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年前的今天,南京保卫战以失败告终,耀武扬威的日军挺进南京,用一场屠杀来宣告他们的胜利。数十万军民惨遭屠戮,那是抗战史上最不堪回首的惨败之一。
谁也不曾想到,7年以后,抗战胜利的前一年,在洛阳,同样一场城市保卫战又败得那么惨——守军伤亡殆尽,第36集团军司令上将李家钰、参谋处长少将肖孝泽、步兵指挥官少将陈绍堂、副官处长少将周鼎铭等中高级将领悉数阵亡,以洛阳为中心的豫中会战,一战区30余万中国军人更是损失过半,而十余万日军伤亡甚至不足1万人……
如果说,南京是全体中国人心中的痛,那么洛阳,则是老兵杜阿二几十年挥不去的噩梦。
杜阿二,原名杜昆,生于1917年9月3日,1937年2月在家乡无锡被抽壮丁。部队怕壮丁逃跑,都用绳子绑了关在无锡面粉厂里,直到长官来接兵才被放出来。
第一次当兵是在哪个部队杜昆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是在一个工兵营。两三年后,思乡心切的杜昆和另外两位战友一起当了逃兵,熟料走到半路就被14军85师抓了个正着。那时正是抗战最激烈的时候,逃兵被抓住一律枪毙,但为了节约子弹,部队就让他们自己挖坑,坑挖好就有人把他们推下去活埋。吓得魂飞魄散的杜昆哭喊起来,他的老乡,253团机枪连镇江籍连长听出他的江苏口音,了解到他只是想回去看看母亲,替他求了情,才留下一条命来。从此,他就跟着连长当他的勤务兵。
经过这一次死里逃生,杜昆再也不敢逃跑,跟着部队在一战区辗转。70多年过去,很多打过的仗他已经记不清了,但1944年的洛阳保卫战却一直让他刻骨铭心:“那一仗太惨了,过去了好久,可我一闭眼就会想起:日本鬼子进攻时,先是飞机发了疯一样不停轰炸,我从没有看见这么多的炸弹,把龙门的地都炸红了,地面到处像火烧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希望能够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受不了。飞机刚走鬼子的坦克就来了,一点没有停顿。我们没有坦克,光用子弹打不穿坦克,步兵只能靠集束手榴弹绑在身上去炸坦克,和日本鬼子同归于尽……”
当时的杜昆已经从勤务兵变成了机枪手,掌握着重火力的他没有轮到去炸坦克,留下了一条命。可70多年过去,他依旧记得鬼子坦克到处碾压我们中国士兵的情景——很多人被压成肉浆了,到处都是尸体,地上到处一条胳膊一条腿,到处都是呻吟,也没人去救伤员,没人去管,惨不忍睹。
85师拼了命在洛阳龙门坚守了两天,死了几千个弟兄,实在顶不住了才不得不撤退,再后来,被打残的85师在卢氏等地稍事休整后,于7月调綦江、璧山等地,由重庆卫戍总司令部指挥,杜昆跟随部队调往了陪都重庆。
一年后,鬼子投降了,他被调去炮兵48团当班长,这个高射炮团正好要去上海吴淞口驻防,离家9年的杜昆想回家看看妈妈还在不在,请示长官后在无锡下车回家探亲,然后再也没有回到部队。
在故乡娶妻生子的杜昆怕被追究,改名叫了杜阿二。由于不敢交代经历,担心当过国民党兵的经历会给家庭带来横祸,杜阿二一辈子没有正式工作,只能靠做泥水匠,扛沙包、打小工为生。
2015年,无锡志愿者足球第一次见到老兵杜阿二时,被他的居住情况惊呆了——偏瘫且双目失明的杜阿二终日卧床,食物和马桶几乎放在一起,大小便失禁的他不肯用尿不湿,屋子里充斥着异味……
由于一辈子没有工作,杜阿二没有退休金,只有失地农民补助,和仅剩的小儿子一起艰难地挣扎着活着。当无锡志愿者足球第一次给他送去资助款时,杜阿二坚决不肯收,他面色凝重地对足球说:“孩子,你们搞错了,我们没有能够守住龙门,打了败仗。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军人打了败仗,还有脸拿赏钱的!”
可守不住洛阳是他的错吗?洛阳以东,除了嵩山以外,是整个豫中平原,几乎无险可守,日军的第三战车师团近700辆坦克,加上重炮和飞机可以轻易地突破一道又一道的我军防线。加上战区司令长官部预判失误、指挥失当,30余万训练不足、武器落后的中国军人,哪里是装备精良的十余万日军的对手?
志愿者们告诉杜阿二:爷爷,你们已经尽力了,打过日本的都是英雄!老兵突然激动了起来,不停的用手敲打自己的头说:“我们对不起洛阳的老百姓,我们没有守住啊……”
后来足球又去看望过杜阿二几次,老兵的身体每况愈下,再也坐不起来了。可是他已经年近百岁,不具备手术的机会,只能拖一天算一天。2016年4月26日,足球收到一笔给老兵杜阿二的捐款,赶去老兵家时却看见了他的灵位——抗战老兵杜阿二,生于1917年9月3日,归队于2016年4月19日,在志愿者足球赶到的七天前!
老人儿子说,父亲临终留下遗言:不要告诉小袁,让他再花钱。
一句话,让足球痛彻心扉……
这就是我们的抗战老兵——
他和他的弟兄们以血肉之躯去跟拥有现代化武器的侵略者拼杀,
然后,大多数都默默无闻地在城市和乡村的角落里度过了穷困潦倒的一生,
却一辈子认为他们是罪人,因为打了败仗,对不起百姓,不配接受哪怕一分钱的资助。
“不配”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我们——
卢沟桥,是一场败仗;
淞沪,是一场败仗;
南京,是一场败仗;
……
面对强大得多的侵略者,抗战,不就是几乎一场接一场的败仗,
数百万中国军人屡败屡战,四万万中国军民苦苦支撑,终于挨到的胜利吗?
那些明知道是输,却想着胜利,
明知道会死,还在想胜利的中国军人,
他们配!他们配得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尊重和敬爱!
该说不配的,也许是我们——
如果我们忘了他们的牺牲,我们才是不配生活在他们守护下的,这盛世的中国!
Copyright ©2014-2023 krzzjn.com All Rights Reserved
湘ICP备18022032号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731-85531328 19118928111
纠错电话:15116420702(微信同号)
QQ:2652168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