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建设和对敌斗争是相辅相成、互为作用、密不可分的两大环节。
晋冀豫根据地开展精兵简政、大生产运动的重大胜利,大大增强了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的实力,也把对敌斗争推向了新的阶段。从1943年起,根据地进入了恢复与再发展的时期。
刘伯承、邓小平不失时机,全面、深入地贯彻敌进我进方针,组织和派遣大批武装工作队,小部队向敌后挺进,广泛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彻底扭转了主要依托根据地反“扫荡”、反蚕食的被动局面。
晋冀豫根据地贯彻敌进我进方针,经历了一个逐步提高、发展的过程。
早在1940年4月,北方局黎城高干会上。刘伯承作《党军建设报告》,就明确提出:“现在对‘囚笼’的粉碎,一退再退,退到何处?现在就是敌进我进,打磨盘应摸敌人的屁股。”这就是说,针对异族侵略军的重兵“扫荡”,再不能光用敌进我退的老方针了,应改变为与敌对进,用深入敌后之敌后的办法来打破敌人的合围。这也是他1934年提出的用游击队深入敌人后方打破敌人“围剿”的思想,在新的条件下的发展。1940年12月,他主持编写《一二九师百团大战总结》,又专门列出了“敌进我进”一项,并作了具体的说明:“如在根据地内无消灭敌人机会时,小部分部队应积极打击敌人,主力应迂回或转移至敌后积极活动,夺取敌据点,截断敌运输线,并趁敌归巢时打击其一路或二路。”
1942年3月,刘伯承总结了二月反“扫荡”的经验,再次提出要执行敌进我进方针,指出:必须派遣武装工作队、武装便衣队,不断浸透到敌占区活动,一方面配合根据地军民的反“扫荡”、反蚕食斗争,阻止敌人向根据地发展;一方面则鼓动敌占区民众的抗日情绪,领导和帮助他们展开反抓壮盯反配给制度的斗争,广泛发动和繁殖那里的游击战争,变敌人的后方为我们的后方。这是把敌进我进方针又大大向前推进一步,包括了政治、军事等全面对敌斗争的内容,对根据地的反“扫荡”、反蚕食斗争具有根本的、全局性的指导意义。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肯定了这一创见,并指示华北的晋西北、晋察冀、山东、冀鲁豫等根据地也照此办理,普遍开展武工队工作。
方针既定,刘伯承、邓小平毫不松懈地抓好武工队的组织工作。他们拟定了关于武工队的组织及任务,作为组建和派遣武工队、小部队的依据。他们采取办集训队的办法,训练出一批批骨干,分派下去组建武工队。集训队成员,是从各部队挑选的军政素质好、战斗经验丰富、工作能力强的干部,并加上太行抗大六分校的毕业学员。集训队按工作区域划分成若干组。训练内容主要是了解研究社情、敌情和各阶层的民情,明确敌后工作的任务与原则,熟悉相应的战术,并通过必要的演习加以熟练,制订出行动计划。
参加集训的干部大多数对开展武工队工作是积极热情的,他们在第一二九师司令部、政治部的具体指导下,认真进行着政治、军事等各方面的学习和训练。但部分人员认识上有偏差,有的担心光凭几支武工队在敌占区闹不出大名堂,况且孤悬敌后,处境险恶。有的认为在武工队里限制束缚太多,群众条件和后勤供给差,不如在正规军和根据地里干得痛快。刘伯承、邓小平多次来到集训队跟大家讲形势,讲武工队的作用和意义,讲开展工作的方法和战术,帮助大家端正态度,提高信心,消除一些疑虑。
3月里的一天,刘伯承由赤岸村出发,专程赶到虎头山下的集训队,布置武工队初次出动到敌占区的工作。集训队负责人向他简要汇报了集训情况,接着请他作指示。他开门见山地宣布:“你们要我来讲一讲武工队初次出动到敌占区的工作问题,今天我就来讲几条原则,点点题,文章还是要靠你们去做。搞武工队是件新鲜事,经验要等你们去创造。”
