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年前,蓄谋已久的日军在沈阳北大营以一场屠杀开始了他们蚕食中国的计划。
紧接着,黑龙江战役、热河战役、长城抗战……一场场敌我实力悬殊的卫国之战,全部以最后的失败而告终。
然后,东北四省换了一个中国人耻辱一辈子的名字——满洲国!
再后来,日军的兵锋直指平津,东北已亡,华北危在旦夕。
中华民族就是在如此危难的境地被迫开始了觉醒。
一个个青年,决绝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纸笔或锄头,拿起此前从来没用过的枪,
走向战场,去为这个国家战死。
没有人知道,要熬到胜利,
他们还得熬14年,
还得付出几千里破碎的山河,
和数百万阵亡的弟兄。
湖南人李颐,就是其中之一。
2019年3月,那是醴陵62岁的李人伟大叔人生第一次离开湖南,坐飞机去一个“想象不到的,最远最远的地方”——腾冲,接他的父亲回家!
1944年9月13日,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预二师第五团团长李颐在腾冲最后的巷战中牺牲。
最后一次离家时,李颐恳求母亲:若儿一去不回,请母亲为我过继一个后人。
13年后,李颐的弟弟李新元最小的儿子李人伟出生前,母亲跟弟弟商量:大哥是为国家牺牲的,不能让他没有香火祭拜,把这个孩子过继给大哥李颐,可好?
李新元感佩大哥的英勇,也理解母亲朴素的情感,没有犹豫,答应了她。
只是,上天给了这个厚道的湖南农家太多的苦,却忘了在最后分他们一点点生活的甜。
在李人伟才三个月大时,他的亲生父亲李新元便撒手人寰。
从此,李新元的妻子一个人咬牙抚养自己的三个孩子和一个“大哥的儿子”,
从此,李人伟的整个人生里,父亲只是一个遥远的想象。
直到1983年,李颐的平反文件下来,李人伟才终于知道父亲牺牲在云南保山地区一个叫腾冲的地方,一个离他一两千公里以外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
又36年后,李人伟大叔才见到志愿者辗转交到他手里的一张放大的父亲的照片;
想到父亲坟前磕个头,李人伟想了36年,可是家里穷啊,别说去一两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在他人生的62年里,离家90公里外的省城长沙他也就去过两次,那是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去腾冲,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2019年3月,我们邀请李人伟大叔飞往腾冲参加3月31日举行的“春祭2019·请抗战忠魂检阅青春”活动,祭拜自己的父亲,也亲眼看看成百上千的青年并没有忘记李颐将军和他千千万万的抗战弟兄。
直到那一天,李人伟才第一次站到父亲阵亡的腾冲李家巷,扶着仍留着斑斑弹孔土墙木屋痛哭失声。
直到再往后一天,长眠于滇西腾冲75年的李颐,才变成一罐他的养子李人伟手心里捧着的黄土,回到了阔别近80年的故乡——湖南醴陵。
那罐黄土,是李人伟从国殇墓园里父亲的墓碑后亲手捧的,75年过去,父亲的遗骨早已与这片山川河岳融为一体,找不到了。
可李人伟大叔跟我们说:“我还是想带他回家……”
江西人萧让行,也是其中之一。
2022年清明,萧让行这个名字才第一次被我们知道。
那一天,在萧让行的养女萧敬芳自费修建的萧让行烈士纪念园,第一次有了外面的人前去祭拜。
萧让行,1937年黄埔11期毕业生。
原本是家中独子的他,本不需要到最前线去战斗,
可1937年,全面抗战的烽火已经点燃了华北、华东,
萧让行知道江西萍乡的家乡不会成为例外。
于是他告别了新婚的妻子,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战场,
随后便在1938年那场名为台儿庄大捷的惨胜中以身殉国。
如今,没有人知道他的番号,也没有人知道他牺牲的具体情况,
养女萧敬芳只记得母亲黄惠兰无数次的说过,阵亡通知书上写着:萧让行,1938年牺牲于山东临城台儿庄。
临行前,萧让行嘱咐妻子,如果我不能回来,请善待我的父母。
从此,黄惠兰便一个人撑起家庭的重担,
三年后,黄惠兰的姐姐把初生小女儿过继给她,萧敬芳成了萧让行唯一的后人。
2022年8月6日,江西萍乡81岁的萧敬芳阿姨死死抱住萧让行的烈士证书踏上北去的列车,她要去一个萧家三代人想了84年的地方——台儿庄,寻找父亲的痕迹,带他回家!
只是萧让行留下的资料实在太少,我们只知道他是牺牲在台儿庄的三万多将士中的一个,
台儿庄大战纪念馆这么些年来也只找到了4692位阵亡将士的名字,可其中没有萧让行。
那一天,泪水在萧敬芳阿姨的眼睛里打转,她轻轻的把父亲的烈士证书放在了台儿庄阵亡将士名录墙的最下方——
父亲的名字,没有刻在墙上,可81年来,那个名字一直刻在萧敬芳阿姨的心里。
还好,台儿庄留下了两位阵亡将士的遗骸,那是十一年前整修城墙时发现的中国军人的遗骸。
后来,当地人把这两位不知姓名的烈士迁葬于台儿庄大战纪念馆西侧的无名英雄墓,他们代表着牺牲在台儿庄的三万余烈士。
那一天,萧敬芳阿姨颤抖着把无名烈士墓地后方的泥土捧到带去的陶罐里:“你们没有留下名字,可我把你们都当成我的父亲……”
两天后,萧敬芳阿姨把从台儿庄带回萍乡的泥土埋到了萧让行父母和妻子的墓旁,84年前牺牲在山东临城台儿庄的烈士,回家了……
“为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吃尽了苦头,你们有怨恨吗?”
“没有,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面对我们的问题,李人伟大叔很坦然,眼睛里闪着些期待和愧疚。
“没有,我只是害怕假如我去世了,就没有人知道父亲他们那一辈经历了什么”,萧敬芳阿姨想得更远。
几十年来,一定有无数个李人伟和萧敬芳牢牢地记着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铭记,是一件艰难的事。
尤其是时刻铭记着的,
是那个祖父母和母亲念了一辈子的父亲,
是那个哪怕只是提起名字都会泪流满面的父亲,
是那个当初那么决绝的离开,却在几十年后变成一捧黄土归来的父亲。
如果有一天,你们变成一捧黄土归来,
我们会明白你们决不投降的倔强,
我们会想起你们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壮,
我们会记得从1931到1945,数百万个你们筑起血肉长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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