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抗日战争中,“九一八事变”是一个受到高度关注的话题,有关“九一八事变”的著述非常多。作为职业军人,泰哥推出了“九一八事变”研究系列文章,用他的视角对“九一八事变”进行了深度研究分析。剖析日军为什么要以“偷袭”方式发起“九一八事变”?以及“九一八事变”对日军二战期间战争行动的影响等问题。
“九一八事变”是日军以不宣而战的“偷袭”形式发起的,日本占领中国东北,基本上没打过有规模的仗!“九一八事变”并不是日军第一次以不宣而战的形式发起战争,在“九一八事变”之前,日本在近现代就有两次不宣而战发起战争的纪录。但是,“九一八事变”日军轻易得手,极大地刺激了日军的冒险和投机心理,使得日军更加热衷于搞“偷袭”,并发动了一系列丧心病狂的军事冒险。
日本第一次不宣而战,是1894年的中日甲午战争
进入19世纪后,日本和中国开始了几乎一样的历史发展道路,即:闭关锁国——列强入侵——改革图强。但两国改革发展的结果却大相径庭: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国力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而清政府只是在徒劳地粉饰太平和强盛,目的仅仅是为了维护皇朝的统治。随着日本国力军力的增强,让300年前丰臣秀吉构画的野心再次膨涨起来:先占领朝鲜,再以朝鲜为跳板,征服中国,进而征服全世界。
到了19世纪后期,当清朝还为拥有“亚洲第一”的北洋海军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经过了明治维新的日本,已经对中国虎视耽耽了,半个多世纪后与美国海军在太平洋争霸的日本联合舰队,就是在这个时期创建的。
1894年6月,日本以镇压朝鲜东学党起义为借口,出兵朝鲜。东学党起义,其实就是朝鲜一些信奉东学(相对于西学)的农民,不满日本对朝鲜搞改革而发动的起义。日本为了寻找对中国开战的理由,在这个时候提出中国也应该出兵朝鲜,清政府果然如日本所愿,派兵赴朝。7月25日,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用英国国旗做掩护,在未宣战的情况下,在朝鲜丰岛海面突然袭击了中国运兵船“高升号”,史称“高升号事件”,中日甲午战争也就此爆发。
日舰袭击大清运兵船“高升号”
9月17日中午,中日两国舰队在中国黄海北部大鹿岛东南海域遭遇,甲午海战爆发。此战日本联合舰队大获全胜,虽伤舰数艘,但无一被击沉;而中国北洋舰队则损失主力“致远舰”等5艘军舰,北洋舰队退守军港修舰,此后再也无力与日军进行海上决战,大清完全丧失了制海权。
中日甲午海战
到了10月,日军陆军分别从丹东虎山和庄河花园口登陆,甲午陆战继从朝鲜打响后,又打到了中国本土上。
甲午战争示意图
最令中国人痛恨的是,日军占领旅顺后,对城内无辜的中国百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全城两万多男女老少尽遭杀戮,残暴的日军连妇女和婴儿都不放过。最后,旅顺全城仅留下36人,用来收尸!
