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七日,苏联趁日军攻击我桂、黔,威胁战时首都重庆之际,突然出兵攻打我西北新疆省伊宁重镇,并扶植维吾尔等民族之叛乱分子组织“伪东土耳其斯坦共和国”,企图脱离中国而归顺苏联,我军固守机场,至次年一月三十一日弹尽援绝终告失守,其后叛乱逐渐向东蔓延。
我空军奉命派机前往镇压,当时我军使用对日作战机种,均为「租借法案」中之美制飞机,碍于苏联从中作梗,不得使用(因为二次世界大战同盟国租借法案内武器,限定只能对付轴心国,不能用作内战),无可奈何,只好将破旧的美制霍克三型、轰炸教练机「北美」号、俄制战斗机E-15,双引擎轻轰炸机S.B.等机种拚凑整修,组成四个暂编队前往应战。
S.B-III型机正在修整等待出发 |
一九三四年春,笔者服务于成都空军第三路司令部第一科,有向学郎中凯服务于重庆「航委会」人事处,告知笔者名列第二批赴美受训名单中。而当时第三路司令罗机将军适由兰州调来,谈及新疆急需空军支援,令将存放成都附近之S.B-III机拚凑整修,并征调曾经飞过该机者组队飞往支援。笔者对班定远、左文襄之功业心仪已久,思忖尔后赴美机会颇多,而得赴西域为国效命,乃千载难迎之机会,于是上报告自请赴命,罗司令面予嘉勉。
由成都北门外昭觉寺飞机修理厂拚修之S.B.机,命笔者一一试飞多次,认为其中五架堪用,于是组成暂编队飞往兰州,命马伯周为队长,飞行员为刘崇九、顾克正、阮幼仁和笔者;轰炸(领航)员为刘景仑、杨乃华、王菊云、唐克斐、黄向等五人;通信员为蒋鹤年、王骏骧、杨湘涛、白全佐、金学勤等人,三月中马队长命笔者领队,西飞兰州,抵兰州后,其中一架S.B.机件发生故障,几经折腾,仍无法修妥,第四路司令部司令刘国运将军以新疆情况紧急,命先将妥善之四架S.B.飞迪化应急,四月初仍由笔者领队经嘉峪关(酒泉)飞迪化(乌鲁木奇)。
四月间的兰州地面,积雪已溶化,飞抵新疆土地,地面则是一遍白色,迪化街头仍积雪盈尺,室外温度在摄氐零下三十度左右(冬季则达零下三十八度),进入室内,则和暖如春,仅着衬衣足矣,因每一房间内均装有俄式大壁炉,由地面直通屋顶,炉壁以砖砌成,其厚逾尺,炉火昼夜不熄,温暖满室,以手触炉壁又不觉烫,诚杰作也。
空军第十六总站设于迪化,总站长杜联华上校是空军老前辈,为人慈祥和蔼,第四路司令部在此设有指挥所,司令刘国运、副司令龚颖澄、参谋长陈汉章轮流坐镇指挥。总站紧邻东城内,出城门就是机场。城门旁机杨迎建一棚厂,有暖气设备,冬季时飞机均停棚厂内,出任务时在棚厂内发动试车后,滑出棚厂就可起飞。总站房舍颇多,我们的四个暂编队的人进住后,空房仍多。
我们飞抵迪化之际,伊宁叛民逐渐东进,精河告急,于是即速飞往,协助地面部队御敌。当路刘司令鉴于四个暂编队各不相属,指挥作战不便,乃呈请「航委会」批淮将四个暂编队合组成立一个西北混合队,于五月一日正式编组成立,任命马伯周中校为队长,邓伟殷少校为副队长,余平想上尉为驱逐区队区队长,笔者为轰炸区队区队长;队员有陈勉翬(旋即调往第一大队)、边庚源、刘崇九、顾克正、阮幼仁、刘家祺、薛登云、朱德文、持忠诚、钱铁铮、孙重斌、刘光兴、郭茂炳、张若宪、张建法、刘锑、白民治、周斌衍、邓仕坤、唐耀南、刘恩俊、刘景仑、杨乃华、王菊云、黄向、白全佐、唐克斐、王骏骧、杨湘涛、蒋鹤年、金学勤等;另有刘姓机裔员、军需官吕铭盘,其他文书、总务人员就记不得姓名了。
新疆位处我国西北,与苏联接壤,是我国面积最大的一个省,天山横贯其中,山南称南疆,山北称北疆,北面阿尔泰山,南接崑仑山,西临葱领;南、北疆天然形成两个大盆地,南者曰塔里木盆地(有大沙漠),北者曰准噶尔盆地(有大戈壁滩);省会位于天山北麓。因为几座大山冬季雪量丰富,夏天积雪溶化,流注平地,沿山脚广大土地蒙其滋润,特别有利农产畜牧,而夏季气候又炎热干燥,故盛产水果,最著名的如哈密瓜(实际上是鄯善所产者最佳)、苹果(伊宁河产品有大逾饭碗者)、葡萄、杏、梨、沙果、西瓜、稻米、小麦均属上品;矿藏丰富,如阿山之金,乌苏及塔里木石油、无烟煤分布甚广,实为我国亟待开发之寳地也。惟居民种族复杂,有十四种民族之多,如汉、满、蒙、回、维、锡、索、哈、柯、归、三塔(塔古克、塔坦其、塔塔尔)再一乌(乌兹别克),其中以维吾尔人数最多,占总人口约百分之六十,其次为汉人,如何能使各族人和睦相处,共同开发,以谋子孙万代之福祉,有待智者仁者筹焉。
