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处决的“天子门生”——黄埔2期（之三）
来源：“大宋讲古”微信公众号   2024-07-09 09:26:09

　　当大宋还是小小宋的时候，黄埔军校，在我小小的心灵里简直是传奇般的存在。大人们津津乐道的诸多传奇之中，“蒋校长不杀黄埔生”便是其中之一，且每每说到这里，都要举出黄埔1期的陈赓同学做例子——没办法，毕竟我们生活在1949年之后的大陆，对“其他”黄埔生知之甚少：学生再怎么拼命反对校长，校长至始至终网开一面——好像“天子门生”人人都有“免死金牌”一般。

　　后来，小小宋长成了小宋，知道了校长也有怒斩黄埔学生的事儿，不过，那都是例外，例外而已。毕竟，校长是个非常护短的统帅。

　　小宋变成了大宋之后，我才明白，哪里有什么免死金牌?哪里有什么护短的统帅?且不论两大阵营之间的你死我活(专文另述)，即便是“浙黄陆一”，法不容情处照样“立即执行”!只是，总裁手谕毕竟凤毛麟角，可中华民国多的是各级政府，地方实力，上司翻脸，甚至方面大员的假公济私……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无处不在的军统局的可怖影子，况且，除了两党之外，还有一个第三党的存在……总之，黄埔系被处决的路子并不少，就看你想选择哪一条!

　　当然，校长“慈悲为怀”，视黄埔生如同己出，都是打天下的基本队伍，如同能提拔的尽量提拔一样，能原谅的尽量原谅，能宽容的尽量宽容，能给一条生路的尽量给一条生路……比如对待《蒋公日记》面世后，凭借日记而“永垂不朽的”黄埔1期生郭济川：

　　郭济川，又名：渠川，1900年出生，江西泰和人;郭家世代务农，有四亩地，粮产自给。本人县立高等小学校毕业，江西省立第一中学肄业，任本村国民学校教员两年后，改习商业，于商务印书馆服务四载，任司理账目及帮办函牍之职。

　　1924年5月，由郭森甲(曾任国会参众两院国民后援会会长)、翁吉云(国民党上海执行部第2及第8区分部支部长)介绍加入国民党，同月，由茅延桢、曹石泉(分别任黄埔军校第1期第2队队长、分队长职)介绍报考黄埔军校，编入第1期第2队学习，毕业后参加第一次东征，任教导第2团排长。

　　1925年4月29日，与见习官李士官在梅县携枪械潜逃，后被缉捕，不久获赦罪退伍。

　　据蒋公日记记载：“5月3日，……郭渠川，江西人，第一期学生，竟敢于放哨时率队潜逃，余引为革命军第一之污辱，几欲自杀。”

　　看到没有?校长想到的居然不是杀学生，而是自杀!

　　本来，我写黄埔军校史的初衷，并非为那些黄埔出身的、功成名就的、抑或身败名裂的将军们树碑立传，而是为了关注那些在轰轰烈烈的大时代里，被时代的洪流淹没了的、或逆流而上或随波逐流的个体的命运。比如这位差点让蒋校长自杀的学生，就是我所感兴趣的。然而，他后来的经历已不可考，但作为进入蒋公日记的第1期生，也算是“青史留名”了。诸位看官如果有谁了解此人此后的经历，尚望不吝指教!

　　然而，校长又是一位严于律己的职业军人。在1925年的日记中，有不少自责的文字，如：

　　1月18日……九时后起床。晏安如此，尚能立业耶，戒之!

　　1月25日……八时后起床，宴安如此，岂足为人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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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20日……今日暴躁过甚，须视部下如子弟，作为孩子气之童子。

　　2月1日，今日心神尚能自勉，惟见色心动，戒之。

　　……

　　看到没有?这样一位偶尔早上八点起床都要自责的校长，自然也是严于律人的，自然是会更严于律后生的!虽然有的黄埔学生后来在回忆军校生活时，会提及每天黄昏后，这位律己律人律后生的校长与陈洁如及儿子纬国在校园内散步的温馨画面，但黄埔军校毕竟是一所军校，而且是一所纯爷们的军校，所以铁血是其本色，《革命军连坐法》是其必然!