旅顺大屠杀惨状
接着,日军从海陆夹攻北洋水师提督府所在地——山东威海卫刘公岛,北洋水师在刘公岛被日军围困长达一个多月,最后因援军迟迟不至,提督丁汝昌绝望自杀,北洋水师向日军投降。这支由李鸿章一手打造的、曾经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九的强大舰队,从此全军覆灭、土崩瓦解。
甲午战争,是日本历史上第一次将两千多年来,特别是唐朝以来的1200多年间,一直是日本老师和榜样的大国——中国掀翻在地。这也标志着日本历史上首次称雄东亚。
甲午战争的胜利,极大地刺激了日本追求“毕其功于一役”的赌徒心态。日本民族的赌徒心态在甲午战争中充分显现,他们为了打败中国,不惜以国家命运和国民生死为赌注。这种在关键时刻“赌国运”的赌徒心态,此后在决定日本命运的重要节点上又多次出现。
翌年1895年4月,大清与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根据这个条约,中国割让辽东半岛(后因“三国干涉还辽”而未得逞)、台湾岛及其附属岛屿、澎湖列岛给日本,赔偿日本2亿两白银。日本通过甲午战争,得到了相当于日本4年多的财政收入!日本将这笔巨款投入教育、工业和新一轮的整军备战。并且,清政府的软弱可欺,进一步吊起了日本的野心,它在蚕食了台湾和琉球后,又把贪婪的目光投向了中国本土。
日本第二次不宣而战,是1904年爆发的日俄战争
《马关条约》把中国的辽东半岛割让给日本,这与俄国的“黄俄罗斯”计划存在严重的利益冲突,《马关条约》签署仅仅6天后,俄罗斯帝国、德意志帝国和法兰西第三共和国为了自身利益,以提供“友善劝告”为名,迫使日本把辽东半岛还给大清,这就是历史上的“三国干涉还辽”。日本虽然很不情愿地把辽东半岛归还给了大清,但与俄罗斯的矛盾却迅速激化。到了二十世纪初,两国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沙皇尼古拉二世出于白种人的优越感,声称对日战争只不过是一场“军事散步”,实际上沙俄并没有对这场战争做好充分准备。
沙皇尼古拉二世
但日本却是铁了心要割俄罗斯的肉,它大量增加军备投入,军费占财政收入的比例高达40%。日本为了发起对俄国的战争,再次孤注一掷地“赌国运”。
1904年2月8日,日本联合舰队偷袭了旅顺港的俄国舰队。港内的俄军官兵毫无防范,既没加强警戒,也没部署防御,为了方便,还开着灯光照亮港口。甚至在日本已经撤侨时,俄国将军仍然盲目自信战争不会发生。直到日本的鱼雷当场将俄方三艘军舰炸飞,俄国的军官们还毫不知情,此刻他们正在为将军夫人庆贺生日。
日俄战争示意图
当日俄两个帝国主义国家,在中国的土地上进行厮杀时,无能的清政府却宣布中立,任由两个强盗在中国领土上大开杀戒。
陆上主要战场旅顺,在开战伊始就遭到了日军围攻,由于俄军轻敌,多只支援旅顺的陆军部队被日本阻截击溃,旅顺城内的俄军很快被实施人海战术的日军所包围,士气崩溃的俄军几乎一触即溃,放弃防御工事,直接退到城里了。1905年1月2日,旅顺的俄军投降,日本掌握了制海权。至此,日俄战争可以说胜负已见端倪。
日俄战争画面
1905年2月下旬至3月进行的奉天会战,日本满州军总司令大山岩以5个军27万人,对阵俄军的35万人,大山岩以“声东击西”战术大败俄军。至此,俄军在陆战中已经完败日军。
日本满州军总司令大山岩
但俄国并不甘心失败,又从欧洲调舰队前往辽东增援。由于俄国的军事重心在欧洲,俄国舰队要前往亚洲战场绝非易事,俄国又没有充分进行准备,加上英国拒绝为俄国提供燃料和补给,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不得不在舰上堆满了煤,这就严重拖慢了行军速度。
5月27日,日俄舰队爆发了对马海战,东乡平八郎指挥以逸待劳的日本联合舰队,完胜俄国波罗的海舰队。
东乡平八郎
对马海战之后,俄国再也无力与日本打下去了。1905年9月,俄日签订《普利茅茨合约》,沙俄将在中国东北的权益悉数转交给日本,并承认日本在朝鲜的特殊地位。
日俄战争,是日本继甲午战争打败中国、取代中国成为东亚老大之后,首次将西方列强国家掀翻在地,使日本真正拥有了东亚的话语权和霸主地位。这场战争后,日本便正式跻身向往已久的帝国主义列强行列。
“九一八事变”是日本第三次“不宣而战”,它的成功极大刺激了日军的冒险和投机心理
日俄战争结束后,1911年中国发生了“辛亥革命”推翻了统治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皇权,而后1914年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1917年俄国爆发了“十月革命”、1919年中国爆发“五四运动”、1923年日本发生关东大地震后继而发生金融危机、中国军阀混战后北伐战争取得胜利、1928年张作霖被日军炸死后东北易帜、1929年爆发“中东路事件”张学良的东北军被苏军打的满地找牙、1929年日本因西方经济危机而加剧经济衰退、蒋介石屠杀共产党人并开始大规模剿共……这期间,中日两国总体上相安无事。