“干武工队和干别的工作一样,必须明确工作任务、组织要求和工作方法,当然,我还要着重讲一讲战术。”
按着自己的思路,他有条不紊地讲起来:“武工队初次出动应着重于简单的政治宣传,或兼侦察,任务不可过重,距离不可过远,最多走出去一昼两夜的路程,在敌占区不要久留,次日晚间至少应回到敌我相持的游击区,必要时秘密通知就近游击队接应。这是为了求得初次出动的胜利,以便提高信心。”
“武工队的组织、派遣由军分区负责。人员依需要可多可少,少者十几,多则几十。因为是深入敌占区独立活动,环境困难,所以领导要配强。队里的指挥、政治干部都是要政治坚强、大胆机敏而有威信者。这一点关系活动成效很大。你们分派下去后要听从分区首长的安排,但要协助分区首长组织出动前的训练,就象我们这里做的一样。”他是属于那种讲究语言艺术、重视表达效果的人,声音本来就清脆响亮,再加上抑扬缓急,节奏控制有度,巧妙地弥补了川音难懂的缺陷。
“武工队要突出政治进攻,应以政策和革命的两面策略;运用宣传与组织的方法,察明敌人欺骗、配给与压制的情形,尤其是秘密爪牙的分布。并乘机进行集会,团结群众,而本身特别应严格遵守纪律。敌占区的秘密工作与公开工作应有必要的配合,但两者必须严格分开,以免暴露力量,遭到破坏,这点要十分注意。
他具体地阐述了武工队工作中极为重要的政治内容。
“武工队的战斗应根据政治工作任务的需要与否来决定,不进行任何与之相违背的战斗。战术一般采用避实击虚的奔袭动作,使得敌人措手不及,无法捕捉。在突然与敌人遭遇时,小敌可捕捉击杀,大敌则避开。当敌人来合击时,以麻雀战分遣撤退,但预先应确定第一、第二集合场,便于收拢部队。行动应利用隐蔽地形和昏暗天气,声东击西,神出鬼没,散布谣言,曲折运动,以迷惑敌人。行军不重复一路,宿营、休息不久停一地,即使暂时停止也应在四通八达之处,一切使敌人不意。放警戒不宜过远,以免过早暴露。全部活动必须严守秘密,不露动向,依靠居民作潜伏地探,通信也极应秘密,不落痕迹。对敌人要特别注意捕击它的侦察与通信机关,使它耳目手足麻痹失知,摸不着我方规律,而利于我方抓住它的弱点进行袭击和合击。”
他详尽地讲解了武工队应该采用的各种战术。
看着学员们兴奋活跃的面孔,刘伯承满意地笑了。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接着发问:“听说你们有人看不起武工队,怪话连篇,说什么‘一条长虫两个蛋,敌人窝里难动弹’,有这么回事吗?”①会场里立即响起一片哄笑声。
“别小看这一条枪两个手榴弹,发挥得好威力可大了。武工队深入敌后独立活动,任务艰巨、困难,危险在所难免。但它的作用和意义十分巨大,① 1980年1l月采访李天茂谈话记录。
是扼制敌人向根据地“扫荡”、蚕食的战略性行动。武工队斗争内容复杂,包括政治、军事斗争。形式多样,有隐蔽斗争,也有公开合法斗争。既要使自己站住脚,又要打击敌人,配合根据地的斗争。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把你们这些骨干拿出来,去挑这副重担。我们还想了办法,在目前经济极困难的情况下给你们提高待遇,每人加发5元钱、一套军装、一套便衣。为便于你们独立行动,特地规定武工队对一些重大问题可以先斩后奏。当然你们应谨慎行事,不能乱来。”①一番话把大家的情绪更高地鼓了起来。刘伯承最后鼓励大家:“武工队是创造、发展游击战争及其政治工作的发动机,希望你们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实际斗争闯出新经验、做出新成绩,成为带动我师和各军区武工队工作的先驱者!”
