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大火·善后救济〗忆长沙大火时的周恩来
来源：节自《跟随周副主席十一年》   2019-11-19 17:11:45

　　1938年10月,日本鬼子占了武汉,又沿着粤汉铁路进攻岳阳,企图渡过泪罗江,进逼长沙。

　　长沙有我们十八集团军驻湘办事处,地点在寿星街。周副主席从武汉撤退路过长沙时,就住在这里。办事处是二层楼房,副主席住在楼上,因为他整天里忙工作,所以楼上的电灯总是彻夜亮着的。我们几次向周副主席提意见,请他注意身体,早些休息,他每次都答应得很好,可是到半夜去看时,楼上的电灯还是亮着。

　　11月,日本鬼子向洞庭湖进逼。国民党大小官员纷纷向四川广西等地逃窜,可是周副主席、叶剑英同志和随员们还留在长沙,处理许多重要公务。在那危急、混乱的时刻,全国人民都注视着共产党人的一举一动,周副主席未走,老百姓的心里也就稳定。因此,在国民党的每一次撤退中,副主席总是走在最后面。太原撤退是这样,武汉撤退时也是这样。

　　11月12日,长沙城里更混乱了,谣言纷传,人心惶惶。当天，副主席曾叫邱南章同志打电话给国民党当局,询问有关洞庭湖的龙飞虎时为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兼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的警卫员。

　　战况,国民党当局答复说:“敌人还在洞庭湖,一切平安。”周副主席就放心了,继续伏案办公。

　　夜幕徐徐挂下,长沙城也渐渐睡着了,一切都很平静。到了半夜,突然人声沸腾起来,凄厉的哭叫声和恐怖的嘶喊声混成一片。办事处的同志一个个被惊醒,跳下床就往外跑;跑到屋外一看,啊!到处都是浓烟烈火,天空给映得通红通红。邱南章他们以为是日本鬼子飞机来轰炸了,可是没有听到飞机的声音,又以为日本鬼子攻进了长沙,可是没有听到炮声和枪声。于是跑到大门口去看,只见满街都是惊慌逃跑的人,男的女的,扶老携幼,拖儿带女,恐怖地哭着、叫着、拥挤着,跌跌撞撞,到处乱窜。有些人手上拿的东西失掉了,也没有发觉,只顾逃命。有些人踉跄倒在地上,人流随着践踏过去。眼前这一片凄惨的景象把他们怔住了,闹不清是怎么一回事情,就喊住了一位中年人,要问个究竟。这人一看他们还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便惊奇地说:“军队放火烧城了,你们还不快跑,在这里等死!”他们一听是国民党放火烧城,飞快地跑回屋子里,把文件收拾起来。这时有个国民党士兵,手里拿着引火的汽油和马灯,走到办事处大门口,一声不响地就把房子燃着了。邱南章等同志上前阻止,他们瞪着眼大着嗓子说:“你们管不着,这是上头的命令!”说着,就在屋檐下放起火来。这时,邱南章同志便急忙跑去报告副主席,一看副主席住的房间里还是灯火通亮,副主席和叶剑英同志仍安静地坐在案首,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他心里急得不得了,拉住周副主席,急促地说:“快!快走!”副主席一看邱南章那副紧张的样子,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又是日本鬼子打来了,他平缓地说:“日本人还远得很嘛!”这时,火已经蔓延到院子里来了,邱南章就领着副主席、叶剑英同志和随行人员向大门走去,但是,大门口已被猛烈的火焰封住了,于是他就领着周副主席等从屋侧的火里冲了出来。走到街上回头一看,大火已经把二楼吞没了。

　　到了街上,邱南章去找副主席的小汽车,连影子也没有找到。原来司机看到满城火起,怕车子开不出去,就把汽车先开出长沙城了。汽车没有找到,他们只好徒步走起来。街上到处是火,不能通行,就向湘江边走去。走到江边,只见黑黝黝的一片,江岸上、沙滩上拥挤着成千成万的老百姓,到处是啼哭和叫喊声。为了让老百姓走干的沙滩,周副主席等就在湿的沙滩步行,一步一陷地向城外走去。走到城外,副主席又回过头来,眺望城里,只见长沙城上升起数不清的火头,火更大更猛了。出了城,邱南章的心情稍安定了,就把国民党下令焚烧长沙的事情向副主席讲了。副主席一向是非常开朗愉快、心胸广阔的,这次却非常愤慨。他又转过身去,长久地凝视着燃烧中的长沙,脸上流露出怒不可遏的神情。

