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垣三郎
犹如喷涌而出的泉水般的聒耳的蝉鸣从周围的树木上倾泻下来,是一个炎热无比的盛夏的中午,整个天空湛蓝无垠。
我投靠亲戚疏散去了可以远望筑波山的栃木县的一个地方。因出生得早,一九四四年就到横滨国民学校读书了,当时本应该读二年级了,可是根据后来的履历却好像一年级读了两次,这一块记不清了,大概是由于被一个仿佛背负着“一亿火团”的男老师老用皮拖鞋殴打的缘故吧。
我去的那一家是一户农家,记得七八个大人是在铺了木板的房间或者是在地上铺了草垫子的房间里站着听那广播的,吱吱嘎嘎之间传出声音,听起来感觉差极了,再加上使用那样诘屈难懂的言语,对于七岁的我来说更是不可能弄懂的。我只是盯着看大人们的脸色和样子,因他们的表情沮丧悲伤,所以我就有了一种非常沉重的不详的感觉。
不久广播完了,金井大婶把她的大身板连同两只手仰着脸往后一下子躺在地板上,用大而无力的声音说:“唉一一,完蛋了!”系在头上的擦手巾从头发上松脱了下来。几个妇人有弯着腰的有蹲下的像是在哭泣,有几个人走到屋子外面去了。
连我也明白了战争的状况,就是输掉了战争。绝对不应该发生的事、不允许发生的事现在就搁在那儿了。红脸膛的“英国美国鬼子”就要站在家门口了。脚底下崩塌陷落的感觉顺着后脊梁爬了上来,眼泪要流出来了,但不知为何有些怕羞,就躲到房间后面没人的走廊哭去了。
泪不流了,我来到院子里,从脊背大小的草丛中迎面扑来令人憋气的盛夏的青草气味,仰脸一看,天空依然如故,闪着光辉,碧空万里。而且,即便看见飞机的机影,已经再也不需要隐蔽起来了。过了几天,那份喜悦令我高兴得忘乎所以。
(七岁在栃木县迎来了八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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