刘伯承、邓小平还分别情况对一些重点地区的武工队工作做了具体指导。太行第二军分区,楔入正太、同蒲、白晋3条铁路交通线之间,从北面屏障着整个根据地,被称为“太北的门户”,首当其冲地成为敌人进攻的重点。敌人反复用重兵“扫荡”,以政治结合军事、经济、文化等的综合手段进行蚕食。到1942年初,全分区纵横9个县境被割裂成互不相连的条、块,完全变成了“格子网”,成为太行根据地斗争形势最严峻的地区。武工队方针刚一确定,刘伯承、邓小平就把第二分区的领导成员召到赤岸。邓小平说:“党中央、毛主席对国际国内形势作了科学的分析,给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大好局势即将到来,我们要争取两三年内打败日寇。目前是接近着胜利,但又极端困难,这叫‘黎明前的黑暗’。我们一定要有清醒的头脑,不能为当前暂时的严重形势所左右。”②“对!”刘伯承接着补充。“认清了形势与前途,才能有胜利的信心和斗争的办法。敌人不是向我们根据地前进吗?不怕!我们也要向敌人前进。
要轻装,放下包袱,改变过去单纯以主力与敌人周旋的战术,组织起许多支精干的武工队,钻到敌人的心脏里去,繁殖敌后之敌后的游击战争。这样,不仅可以粉碎敌人的‘扫荡’、蚕食,而且能够扩大我们的阵地。”
武工队很快在各地组织起来了。仅仅几个月时间,太行、太岳、冀南3区就派出42支武工队,约1400余人。武工队象一支支利箭,飞插到根据地的“格子网”或边沿敌占区内。为了加强武工队的威力和便于掩护,各分区还相应组织了一批武装宣传队、侦察队等小部队,随武工队一起行动。这些武工队、小部队采取灵活多变的办法和战术,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打击日伪武装和政权,瓦解和争取伪军,开展和繁殖游击战争,逐步站住了脚跟。
保护群众利益,解除群众对敌负担,是在敌占区发动群众的关键。武工队通过建立村、户联络,贴标语,散传单,召开小型群众会等,唤起了群众的抗日热情,有了活动的基矗但敌人随即采取了相应的对策,通过伪保甲系统,向群众发出威胁:“谁家墙上有八路军的传单标语,就烧谁家的房子”,“谁参加八路军召开的会,听八路军的宣传,一次割耳,二次断腿,三次杀头”。于是,群众恐慌起来,有意躲避武工队。武工队遵照刘伯承、邓小平关于“依靠群众,团结群众”的指示,一方面继续向群众作宣传,揭露敌人割裂八路军与人民血肉相连的阴谋;一方面改换斗争策略,想方设法免使群① 1980年11月采访李天茂谈话记录。
② 1980年11月采访李天茂谈话记录。
众受害。标语不再贴到老百姓的墙上,而专贴到伪政权机关的屋墙上,或是日军的布告栏里以及庙墙、大树、电杆等上面。开会,不把群众召集到一块,而是利用晚间,选择村头高地,通过喇叭筒向村民“广播”。春耕时节,老乡们下地生产,武工队员便深入田间,一边帮助干活,一边做发动工作。日伪组织向群众强迫征壮丁和征粮,武工队就替群众出主意、想办法,或抗或拖;非办不可的,武工队采取半路“伏击”的办法,救出壮丁,抢下粮食,发还群众。武工队又适时集中力量摧毁了日伪军组织的“棒棒队”和“肉电杆”等特务组织,解除群众的痛苦和顾虑。经过一番艰苦细致的工作,群众终于认识到共产党、八路军不但坚决抗日,而且处处为老百姓着想,是国家、民族、人民的救星,因而纷纷自动投入抗日活动,真心诚意地掩护和帮助武工队。武工队有了老百姓的支持,如鱼得水,各项工作得以顺利地开展起来。