居民服饰方面,澳、满、回、锡(泊)族民众,与关内人无大异。汉人祖籍以湖南人居多,因左宗棠西征时留此之后裔也,其他则多为山西及天津人经商来此定居者。哈萨克人一年四季都是一件皮面皮袄,头顶皮帽,足踏皮靴;因为从小就惯于马上生活,所以走起路来都是两膝外弯,盘腿而行。维吾尔男士多爱穿紧身短上衣、马裤,足登及靴,圆形金线绣花小帽搭往后脑勺尖,显得很潇洒。女郎亦穿紧身短上衣,花裙,皮靴,两条长辫子拖在背后摆动,脑后顶着更精致的一顶小圆帽,充分显示出青春媚力,活泼可爱。他们热爱歌舞,夏秋之际,若有人在葡萄架或树荫下弹奏乐器,顷刻间就会聚集一群男女老少「威郎」(维语歌舞)起来,饿了就采瓜果充飢,累了就席地而卧,此之谓「果园文化」!有一则「顺口溜」颂扬新疆三大名产:「吐鲁蕃的葡萄,哈密的瓜,库车的秧哥儿(维吾儿少女)一朵花。」
当叛民攻陷伊宁后,其主力继续东窜,精河失守,不久乌苏又告急;全省各重要城镇如北疆之阿山、奇台、南疆之焉耆、广尔勒、阿克苏、温宿、喀什、英吉沙等地又纷纷有乱民攻击政府机构及国军,真是遍地狼烟,西北混合队一、二十架老飞机,今天支援这里,明天支援那里,难得有休闲之日,这其间曾经牺牲了三位同志:唐耀南驾E-15侦炸库尔勒时失踪;刘恩俊驾「北美」机侦炸达板城时失事,机毁人亡:金学勤在迪化市南边被暴民暗杀而死。此外边庚源、周斌衍飞E-15失事灼伤脸部。
在西北混合队两年多时间内,个人认为可值回忆之事数则:
喀什位于南疆之西南角,崑仑山北麓,西接帕米尔高原,西北通俄之塔什干,北通俄之阿拉木图,东南通莎车、叶城、和阗、北适巴楚、阿克苏、温宿、库车,乃维族之京城,为新疆第一大都市,一片平原,土地肥沃,农产丰富,有新(汉)旧(维)两个城,相距约三公里,维城为商业中心,汉城为政治中心,机场靠近汉城。著名的香妃墓在维城近郊,苏联驻喀什领事馆在维城郊外,占地两英亩多,馆内林木参天,夜间常有载重大卡车及维吾尔人进出,为策动南疆叛乱之大本营。
一九三五年初夏,据报:喀什叛民即将大举作乱,上级派我率「北美」机三架飞往镇压,即日由迪化起飞,经焉耆、库车。次日经阿克苏、巴楚,抵喀什上空时将螺旋桨变小距(增转速使声大也),密集队形低空通过数次,以收震吓效果。在喀什每天上、下午各飞行巡逻一次。第三天当地军政首长邀同地方仕绅,以手抓羊肉饭招待我们,并有区警察局歌舞团表演劳军。航空站则趁机将各型炸弹及机关枪陈列停机线旁供来宾参观,以示威力。
在那里驻了十天,叛乱分子被镇慑,偃旗息鼓,乱象暂告安定,我因奉令另有任务,于是率队飞返迪化。
另有流沙河车沉一事值得一记。在阿克苏与巴楚之间(靠近巴楚)有一流沙河,平时水深及膝,河床为沙及少量碎石组成,车辆及行人、驼、马均涉水而渡。我们抵喀什第五天,西北运输处第二供心处魏处长告知:「该属两辆满载武器炸药大卡车,经阿克苏行驶巴楚渡河时,第一辆车安然渡过,第二辆车车轮陷入河床,动弹不得,拖拉无效,急电喀什求援,压运人员就岸边守候待援”到黎明时,陷入河中车辆已杳无踪影,盖减顶矣!」西游记中流沙河故事又重现了,是耶?非耶?
一九三五年八月上旬,乌苏告急,笔者率「北美」机六架驰援,适「八一四」空军节来临,当地陆军最高指挥官新三军军长谢义锋将军,设宴为空军同仁庆贺空军节,特以俄酿陈年葡萄酒享客、酒色红似玛瑙,香甜甘醇,红丝挂杯,生平不尝饮的我,也禁不住主人的劝敬,喝了几杯;席间忽闻报日本已无条件投降,于是举座欢腾,杯盘交错,敬酒声,你来我往,庆祝声,响彻云霄。本来嘛!长达八年的坚苦抗战,终于获得胜利,洗雪了中华民族百年来的奇耻大辱,今天纔得以把久抑胸中的闷气大口吐出了,炎黄子孙再也不会被世人讥为是劣等民族了,能不令人欢欣鼓舞!我们高呼:「中华民国万岁!蒋委员长万岁!校长万岁!」席间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三桌人喝了十多瓶陈年葡萄酒,因为心情兴奋,酒味香甜,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渐渐感觉得混身发热,满脸通红,有点晕头转向了。谢军长看我确实是醉了,命人扶我到客厅里躺下,半夜醒来,派车送我回航空站,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领略到酒醉的滋味。
北美 (CONDOR)BT-9B型机 |
抗战胜利后,「航空委员会」于一九四七年改组为空军总司令部。原辖各路司令部撤消,划分全国为五个军区,分由五个军区司令部统辖。东北地区属第一军区,华北属第二军区,西北属第三军区,华中、东、南属第四军区,西南属第五军区。西北混合队任务完毕裁撤,笔者奉命调笔二军区司令部,仍任飞行作战任务。
(摘自中国的空军 作者:吴化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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