当时的东北,是中国最富饶的地方。物产丰富,GDP雄居亚洲第一、世界第四,工业生产总产值是关内各省总和的19倍。东北重要的战略价值和丰富的资源,让日本觊觎已久。日本为了摆脱当前的国内外困境,决心采取更强硬的对华政策。1927年6月27日至7月7日,新上任的日本首相田中义一,在东京主持召开了“东方会议”。讨论并确定了侵略中国的具体方案,确定了“把满洲从中国本土分裂出来,自成一区,置日本势力之下”的侵略方针;并由田中义一起草了一份秘密奏折给天皇,抛出《对华政策纲要》(即田中奏折)。田中奏折描绘出“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的扩张总战略蓝图。《对华政策纲领》的出笼,标志着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战争不可避免。
田中义一
到了1931年,日军借口“万宝山事件”和“中村事件”,激化中日矛盾,在国内大肆煽动对华战争情绪。在这个背景下,日本关东军中的战争狂热分子,擅自在沈阳以“偷袭”方式策划发动了“九一八事变”。
1931年9月18日晚,日本关东军岛本大队川岛中队中尉河本末守率部下数人,在沈阳北大营以南约800米的柳条湖附近,将42包黄色炸药放置在南满铁路轨道上,并摆放了3具身穿中国士兵军装的尸体。当晚22时20分,河本末守引爆炸药,将南满铁路柳条湖段炸开一个口子。
得知河本末守在南满铁路柳条湖实施爆破后,时任关东军参谋部第2课课长的坂垣征四郎,立即以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中将(当时关东军司令部和本庄繁本人都在旅顺)的名义,向在中国东北的所有关东军部队,发出了事先准备好的4项作战命令,要求关东军立刻按照最近的演习计划,全面攻击沈阳、长春、营口等地的中国军政中心。
早已蓄势待发的日军独立守备第二大队,马上出动全部600人兵力,向中国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发起进攻。到9月19日凌晨4时,日军独立守备队第五大队从铁岭到达北大营加入战斗。由于驻军东北军独立第七旅执行了“不抵抗”命令,北大营里的7000名守军很快被只有几百人的日军击溃。
日军向北大营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日军驻沈阳的步兵第二十九联队也向沈阳城发动了进攻。到了9月19日早上6时许,仅仅8个小时,东三省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沈阳就沦陷敌手。接下来日军迅速占领东北各地。9月19日日军攻占长春;1932年1月2日攻陷锦州,2月5日占领哈尔滨。在不到半年时间里,日军就侵占了东北三省,东北全境沦陷。到了1932年3月,日本在中国东北建立了所谓的“满洲国”傀儡政权,实际将东三省政权掌控于手。
“九一八事变”是中国14年抗战的起点。与此前日军历次发动的突然袭击不同的是,日军以前发动的突然袭击,都是在两军兵力相当或者兵力接近的情况下发动的。而“九一八事变”,则是日军首次在兵力绝对劣势情况下发起的突然袭击。日军以少量的兵力和极小的代价,就将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和资源富饶的中国东三省轻易攫取到手,同时缴获了大批的武器装备和东北规模可观且技术先进的兵工企业,不仅取得了重大军事胜利,还获得了重大的的经济利益特别是军工生产资源。
这次军事冒险行动的成功,使得日军里更多的战争狂热分子认为,日军在中国只要以少量的兵力,就可以用“偷袭”方式打败中国军队。这极大地刺激了日军的冒险和投机心理,使日军更加热衷于搞“偷袭”。此后一旦有机会,日军就会以“偷袭”方式去进行军事冒险。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多次以“偷袭”方式进行军事冒险,最终把自己带进了战争深渊
“九一八事变”6年后,在西安事变爆发和全国风起云涌的抗日救亡运动的背景下,1937年7月7日,日军在北平西南的宛平城挑起了“七七事变”,这是又一次日本蓄谋已久的不宣而战!从此中国被迫开始了举国全面抗战。
全面抗战爆发前的形势
一个月后,淞沪会战爆发,中日两国进入全面战争状态。与此同时,日军进攻山西,太原会战爆发。淞沪会战结束后,日本于1937年12月发动南京战役,攻陷中国首都南京,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
日军屠杀中国战俘
翌年,日本先后发动了徐州会战、兰封会战、武汉会战。10月日军发起广州战役,占领了广州及附近要地。由于国民党高层抗战决心不坚定,战略战术错误,使得正面战场节节败退,重兵防守的中部重镇武汉也陷落敌手。
1939年9月,德国入侵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到了1941年,在欧洲战场上德国开始进攻苏联。此时,在“打败世界无敌手”的举国狂热中,日本决策层被“战争疯子”们裹挟着一步步地把战争推向了巅峰。
1941年12月7日早上7时55分,日本联合舰队在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大将率领下,长途奔袭3000多海里,偷袭了瓦胡岛上的珍珠港,重创了美国太平洋舰队,美军2403名官兵死于这场大规模“偷袭”。这场不宣而战的“突然袭击”,挑起了太平洋战争,也是日本最大的一次“赌国运”战争!