一批批游击小队、游击小组相继建立起来了,割电线、通情报、除汉奸,配合武工队打击日伪军,动摇了敌占区的统治基矗瓦解伪政权、伪组织的工作也有了进展。武工队正确执行争取伪军的政策,致力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采用多种方式向伪军、伪组织展开政治进攻,或喊话,或散传单,或上课,宣传抗战快要胜利的形势和唤醒伪军的民族意识。又利用伪军、伪组织成员大多是本地人的特点,发动群众村串村、亲串亲、友串友,深入进行瓦解工作。一些伪军开始跟武工队拉关系,愿做内线,逐步酝酿反正。一些伪组织主动找武工队接头,有的从原来一面应付日军,变为两面应付;有的从两面应付,发展到更多地倾向八路军,有的甚至完全靠拢八路军,为武工队所掌握和利用。
武工队在敌占区纵横出没,大显神威,日军惊呼出现了“心腹之患”,不得不抽出部分兵力加以对付,这就减轻了根据地的压力,有效地支援了反“扫荡”、反蚕食斗争。这年夏季太行反”扫荡”中,武工队、小部队领导游击队、游击组乘虚攻击日伪军的后方运输线和据点,并引导和协同跳到外线的主力部队突击日伪军的弱点,直接配合了腹地的反“扫荡”。武乡段村、辽县苏亭、襄垣五阳、潞城黄碾等地成功的伏击、袭击战,长治机场威震敌胆的奔袭战,都包含着武工队、小部队的功绩。
经过半年的实践,刘伯承、邓小平于9月主持制订了《关于武装工作队的几项决定》,明确规定武工队的政治领导由军分区政治部负责。武工队的队长必须是营以上干部,政委必须是县(团)级以上干部,地方政府应派驻代表。并进一步确定了武工队的任务和行动准则:切实照顾和保护群众利益,发动群众,依靠群众进行斗争;要由武装作依托,包括部队的武装支持和武工队本身的武装,以坚持斗争,保持优势;惩治死心蹋地的汉奸、特务;加强武工队自身的思想建设和组织建设。这样,以武工队形式贯彻的敌进我进方针,就更加完备、具体了。
晋冀豫根据地不断加强武工队工作,以敌进我进的坚决手段与敌人斗智斗力,逐步取得了成效。至1943年上半年,冀南恢复和扩展了10个县,约占全区面积的十分之一,太行被日伪军严重蚕食的平汉路西侧广大地区,大都恢复为游击根据地。太岳打开了高平、长子、沁水、沁县等边沿区的工作局面。自10月起改隶第一二九师的冀鲁豫军区,北端形势最严重的第一分区,恢复了原有的基本区,并在紧靠津浦铁路的敌占区,开辟了一块纵横六七十里的游击根据地。纵观整个晋冀鲁豫根据地,武工队、小部队恢复和扩展的面积及增加的人口,约占全年恢复扩展和增加总数的五分之三。敌进我进方针取得了战略性的伟大胜利。
7月以后,刘伯承接连写出《敌后抗战的战术问题》和《武工队在敌后活动的战术问题》,对敌进我进方针作了科学的概括,指出敌进我进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敢于脱离自己的后方,进入到敌人的后方,与广大民众结合作斗争的行动。这种产生和运用于人民解放斗争的方针,只能为人民军队所独有,而为日本侵略军以及中国其他军队所无法采用。八路军运用敌进我进方针挺进华北敌后,建立起一个个抗日民主根据地,在日军回兵“扫荡”、蚕食的情况下,八路军义依靠敌进我进方针,分兵深入敌后之敌后,巩固和扩大了抗日根据地。
敌进我进,作为刘伯承的军事思想的一项重要内容,已经在中国革命战争的历史上,留下了光辉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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