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 年,我潜入秦皇岛,策动伪军山海关警备团团长张爱仁起义。人生里有许多第一次,我首次尝到了"潜伏"的滋味。谍战长城东,"余则成"出场了。作为情报人员,头一条就是要会"化装"。先声明,我长得并不"困难",才不愿做小资产阶级的那种"臭美"事,但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打扮得符合自己身份。文质彬彬的人扮成教书先生或商人,健壮结实者就得考虑扮小贩工人。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要模仿到位。
我化装成商人,由先行派往张部担任连长的江东作向导,从我根据地步行三十里至秦皇岛。我身着西装、脚蹬一双皮鞋。头遭穿 皮鞋,那三十里走的,对我这样穿惯了布鞋的人来说真难受,穿这 行头还不能走急,否则一看就知是冒牌货。
我们天不亮就出发,中午进了城,由于我剃得是根据地流行的"革命头",进大城市须得入乡随俗,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找理发店。 结果意外还是发生了,虽然我的装束身份像"老板",可当我脱下 西装时,被理发师发现"口袋十分沉重"。
糟了,枪在里头,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把衣服抱在胸前。理发师使了个眼色,店内的伙计就跑出去了,一会就来了几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蹲在门口。怎么办?可能走不了,我趁理发的功夫下意识的咳嗽了声,江东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冷静冷静,狭路相逢智者胜。
理完后,我装作伸懒腰,把枪迅速转到裤兜里,轻松地拿起衣服,极其"有派"地唤江东走出门。便衣不知我是哪条道的,也不敢阻拦,只能跟着我们。
当走到一三岔口时,正好有两家商店正对门,旁边还有条小巷,我装作进商店买东西的样子,朝江东呶了呶嘴,趁便衣朝商店张望时,我俩一闪身进入巷子,江东路熟,绕了几个圈后,甩掉"尾巴",来到了张爱仁的公馆。
来不及喘口气,一见到张爱仁,我就将李运昌司令员交代的情 况原原本本传述给了他。张爱仁不断打着哈哈,东拉西扯,一副墙头草的样子。顿时,我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张给我准备的宴席上,我只草草地扒了几口。接近黄昏,张好意劝我留宿,"路远天 黑,刘先生还是别走了,正好去北戴河转转。"那时候,哪有心思"度假旅游"啊,只想赶快回到根据地。"谢谢团长好意,后会有 期。"趁着夜色,我迈开大步,一路急行,安全抵达根据地。
之后,张爱仁曾向我方送来敌人"扫荡"情报,并为我们购置了军用电池、药品、弹药等急需物品,表现很积极。尽管如此,我 通过与张爱仁的接触,感觉此人两面三刀,不可信任。后来的变化印证了我的预感。
1943 年中秋节前,张爱仁开始频繁与我军联系,强调日寇对他已有怀疑,为了避免损失,他拟提前行动,早日投向抗日阵营。对张爱仁提出起义,我们开始有些举棋不定,因为根据内线的消息,情况并未如张爱仁所说的这般严重,可也不能不重视,毕竟是一支难得的生力军。讨论会上,大家踌躇着。"司令员还是让我去吧,我熟悉。"李运昌司令员点点头,随后约定了见面地点,这一次进城目标太大,只能把地点选在敌我边缘交界地带。
一见面,张爱仁像见着救星般的作揖,"刘部长,求您拉兄弟一把,弟兄们都等不及了,再不起义的话,我们全团千百号人就没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有多大把握,万一鬼子发现了怎么办?"我打断他的话。"放心,正好过几天我们有扫荡任务,只要一脱身,我们就自由了。鬼子一般来的都是小队,再说兄弟的枪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你听我们的枪声就是了。""真那么顺?"我 始终带着疑虑,可他说的又是那么信誓旦旦,不好再泼他的冷水。"中秋节后的第三日,你率部由秦皇岛向北挺进,我可在海阳镇附近假装迎战,到时择机而动,待我向李司令汇报后再作安排。""一定一定,兄弟早就等着弃暗投明的那天了。"张爱仁点头哈腰地回 答说。
张一走,我急回 12 团驻地,向李司令员汇报,初定暂按原计划实施,12 团先到平市庄一带活动,观察敌情变化。我随 12 团一起行动,随机应变。当时,李运昌司令员对张的起义半信半疑,似难最后裁定,辗转了几次,李司令还是下决心由他带警卫部队随同12 团行动。我心一热,首长亲自来了,万一有诈,后果不堪设想。"敌变我变、准备最坏、争取最好。"看着李司令镇定自若的神态,我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中秋节过后的第三天,我们提前到达了平市庄安营,紧张地做着准备。约定时间过了半小时,都不见张部的影子,老天也不知趣的下起大雨。这时侦察员急报,周围据点突然增兵,朝北边压了过来,派去张爱仁部联络的同志一个也没有回来!糟了,李运昌同志立即召集开会判断,可能起义有诈,敌人企图用张做诱饵,吃掉我主力。撤,部队往西转移,随时准备战斗。我和少数同志留下再等等,半小时后,机断专行。敌人来了,约摸半小时左右,就远远看见敌人的大队人马一齐向我平市庄周围包抄过来。
幸好主力转移了,我们撤。雨大风急,我和几名战士沿着商量 好的撤退路线冒雨急进。我穿着一件雨衣,几次嫌累赘想脱掉,可又舍不得。走了不到一里,忽然在一座小庙前撞到了敌军的机枪埋伏,大雨救了我们,敌人因雨太大,并未发觉,我也不知道竟撞到敌人枪口上,警卫员刘鸿章反应快,很有经验地向前一跳,迅速拔枪压住了敌人之火力。我们几个赶紧朝东边树林跑去,敌人的机枪响了,子弹把雨衣扫了个洞,擦着飞了过去,好险,"防弹"雨衣救了我的命。一进树林,跟着我的文书陈敏就不见了,"首长,小陈牺牲了。"一位同志颤颤地告诉我。他才 18 岁,我难过地闭上了双眼。
敌人在树林里吼叫着,几次都看到了尖尖的皮靴,我把手榴弹弦死死地挂在拇指上。搜索持续到夜晚才结束,趁着夜色我们摸出树林,到一"堡垒户"家时已是半夜,几经周转回到了部队,见到李司令时,我几乎说不出话来。"不除张爱仁,我誓不为人。"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没想到以后,我竟借敌之手除掉了他。
(摘选自金城出版社出版的《红色特工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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