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师门”之后——被开除的黄埔4期生
来源：“大宋讲古”微信公众号   2024-07-30 15:28:09

　　对于某些未能毕业的黄埔4期生来说，此后余生都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军事才能了，因为他们有的在校期间就病故了，有的在校期间自动退学了，更有甚者是静悄悄地不告而辞了……当然，也还有的是无奈被校方开除了。

　　病故的和不辞而别的我已经说过了，这篇说说被校方开除的。

　　黄埔军校第4期生中，明确被开除的只有一位：

　　黄埔4期生中的被开除者：段德昌(1904年8月19日-1933年5月1日)，字：裕后/厚，号：魂，湖南南县九都山九屋场人，共产党员;最高职务或军衔：红2军团第6军军长，中共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创建人之一，没有军衔。

　　段德昌幼年丧母，父亲长期在外工作，由祖母把他抚育成人。段德昌七岁开始念私塾，后转读小学，十八岁时考入长沙雅各中学;在校期间，段德昌参与组织马克思主义学习小组。后就读于长沙商业专门学校。

　　1923年，段德昌父亲因病去世，段德昌不得不辍学回乡。

　　1924年，段德昌离开家乡，与留法归国的共产党员何长工等一起在华容创办新华学校。

　　1925年，“五卅”惨案前后，段德昌任南县第一国民小学教员，接触到《向导》、《新青年》等书刊，受到熏陶。当反帝大风暴席卷全国的时候，段德昌与其他进步青年一道，发起组织“青沪惨案南县雪耻会”，并担任该会调查股主任。6月，段德昌加入共青团。9月，段德昌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6年3月，段德昌被中共党组织选派到黄埔军官学校第4期学习。“中山舰事件”后，段德昌被开除出军校，转入毛泽东、李富春等主办的中央政治讲习班学习。可以说段德昌是刚进军校不久就被开除了，也正因为段德昌是被黄埔军校正式除名的学生，所以他的名字并未列入黄埔4期毕业生名单。6月，段德昌随部参加北伐战争，曾任国民革命军第8军第5师政治部秘书和第2师政治部秘书长。

　　1927年，段德昌出任国民革命军第20军(军长贺龙)第3师第2团党代表，随部参加“八一”南昌暴动。暴动失败后，根据中共党的指示，段德昌由宜昌转到鄂西、鄂中一带农村，秘密领导农民运动。在鄂中秋收暴动中，段德昌左眼被烧伤，遂潜回家乡医治。伤愈后，于冬季前往公安一带秘密组建中共党的基层组织和工农武装，在南县、华容、石首、公安等地活动，曾任中共公安县委书记。段德昌是国民革命军湖南独立第5师第1团团长彭德怀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介绍人，两人也是亦师亦友的至交，彭德怀在《彭德怀自述》一书中，对段德昌给予他的关怀、教育和培养，表达了无限的敬意与感激之情。

(彭德怀)

　　1928年春节前夕，段德昌领导了公安县年关暴动，组织农民武装，开展平原、湖区游击战争，创立了一套水上游击战的战术指导原则。5月，段德昌率领游击队渡江东下，初创洪湖根据地的基础，段德昌与周逸群(黄埔2期)、贺龙一道，成为中共湘鄂西根据地的主要创始人，先后任中共鄂西特委委员，鄂西游击大队中队长。

　　1929年春，段德昌率洪湖游击队进入江陵、石首、监利开展游击战，建立了三县红色政权。8月，鄂西游击总队成立，段德昌任参谋长，后任代总队长。在游击战中，段德昌与周逸群一道，首创“敌来我飞、敌去我归、敌多则跑、敌少则搞”的游击战术，与毛泽东于1930年12月提出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原则有同曲异工之妙。应该说，段德昌实际是毛泽东这一军事思想的最早创始人之一。同年底，鄂西游击总队扩编为红军独立第1师，段德昌出任师长。

(邓中夏)

