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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重阳 |故陆军步兵少校饶褒昌抗战回忆录(完)
来源: 架势堂关防 文/ 饶褒昌   2020-07-06 09:47:13

 
   作者:故陆军步兵少校饶褒昌

  六甲之战

  这一次战斗是对日寇示威,为军民立志。

  日军是有训练有素,且出国作战,人地生疏,非团结不可,所以能攻也能守,由是养成骄态,目中无敌。

  前些时,日寇来了,百姓便登山进洞,鬼子追来,看石山岖崎,路中难于展开,慢慢行来,我们在山上石林中居高临下,排枪一打,哗啦啦给鬼子一剂惊魂汤,慌得鬼子卧着爬走,丢尸弃甲,夹尾逃窜。又一次日寇进村无所及,只抓百姓鸡儿做饭吃,对河部队在山上几挺机枪一阵密袭,打得鬼子饭也吃不成,知难溜了。

  这次我们在六甲,打敌人一个大据点,鬼子驻在洞坞家屋里,拂晓前我们队伍便在敌驻屋后山及两侧埋伏,居高临下把鬼子活动看得清楚,天亮后敌人在门前活动,冷不防我们密集火力射向敌人,敌人全部缩回屋里,在屋两侧利用一些地形向我方向盲目回击。我们火力停下来,沉着不动,观看动静。

  果然一会,敌人一班人,向屋侧窜出占小山头,牵制我们。只是盲目仰射掩护屋里鬼子冲出,这时又给鬼子一阵密密射击,鬼子在交互射击中退却。殊料鬼子最后发射几个掷弹筒榴弹,把我二大队长伤重了,最后牺牲,我们给莫大队长隆重送葬和筑了石坟。

  这次清点战场,鬼子留下几个尸体,一个山田政三队长也击毙了,还有几条枪和一堆物资和被服。

  我们情报也有些是伪维持会长提供,他们多是被迫担任伪职,我们派人提醒他们要做些准确情报工作。

  多次给鬼子兵打击,日寇不敢以小部队入村,而大部队入村也找不到目标,还很危险,渐渐也不敢蠢动,不久便退出六甲,我们的前线目标是金城江以下。

  贵边之行

  此地离贵州边境不远,本部决定与贵边毗连地区联谊,目的是联防抗日,遂与萧副座等率武装一组前行,先访上三十里路程士绅玉君。

  1945,行走在广西的中国军队士兵

  一路行进都在石山洞场间而行,石块垫路多有不平的空洞声,可见先年凿山铺道之艰,行程三个小时渐下至山谷,见有农舍三间形成一个小村落,此村为一狭长谷地,中为交通要道,傍一溪流。

  玉君,姓玉名璞,约三十三四岁,白脸斯文,语言清晰和缓而有礼,说是桂林师范专科毕业。

  此处山僻,而且是乡村要道;但有一特点,就是玉君西式房子、花园。我们过了木桥小溪,问知玉君住户,便由人引进,经过他的侧门是一座五间瓦顶平房,可能是他原先的房子,再引入正面洋式房子的客厅,也没什么陈设只是几椅而已。中为一大厅,另边为两个房间,一为书房,略有书厨,字画等。

  饮茶寒暄毕,我们递上联队长信详及来意,他表示尽情之意。我们又告以莫司令兼指挥官,关心地方才智参加抗战事,他又以家室人丁薄弱,儿女幼小,家累难以出仕为由,只在乡间尽力抗战责任云云。

  后来引我们在屋前漫步,约低二尺为一与房宽长形小花园,约十余尺宽,下面一口水塘养鱼,其外为水田,溪流。平房五间为厨房、酿酒房、饭后、杂屋等。又有猪栏禽舍。

  吃饭时,席间酒肉颇丰,除我四人及客外,仅玉君陪席,席对角一对男女孩侍应,系玉君儿女,我们力请同席,玉君不可;他的家教礼节如此,儿女生相亦好,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云女十五岁,儿十三岁,执釃酒,盛饭,捧水洗脸等。其夫人则主炊事,不相见闻。

