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那一天就停在下摄司,费了整天的工夫从事人员的收容和行李的整顿。
这一天的工作也全靠着周公的指挥和调度,从再度的混乱中又整理出了一个眉目。
我们的确是打了一次败仗,不是败于敌人,而是败于自己。
洪深是受了嘉奖的,他有应变之才,能胜任繁剧。周公又指定他作为计划的执行人。他执行得也颇有快刀斩乱麻的风味。当其整顿行李的时候,他把各处科的好些公物一火而焚了。私人的行李也限制极严,决不容许超过两件,也决不容许超过斤两。后来有好些人批评他,怨恨他,说他毁弃了不少重要的东西。甚至于还有人这样说:那样的整理法,谁又整理不来?但这些闲话都不过是哥仑布的鸡蛋而已。
要在事后来说话,人人都可以做诸葛亮。你尽可以说,连从长沙撤退这件事,整个都是多事。因为敌人根本没有进长沙。但在当时谁能预料呢?当时的情势,一切都是天变地异。敌人要来,随时都可长驱直入。因此,当机立断,正是当时的要求。假如有聪明的朋友,能在这失败中得到了学习的机会,那倒会是获益不浅的了。
当天也是晴天,时而有敌机飞来侦察,我们的人员便散布在田野里,守看着眼前的公路上进行着宏大的车辆展览。真是各种各样的车子都有。小汽车、卡车、炮车、坦克车、指挥车、装甲车,平时所不容易见到的东西都展开在眼前。有载探照灯的,有载高射炮的,也有载着沙发椅的,殷殷洪洪,烈烈轰轰,把公路地皮辗进了心骨,黄尘一直蒙上了公路树的树顶。
为什么敌机不来轰炸?这倒是一件怪事啦。事情是后来才知道的,在大火后四天,敌人方面没有关于长沙的情报。四天之后,我们去从事长沙善后,他的广播才又开始提到长沙。从这来推测,大约在大火当中敌人的情报网也被烧掉了。这,或许要算是不幸中之一幸吧。
关于周公的汽车,在这儿有一段小小的插话。
在大火中以为失掉了车子,事实上并没有失掉,而是在车上睡觉的司机,一觉醒来看见满城大火,他怕汽车爆炸,便死命开走了。开走后没有办法开回,便只好逃跑了出来。
这真是一部数奇的汽车,在前我们同赴南岳的时候被碰坏一次,这回在大火中受了虚惊停在下摄司就在14日的晚上又真真正正被人偷走了——偷车的是后勤部的人,偷到了桂林,后来在桂林才被查出。
15日全体人员到达衡山,和原驻衡山的三厅人员合流。
在衡山驻了一夜。16日的清早在一座很宏阔的庙宇里整队。准备向衡阳出发。这个庙原是第二厅驻扎过的地方,二厅已经撤往衡阳。庙的名字我记不起了,只记得庙前很空阔,有一条宽大的溪水横流,庙里驻的是道士。当我们在那儿聚集着等待整队的时候,老道士一人捧了一个小皮箱来献给我。据说是在防空室里捡到的,恐怕是二厅丢下的东西。
我们把小皮箱打开来看了,的确是二厅遗留下来的。那内容的重要可以说是二厅和二厅厅长的全部生命——二厅的关防、官章厅长杜心如的私章、密码电报若干种、军委会的电报用纸及其它丢掉了这样重要的东西,假如是在清朝,当年是会丢掉脑袋子的。衡山隔长沙那么远,而二厅的狼狈情形,竟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东西,后来我们到了衡阳的时候,当然都奉还了。不过我还可保证,他们一定会把密码电报大大地改编过一道。
整队向衡阳依然是由于交通工具不够,要一部分人走路。这次的领队原已决定由黄埔二期的尹伯休来担任,不幸地迟了刻,于是临时又改由洪深担任了。这一次便再没有掉队的情形。受了名誉处分的伯休,是有一半功劳的。他自告奋勇去打前站,打尖宿营都做得井井有条,真可以说是“失败是成功之母”。
作者郭沫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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