　　1930年2月，独1师升格，编为红6军，段德昌出任副军长、前委委员兼第1纵队司令员，与军长邝继勋率部建立沔阳、潜江、监利等县苏维埃政权，创建了以洪湖为中心的湘鄂西根据地中心——洪湖苏区。7月4日，贺龙率红4军东进，在公安南平与红6军会师，共同组成红2军团，由贺龙任总指挥，周逸群任总政委，段德昌先后任红2军团第6军政治委员、第6军军长。9月，以李立三为首的中共中央派邓中夏到湘鄂西，排斥周逸群的领导，强行调遣红2军团渡江南下，配合第1和第3军团攻打长沙。段德昌大力支持周逸群的正确领导，提出巩固新苏区、停止南征的主张，被中央代表邓中夏否决。结果，南征失利，不仅丢了新苏区，而且连洪湖老根据地也几乎全部丧失。面对不利局面，段德昌与贺龙极力主张回师洪湖，重振根据地，遭到排斥。12月，段德昌被降职，调任湘鄂西联县政府赤色警卫队总队长，对此，贺龙十分气愤。后来，贺龙在他的《回忆二方面军》中写道：“邓名义上要段德昌去后方搞赤卫队，实际上是撤了他的职。”段德昌回到洪湖后，与周逸群一起，将红2军团失散逃回洪湖的1000多名战士集合起来，组成新6军，段德昌任军长，击退了国民革命军的第一至第三次围剿，保住了洪湖根据地。

(贺龙)

　　1931年4月，新6军发展到2000余人，以王明为首的中共中央派夏曦主持湘鄂西工作，新6军被改编为红3军(由红2军团改编)第9师，段德昌改任师长。周逸群被处决后，段德昌成为洪湖苏区的主要领导人。同年夏，段德昌率部接应贺龙的红3军主力回到洪湖。11月，段德昌代表洪湖苏区出席在瑞金召开的全国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被选为中央工农民主政府执行委员。

　　1932年秋，洪湖根据地第四次反围剿失败。10月，洪湖苏区几乎全部丧失殆尽。11月，红3军被迫撤离洪湖苏区，从随县北部出发，取道豫西南、陕东南、川东，进行八千里“小长征”。途中，段德昌率第9师负责阻击、断后，保证了红3军于1933年1月安全转移到湘鄂边。

　　1933年1月，段德昌率部到达湘鄂边后，正值湘鄂西的“肃反运动”高潮期。段德昌一边率军同敌苦战，一边同以夏曦为首的“左”的路线作坚决斗争。他曾当着夏曦的面质问：“你谁都不相信，把党团组织都解散了，连党都不相信了。你把红军搞完了，苏区搞光了，你是革命的功臣，还是革命的罪人?”洪湖根据地丧失后，段德昌痛心疾首，多次向夏曦提出如何恢复洪湖苏区的设想和建议，并立下了“给我四十条枪，三年内不恢复洪湖苏区，提头来见”的誓言，但都被拒绝，甚而被指为分裂红军的“改组派”而被逮捕。此前，段德昌就预感自己将遭到不测，于是将于谦的《石灰吟》“千锤万炼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一诗抄下，贴在住所的石洞中，以抒其怀。

(夏曦)

　　有人说，段德昌被捕后，贺龙曾同夏曦据理力争，夏曦拍着桌子，直呼贺龙的名字，以贺龙眼中没有湘鄂西中央分局相要挟。1980年11月，樊哲祥在接受五峰苏区调查组采访时回忆说：“段德昌是一个常胜将军，我跟他当过随从参谋。他只比我大两岁，如果不被夏曦杀掉，可能是元帅，许光达是他手下的师长，也是大将嘛。杀段德昌，还开了公审大会的，枪毙时，好多战士、代表都在场。我们不敢哭出声，因为夏曦在场。后见贺龙哭出了声，我们才敢哭，一下子都在哭啊!”