  饭后,在客室闲谈,萧副座问及,此处是交通要道,村中人丁又少,以君筑室之雅丽,何能得以安居?君富才学,何为不出仕?他说:我尽力谋生,耕田、酿酒、养猪放鱼,为人和善,先父传下,故能安居;贫而求施的,济之以足;强梁之辈,应其所需,军队来往,敬其官长,尽力协助,乡民所求所托,尽力善加扶助,故泊及小名而安。施舍虽不求报,多有报答不可辞的事。县里外地官员多有请为教席,教育局长等,皆因家室之累,难以离开。其人处世如此,实赖“人和”。余等并以俘获日军物事赠之留念。

  次日玉君向导我们到邻贵小镇,介见当地豪绅三人,彼等都为当地豪绅,有钱有势,有号名力,说都是买卖烟土发财的。

  此地无报纸传入,新闻多是路传,我们告知来此联络之意,联防抗日意思。他们都表示赞成。说他们有人有枪有钱有粮不成问题,尽力合作云云,总算完成联络任务,识些人物,有个感情。

  酒食之后,我们观光了圩场,有小饭店、烟馆、赌场、屠户、商店、学校等,也有旧式枪弹摆地发卖。传闻贵边县长不下乡,下乡有性命之危,在县坐地而治,年中自有白花银子万两,想象边境多种鸦片之故。次日,随原路回本部。

  参谋旅行

  六甲敌人,经我三次袭击之后,有损无益,日逐消失兵力,心惊胆颤,不能安宁,且其大队远在金城江,交通只有公路线和铁路线,又无交通工具,日见孤立难援,先退出城关再而离六甲而去,龟缩金城江附近。

  随即与黄副座率兵一班向六甲前线作参谋旅行,主要是熟悉地形地物及有关日寇情况。

  所经沿铁路河流而行,山清水秀,景色颇美,但非垌场,村舍水田少见。

  途中见一村庄路口,一村民持枪把守,言外村人不准入内,说外地发现瘟疫,防外人带邪传入云云,这叫做防疫隔离了。

  午前抵达六甲,是一圩场,火车站在此,是旧地重游,便访莫联队付耀文,他原身是县参议员,后受联队任命为联队副,是河池县一方豪绅,六甲地区首领,现任联队第二大队长是他的堂弟,我们便一起会见。他们是我联队地方武装首领,也是群众的有威望人物,因此是抗战的重要武装力量,前时六甲之战,二大队英勇杀敌,有功勋,这是他们团结抗战的卓越表现,我们很尊敬他们,而他们见我们领导打鬼子,敢打有谋,没有架子也十分敬重,且知我们几个人原都是久历戎行的部队长身份在敌后与鬼子作战。

  吃饭便在莫联队付家中,食中菜肉丰盛,饮起酒来。战时也很难吃到,看来是殷富好客之家。

  菜肴鱼肉香辣,颇似湖南风味,席中四角大碗盛白酒,饮酒时各用小杯在碗中舀酒而饮,敬酒时将自己的酒先饮一半,其余送至客人口边使客饮完收回,这是一种风俗,表示酒真无假。

  酒热口甘,情意放发,莫联队付便道,先前萧营长(副联队长)到此,我们结为义兄弟,余年40忝为兄,彼33屈为弟,今日盛会我们亦约为兄弟,义气之上同相扶持,亦如桃园结义之意,如何?黄副座道极好,便序了齿:莫为长,黄为二,萧为三,吾为末。遂酹酒示天地,耀文兄道,四弟子龙亦吾弟也,颇似玄德公口吻。

  事后勋兄说:乱世之时,团结抗战,结为兄弟,更有互助之意极好。

  莫兄慷慨,嘱其妾取百金分封两包侍候,然后举酒杯说:我与兄弟共干,并其命妾将封包分于我们,我们不能却。勋兄说,今日大哥厚赐敬领,而小弟未曾备得。以后再补敬吧。借敬兄长一杯,于是改称大哥,嫂子,而莫兄尚有原配不在席。

  席间嫂子问道:四叔作什么官?斯斯文文莫非是做师爷吗,揸笔的?莫兄道,你猜不着,她又说,那定是参谋长二叔的副官。我说,罢了。于是大家大笑。平常百姓们或以为带兵打仗的人总是凶神恶煞模样。

  莫兄以耕作、酿酒、养猪及做些季节生意,买卖粮豆,烟皮及杂项,为一地豪富。且为绅士,交游便广。因此留我们食宿,以示亲热。傍晚我们宿于圩上闲店中,警卫班便在就近未复课小学住上,自己开伙。