　　撇开并不存在的所谓“赤、白黄埔”，按照死神光顾的顺序，我说完了黄埔1期生中被处决的同一阵营的“天子门生”，再来说说黄埔2期生中被处决的同一阵营的“天子门生”：

　　邹明光(1899年1月23日-1941年2月6日)，族名：泽焯，字：明光，四川省威远县新店镇人，国民党员，最高职务或军衔：国民革命军第20军政训处处长，少将军衔。

　　邹明光之父名宝桢，字月亭，清代监生。邹明光五岁发蒙读书，七岁入读邹氏祠堂所办家塾。1908年(清光绪三十四年)，邹明光考入威远县高等小学堂，接受新式教育。1914年1月，邹明光高等小学毕业后，因家乡未设中学，遂约集同乡罗英杰、张履桥、王尊等人，赴乐山参加嘉定联合县立中学校(今乐山第一中学校)的入学考试。当年该校在原嘉定府属乐山、犍为、夹江、洪雅、峨边、荣县、威远七县仅招新生三十八人，邹明光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该校第八班。

　　1917年12月，邹明光于嘉定联合县立中学校毕业后，因家道中落，只得回乡任教于国民初级小学，一面教学，一面还承担了《邹氏族谱》的编辑工作。后考入国立北京法政大学学习。

　　1924年8月1日，大学毕业后的邹明光考入黄埔军校第2期步科第2队学习，是黄埔2期中学历最高的学员。

　　11月20日，黄埔军校师生组成的教导1团正式成立，何应钦任团长，王登云任党代表，下辖沈应时、刘峙、王俊三个营;12月26日，教导2团成立，王柏龄任团长，下辖顾祝同、刘尧宸、金佛庄三个营，黄埔1期生陈赓、陈明仁、刘畴西、侯镜如、关麟征等均在教导团担任连级军官。

　　1925年2月1日，邹明光随军校教导团参加第一次东征作战。6月，随部参加对滇桂军杨希闵、刘振寰的军事行动。9月，军校毕业。10月，随部参加第二次东征作战。

　　1926年7月，邹明光随部参加北伐战争，任国民革命军第4军叶挺独立团少尉排长，在著名的丁泗桥战斗中负伤，离队回老家威远养伤。在老家期间，他曾任县团练局长，帮助地方搞过团练，也曾负责自贡到威远的公路修筑工程……这些在威远县志中有记载，而黄埔军校史记录为1935年后经历不详。

　　邹明光留下的谜团之一就是：不少回乡养伤的同学痊愈后都重新回到了部队，南京专门设有黄埔同学会的办事处，负责收容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掉队”的同学。为什么邹明光伤愈后没有重回国民革命军序列呢?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邹明光被调入庐州军官训练团受训，获授陆军上校军衔。后随参谋团入川，历任国民革命军第20军(军长杨森)少将政训处长，军委会政训处少将参军，少将设计委员。后离开军界，出任万源县县长。

　　邹明光留下的谜团之二就是：十年后，终于回归国民革命军序列的他为什么又要离开军界改任地方县长呢?

　　1941年2月6日，因走私鸦片罪，邹明光被蒋校长下令枪毙于重庆观音岩，年42岁。

　　当然，相信读者诸君读史已慢慢习惯了，那就是还有另一种说法：邹明光担任县长后大力禁烟，查缴鸦片，查缴了贺姓官员——贺国光或贺衷寒走私的鸦片，被人陷害了。威远县志说：因为走私鸦片被蒋介石枪毙。但中华民国史事记载：1941年2月6日，四川万源县长邹明光以购办军粮舞弊，枪决。万源县志：1月高宏声等人向蒋介石重庆行营控告在任县长邹明光贪污和吸食鸦片奏效，邹后被枪毙于重庆土桥。

　　邹明光留下的谜团之三就是：具体罪名到底是什么?威远县志说是因为走私鸦片，中华民国史事说是因为购办军粮时贪污舞弊，压根儿没提吸毒贩毒的事儿，万源县志说是被人举报贪污+吸食鸦片。

　　无论如何，走私毒品，看来不是黄埔2期同学余洒度(被处决的“天子门生”——黄埔2期(之二))的专利。

　　据邹明光的后代回忆，邹明光被处决前留有遗书，其中有二点特别说明了的：一是自己被枪决是“奉总裁手谕”，二是让自己的儿子好好读书，千万不要当官从政。

　　邹明光被枪决时，他的儿子才15岁，他所留下的那封遗书也在文革中被亲属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