　　1933年5月1日中午时分，在湖北巴东县金果坪江家村，在中共肃反运动中，段德昌被中共中央湘鄂西分局(书记夏曦)下令处决。宣判大会后，段德昌高呼“同志们，永别了!祝革命早日成功!中国共产党万岁!苏维埃万岁!”夏曦见此情形，连连喊道：“赶快行刑!”几名持枪战士推着段德昌离开了会场，正在这时，只听一人大喊：“慢!”原来是贺龙，他端着一碗湖北特产的粉蒸肉，走到段德昌面前，含泪说：“德昌，吃点吧。”段德昌抬眼看了看这位老上司、老战友，几滴泪珠滚了下来。贺龙喝令左右：“给段师长松绑!”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动手。贺龙就亲自为段德昌解开绳索，把粉蒸肉端到段德昌面前，段德昌接过粉蒸肉，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而后望了贺龙一眼，把筷子交给贺龙，挺胸走向刑场，贺龙含泪背转身，段德昌临死时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用子弹，留下一颗子弹去打敌人!”这一次，士兵们听从他的临终遗嘱，用大刀砍下了段德昌的脑袋，年29岁。

　　蒋校长曾悬赏五万大洋，要取段德昌这位不肖弟子的首级，委员长没有办到的事情，中共中央湘鄂西分局办到了。

　　段德昌被处决后，湘鄂西苏区群众埋葬了他的遗体，并在坟前栽下了代表他年龄的29棵青松。

　　1944年4月，中国共产党在延安召开六届七中全会，通过中共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历史问题的决议，为召开“七大”和全面清算王明“左”的路线做思想和组织上的准备。会上，毛泽东提议为被处决的段德昌平反昭雪。

　　1952年，毛泽东为段德昌签发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第一号烈士证书。

　　1953年1月，段德昌的遗骸被迁葬于鹤峰下坪。

　　1962年，段德昌的遗骸再迁至鹤峰满山红烈士陵园。

　　1966年，段德昌的遗孀刘淑云给武汉军区写信，揭发贺龙“设计诱捕了段德昌”。不久，当年段德昌手下的士兵、贺龙军部特务班看押段德昌的战士和亲手执行处决段德昌的战士都写了揭发材料，指出贺龙在杀段德昌一事上应负责任。

　　周恩来也说过类似的话：贺龙说这个问题他不负责任，把责任推给夏曦。肃反时的负责人是贺龙、夏曦、关向应，贺龙是头子。我曾找他谈过话，说肃反应该是贺龙负责，贺一直认为由夏曦负责，这次他才承认错误。这次我到武汉，部队一同志说，打死段德昌起决定作用的一票是贺龙。

(中：贺龙)

　　1994年，中央军委将段德昌列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的36位军事家之一(其他35人为：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朱德、彭德怀、林彪、刘伯承、贺龙、陈毅、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杨尚昆、李先念、粟裕、徐海东、黄克诚、陈赓、谭政、肖劲光、张云逸、罗瑞卿、王树声、许光达、叶挺、许继慎、蔡申熙、曾中生、左权、彭雪枫、罗炳辉)。

　　2009年9月14日，段德昌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之一。

　　曾经有人说：“段德昌同志是能文能武、智勇双全的红军领导人，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他对党忠诚、待人诚恳、才思敏捷，浑身充满着革命者的战斗激情和力量。段德昌若不死，以他的杰出才能，必能被毛泽东重用，独挡一面，成为1955年开国元帅中的前几位，甚至能进元帅前三名。”

　　我想说的是：正是因为他所具备的这种品质，注定了他不可能活过肃反运动!

　　据说，段德昌不仅具有卓越的军事才能，而且还是一位有名的儒将。他天资聪明，1914年10岁时就以诗文对联出口成章而在家乡小有名气。一天，南县劝学所所长严世杰到段德昌就读的五德书屋视察，听到私塾先生对段德昌的介绍后，便出一上联要段德昌作对：“孔夫子、关夫子，两位夫子，圣灵威德同结万世”;段德昌听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对道：“著春秋、看春秋、一部春秋，庙堂香火永续千秋”。严世杰听罢，连夸段德昌是一位奇才。

　　段德昌担任红6军军长后，在洪湖的一次战斗中俘虏了当地“白极会”首领颜定成。颜定成饱读经书，有出口成章之能，而且自负得很，从不拿正眼瞧工农红军。段德昌提审他时，很不服气的颜定成爱搭不理，想用诗文来难一难段德昌，于是出一拆字上联：“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王子，王玉在上，单独作战”;段德昌会意，不假思索地对出下联：“袭龙衣，作乍人，魑魅魍魉四鬼儿，鬼鬼居边，合手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