  次日,我们整齐着装巡视六甲圩场附近,沦陷以来今日招见国军到此,民众皆欢颜观望。

  此地圩场后为一大河,无桥,全靠竹排过渡,那边有公路通河池县城,下通金城江、柳州;不能徒涉。

  自日寇退窜金城江后,渐渐民众及难民回来居住,炊烟袅绕有了生气,圩场有些小买卖,肉食店也开了张。

  火车站还堆有不少公物,无人看管,如军医院有百十张铁床,有工兵器材洋锹,十字镐等一大堆,还有铁块,钨砂散落附近……

  一夕,有一湘籍男子四十岁上下来告,原系桂林戏班帮手,因逃难来此,说有同乡女理发匠一同流亡于此间乡村,乡人强要娶去作妇,幸得日寇退出六甲,回来圩场重操理发业,但近日来又有闲汉骚扰,寝食不安,特携二女来见。我们听后,询知居处姓名年岁等后,说会转告联队大队长对闲汉加以约束,有事可向莫大队长禀告,勿虑。随会回去。那男说,那她们留此,看官长还有什么吩咐。我们看此事不对,便说你们都回去吧,没话说了。

  六甲小学为平房建筑,布置颇好,可见此地经济颇丰的,才能集资建出一个有模样较好的学校,顺便访该校长一谈,说学生已开始复课,只战事未曾大定,教师多未曾回校。

  后嘱伪维持会长来见,此人原系乡众推举出去应景,非自愿当汉奸,也曾为我军通信儿,不作恶,说日军入村,也只交通线上可见村落抢掠食物,自为我军伏击及袭击后,又无援兵,惶惶不安,终而退去,日军所食也不好,多是日本带来咸菜干,豆腐,菜粉等,初时还有鱼干等,前次落乡便趁机在田野牵牛屠杀,叫掳来民夫担回,自打死田中队长后,便龟缩圩场不敢走动。夜间在屋前点起火堆,怕我军摸营。

  后与莫兄商议,派人至金城江与新成立不久的第五大队莫树荣商量,这里派一些队伍去协助袭击那边寇军,扰敌人情绪,消耗其兵力。

  十日后,得知前线已有动作,有效无损,亦练我军胆识战志,后我辞莫兄回归本部,黄副座坐镇于此,不时派人传递消息,毕竟前后方消息不能明确,我们既是前敌又是敌人侧后,真是夙夜非懈,无时不存战备之心。

  元旦

  形势日见安定,经过历次打击后,残敌无汉奸带路不敢入乡,即入乡亦不得要领,还遭我伏击,百姓又坚壁清野,因此金城江沿铁路线以西已无敌踪,但我大军尚未到达,形势变化难知,整个局势,又无消息,唯有保持戒备。

  不觉自全州迁校以来,忽又元旦,每以回校复课毕业为念,才得早日回归原部队建制。

  而今新年,就附近各官佐在联队本部聚集团拜一回,烧烧鞭炮设些茶点,在这前线又过了一年,藉兴抗敌安定气氛。乡村地区虽不兴新年,而在圩镇中有此一举,人来人往也宣解一些凝重的前线情绪,但后方尚无点消息,此时此地还是前方的最前线,枪林弹雨交织之处。

  虽说是在这些战争严酷的日子,而总不是在战壕里近战拼白刃时刻,没发现敌情时,也总有或长或短的闲暇时日,所以也便有闲情。

  近日大队副来说,他姨娘和表妹(前记女教师)搬来圩镇住了,要我去会会。还说姨娘做汤丸等我们去吃。

  看来人情不可却,且在同一个庄子里住,相见了,大队副(军校炮科的)又重新介绍一番。

  吃过汤团,姨娘便开始打麻将,我以不会应,她说桂英帮我看牌。我本不喜欢打麻将,身边也无钱,我猜想姨娘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为她女儿拉拉关系,桂英当小学教师,眼角高,看不起当兵的,而今知我是军校毕业的大队长或心动了,才有这么一回事。后来陈学长和我说我今日有家眷之累,诸多困难,你还年轻,为此乱世,绝不可自找累赘。胜利之后,回广东去何患无淑女佳人之配也?

