和侨民”，希望日军遵守公约。然而，残暴成性的日军岂有信义可言?1月4日，日本宪兵公然逮捕了以杨光泩为首的中国总领事馆8名外交官，扣押于菲律宾大学美术学院内。

　　被押初期，日军妄图利用总领事馆人员在侨胞中的崇高威望，对侨胞进行劝降利诱。但当日方获悉领事馆参与领导过马尼拉华侨的抗战捐款活动，并已销毁大量账册时，便撕破嘴脸，胁迫他们接受三个条件：一、通电重庆政府，劝其对日“媾和”，并宣布拥护南京汪伪政府;二、在三个月内，为占领当局募集相当于居菲华侨1937-1941年给重庆政府捐款1200万菲币的双倍款项;三、组织新华侨协会，与占领当局合作。日军表示如果接受这些条件，被拘人员即可获释，限期2日内给出答复，杨光泩严词拒绝了敌人提出的条件。利诱不成，日军又逼迫杨光泩说出之前那艘海轮上运载法币的藏匿之处，也被杨氏拒绝。长达两个月的威逼利诱皆告失败之后，日寇终于露出了侵略者的凶残面目，于3月19日将8名外交官转移到专门监禁抗日人士的圣地亚哥炮台监狱，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严刑拷打、反复审讯，继续胁迫杨光泩等人承认汪伪政权，还企图通过他们向华侨勒索巨款。然而，身体上的残忍折磨摧残不垮外交官们的钢铁意志，他们无一人投降就范。杨光泩还在圣地亚哥炮台监狱牢房的墙壁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中国”两字，表达其始终不忘祖国的眷念之心。1942年4月17日，恼羞成怒的日宪兵司令太田清一，悍然践踏国际公约，以罗织的所谓“抗日活动”“军事协助重庆政府”“扰乱治安”“抵制日货”等罪名，将杨光泩总领事等8位中国外交官，秘密押赴华侨义山(马尼拉著名的华人公墓区)的东南草洼地，执行枪决。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关于驻马尼拉总领事等八人遭日军残杀事致外交部函

　　日宪当局对秘密处决中国外交官的罪行，迟迟不敢公开，国内也始终未得到确切消息。直到杨光泩等8人遇害一个月之后的5月24日才刊出公告，宣布枪决华侨 20人的消息，但仍未公布姓名。直至6月9日，日军将8位被害外交官的衣物等送交伪华侨协会，消息才得到进一步证实。1942年9月11日，英驻华大使薛穆爵士根据英国同时在马尼拉被俘人员的口述，向时任国民政府外交部次长傅秉常证实了杨光泩等8名外交官惨遭日军杀害的事实。国民政府外交部于1942年12月向各国驻华使节发表照会，并向新闻界宣布，强烈谴责日军残杀杨光泩等8人的野蛮罪行，称“此种残暴之兽行，将永为人类文明史上最大之污点”。

▲英国驻华大使与外交部次长傅秉常关于杨光泩等人遇难的谈话记录

　　1943年9月16日，国民政府颁布褒扬令，对“临难不苟、捐躯绝域”的杨光泩“明令褒扬并交考试院转饬铨叙部从优议恤，以彰忠烈”。

　　魂归故土 万民同悼

　　1945年盟军光复菲岛后，菲律宾华侨抗敌会联合各华侨社团于6月14日前往杨光泩等8烈士牺牲地，挖掘忠骸，经各家属依据随身佩带之遗物，一一辨认清楚，然后分殓于木盒内。

　　1947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致电驻菲总领事馆，要求将8烈士遗骸运回国内隆重安葬。菲律宾华侨各界自发在烈士就义处建立烈士纪念碑，举行隆重的礼送烈士遗骸回国安葬公祭仪式。同年7月7日，杨光泩等8位烈士的遗骸由中国政府派出的专机运回南京明故宫机场，国民政府外交部次长刘师舜率该部职员及各机关代表暨八烈士遗属到机场迎接。次日，国民政府外交部在南京的中国殡仪馆“崇敬堂”举行了隆重的公祭仪式，悼念杨光泩等8名外交官以及被日军杀害的国民政府驻北婆罗洲山打根中国领事馆领事卓还来等抗日外交九烈士。

▲南京中国殡仪馆公祭式祭堂

　　1947年9月3日，在庆祝抗战胜利两周年之际，国民政府暨南京市举行了九烈士忠骸公葬仪式。下午两点，首先在中山路中国殡仪馆举行公祭，由南京市市长沈怡主祭，烈士亲属、各界代表及各国使节共300余人到场参加。据9月4日《中央日报》记载：公祭结束后，“举行移灵典礼。由沈市长主持，启灵礼毕，与祭者纷纷出场，分乘公祭委员会预备之车辆，护灵向中华门外忠烈公园(今菊花台纪念公园)出发”，“护灵行列长达两里许。沿途民众观者如堵，交通几为阻绝，各楼窗口，均有人探望。五时许，到达忠烈公园墓地，举行安葬典礼”。

　　至此，杨光泩等抗日外交九烈士终得归葬故土，长眠于祖国青山绿水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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