日本偷袭珍珠港
日本偷袭珍珠港宣告了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次日——1941年12月8日,美国和英国同时对日本宣战。美国广播电台反复广播:“珍珠港遭到偷袭!”罗斯福总统大声疾呼:“必须记住这个奇耻大辱的日子!”接着,澳大利亚、荷兰等二十多个国家也对日宣战。中国政府在全面抗战进行了四年多以后,于12月9日对日宣战。12月21日,德、意对美宣战。日本偷袭珍珠港,虽然赢得了战术上的胜利,却把美国和它雄厚的工业和服务经济卷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最终导致日本和轴心国的覆灭。
偷袭珍珠港两个月后,日军又故技重演,再次不宣而战!1942年2月19日,偷袭了澳大利亚达尔文港,这已经无法用次数来形容日本的偷袭了,因为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几乎都是以“偷袭”形式发起进攻。这场“偷袭”使达尔文港遭受重创,造成约700人的伤亡,其中包括200多名平民,23架战机、35艘军舰和商船被摧毁,港口内的基础设施被损毁大半。此战严重打击了盟军部队的士气,造成澳大利亚国内极大的恐慌,因为这是自澳大利亚参战以来本土第一次遭受袭击!
“九一八事变”之后,日军发动了一系列丧心病狂的军事冒险。一次次“偷袭”得手和军事冒险的成功,使日本举国都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中,也让策划和发动这些军事冒险的战争狂人们更加自信和疯狂。殊不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日本虽然一时占了大便宜,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欢呼雀跃奔向的,却是万劫不复的战争深渊。
主要参考文献:
《中日战争史》,胡德坤,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年07月
《日本十五年侵略战争史(1931-1945)》,江口圭一,江苏人民出版社,2016年
注:部分历史图片采自网络
作者简介:
泰哥,军事专家,管理学硕士、理学士、军事学学士,解放军理工大学、信息工程大学客座教授。出版过《孙子兵法与信息化战争》《为了打赢的探索》《伊朗核危机》等3部专著,担任《参谋军官战时业务指南》副总编,参加过《中国大百科全书》(军事卷)等6部权威专著的编写。
泰哥钻研孙子兵法30多年,参加了多届孙子兵法国际研讨会,出版了孙子兵法研究专著,发表了数十篇孙子兵法研讨文章,其研究成果在军内外产生了较大影响,观点经常被引用。2002年,《中国国防报》专门为他开辟了《孙子兵法与信息化战争系列谈》专栏。曾受聘为《解放军报》等多家媒体的特约作者,在多个网站发表文章千余篇。
针对我国海洋权益不断受到外国侵犯的现实,为了提高国人的海洋意识,泰哥对我国北起辽宁鸭绿江口、南至广西北仑河口全长1.84万公里的大陆海岸线,和海南岛、西沙群岛和台湾岛、香港、澳门等主要岛屿,进行了实地考察,于2012年在沈阳举办了《爱我海疆》个人摄影展,被媒体誉为“万里海疆行第一人”。
泰哥倾心国防教育工作,每年都受邀为数十家机关、学校、企业、商协会等单位和社团,介绍国家安全形势和国防发展情况,为社会关注国防、支持国防发挥了积极作用。
泰哥致力于抗日战场考察研究,历时十多年时间,实地考察了抗日战争中国主要战场,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详细、真实地反映了75年前那场艰苦卓绝的民族解放战争。他所介绍的抗日战场,有些鲜为人知、鲜有人去,但具有十分重要的史料价值,被誉为“抗日战场考察研究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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