  作者抗战胜利后结婚照

  打麻将一事,曾有人说“联络感情”;我没有深思,总以为虽属消遣,总是不正之为;然而萧兄在拨贡站列车未开时,常与当地人士玩麻将消遣,遂识此地士绅莫管带与老局长等,才能找人运出校中部分武器与当地士绅组军抗日做出事业来,也是喜事。

  此地男人多有缺少手指的, 有少一、二指,缺长缺短不等,问其原故,方知此间水深多有岩石,鱼大多不能用网渔捕,只有用炸药炸,因此或导火线过短,或燃线过速引起过早爆炸,多伤及手指,这都是未认真防护不吸取教训所致。现在圩场所卖长大的鎗鱼,往往重十数公斤的,味美细鳞,是一种佳肴,其味美胜农家所养草鱼多矣。也是此间渔人炮炸河鱼不绝,而多缺指之故。

  乡村富裕本地人,多有先后娶几个老婆,无所谓妻妾,一娶新人,其原配即为家属,平日劳动吃饭而已,地位不及新人。即生有儿女,儿女也只尊父而不视娘。即有亲友来往,席上亦只有新妻同枱吃食应酬,夫权专制很重。

  稍能干妇女,略能识之无,都懂得做些小生意,或走私鸦片,或开设烟店,都会讲桂林官话,原地是讲僮话,同傣国语言。(军校傣侨同学说的)

  青年男女都有对歌风俗,多在中秋时节,内容多是谈情说爱的。而今乡村女子多有入学读书,家境较好的也有升入国中读书。女子因读书识字,会背诵些唐诗,多有背诵等。王娇鸾百年长恨歌。(今古奇观)及白居易长恨歌的。多能说桂林官话,发音娇而嫩。

  广西少数民族妇女

  在桂林附近,多有回族,而此间山胞多是苗族,赶场时会卖些山间土产竹简、山鸡、禽类及药材,山兽等,苗胞男穿衣、裤,女着衫、裙,但双脚都加裹腿,女装多些边条花色,讲些僮话。

  此间人都讲僮话(侗族),读过书会讲普通话,从衣饰、面相、语言来看,汉、苗、回、僮(侗)各族无从分别,其实军校同学天南地北的都有,若不言明,总以为都是汉人了。

  再上南丹

  为了报告队伍的发展与前线作战情况,我与黄副座再率武装问道上南丹指挥部。依然是冬寒时节,雪块未融,一路仍未见人烟,景象荒凉死寂如旧。

  行数十里后,突见哨所,在铁路边山嘴上方,见哨兵着灰军服,知系国军,心中不惊。

  哨兵勒令停止行进,限一人前去问话。后知是我军挺进部队尖兵连一个排哨。排长为军校同学,又看了黄副座与部队时中校参谋的名片,即派兵导往连部。连长见我们衣着不一,不信任,亦不言语,即领我去挺进指挥部见了指挥官。原来指挥官是营长,知我们都是军校同学,又告知前线敌情,他听前线敌人退缩情况,又还有我们的部队,便十分高兴。并蒙热情招待,并以无甚好些饭菜供给为歉。那晚我们吃豆腐和蛋晚餐,就往在挺进指挥部。

  营长是汤恩伯方面军司令官下属曹师的一位营长,看来收复宜山、柳州等地当在指日之间,我们心情十分舒畅。

  次日晚抵达南丹城,街上已颇有人来往,灯光亦多见,可见大军已到,人心大定,故不忙即入见莫司令,且于旅馆住一宿,吃饱,清洁舒展一夕。

  晨起在街上见校官研究班同学香君,谓后方已通,即将回校复课,并云汤方面军前敌曹师前日抵此,正向敌人方向前进,我亦告知已在途中见到汤军挺进指挥官×营长。

  骤闻我校教官×(日本士官毕业),说是汉奸为曹师枪决云,乱世误会之深,真是悲惨。原来该教官携眷行军,又新生婴儿,为日寇冲击而为俘虏,不得已被扣在日军中工作,汤方面军谍报人员,潜入敌方伪与日寇工作,日军退却该教官即逃脱归校,至南丹为曹师拘捕,与谍报人员互指为汉奸,因此真象未明即遭处决,令人挥泪。

  后进见莫指挥官报告前线情况,备蒙嘉许,并指示须与曹师前线切取联系。休息一日即回前线本部,正是青年作伴好还乡,直下襄阳到洛,心头兴奋,回校复课已在望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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