　　国民党焚烧长沙是挂着“敌寇将至,焦土抗战”的招牌,但是日本鬼子还在洞庭湖一带,离长沙远得很。火烧长沙前,国民党要人都已先后离开长沙,不是去重庆,便是去衡阳,就是周副主席和叶剑英同志等没有走。国民党军队半夜三更满城放火,没有通知老百姓疏散;周副主席当时是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按理应该通知撤退,政治部部长陈诚就在城郊,可是他也没有给一点信息。国民党当局的用心是何等毒辣啊!

　　国民党放的这把火烧了三天三夜,座美丽宏伟的长沙城烧掉了十分之九,成了破烂不堪的废墟,更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和伤兵葬身火窟。这件事情震动了全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愤怒,纷纷要求严办纵火罪魁。国民党害怕人民追究下去,把阴谋完全暴露,蒋介石就找了3个替死鬼,把当时长沙警备司令酆悌、警备二团团长徐昆、警察局局长文重孚枪毙了,以为这样就可以一手蔽日了。

　　周副主席走过长长的湘江沙滩,转到长衡公路上,司机已在公路边等候了,他们就坐上汽车向衡阳开去。这时天已经亮了。

　　第二天下午到了湘潭,在下司驿等待过渡。渡河的人啊,马啊车啊,多得不得了,汽车一部接一部,象一条无尾的长龙,一时渡不过去,就在渡口等待。

　　国民党火烧长沙的时候,我因公到沅陵,听到这件事,心里很急,担心周副主席遭到反动派的暗算,连夜搭车赶回长沙。走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上午4点钟左右到了湘潭,遇到办事处的同志,知道周副主席已到湘潭,我才放心。赶到下司驿,副主席正准备到衡山去,一见我来了,就问我什么时候赶到的,我说走了两天两夜,刚才到。他一听我没有睡觉,就连忙把我带到附近一间房子里,将睡在床上的吴坚同志叫起来,要我躺下休息,并且说:“我今天到衡山去,你先睡一觉,明天赶到衡阳。”

　　周副主席渡过河,发现办事处还有一部分人和物资未过来,他就在渡口停下来,等待人员和物资,办理善后事宜。副主席对同志和人民的财富是极为关心、负责的,在那种危急情况下,他总要等同志们和所有的物资走完了,他才动身。

　　由渡口到村子里去的一条路很小,汽车开不进去,只好停在公路旁。次日拂晓准备走了,到公路上一看,汽车不见了。大家很着急,就分散去找,当时天还不大亮,过往的人多又杂,查不出是谁偷的。这时副主席发现我也在找汽车,他就说:“你怎么也起来了!”快回去睡觉,汽车丢不掉的。”找了好久,终未找到,司机气得直跺脚,副主席安慰他:“不要紧,车子不会丢的。”副主席早已料到,这是国民党特务搞的鬼,故意把汽车开跑了。

　　汽车没有找到,副主席只好乘办事处的救护车到衡山去。一路上都是从前线败退下来的国民党军队,三五一群,灰溜溜地走着支枪象千斤重担似的,把背都压弯了。这些溃不成军的军队,从长沙一直拉到衡阳。

　　以后,我们到了衡阳,找到了周副主席的小汽车,原来是白崇禧的部队(辎重团)在南岳偷着用大卡车拖到衡阳附近来了。我们派人去要,国民党部队不给,后来由白崇禧写了一封信,才把汽车要了回来。

　　抗日战争开始的时候,海外的爱国华侨听到八路军、新四军在极端艰苦的情况下,英勇抗击日寇·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爱国捐献运动,献出了很多钱,购买通信器材、医药物资支援抗日。这些器材都是先从香港运到蒋管区,然后再转到解放区和抗日前线。在长沙撤退时,这些物资都由我们办事处人员带着走,一直带到衡阳,堆放在市郊公路上。

　　在湘潭下司驿休息不久,我就按照周副主席的指示赶到衡阳去了。在衡阳市郊公路上,遇到我们办事处看管物资的同志,我见他们,就跳下车问副主席住在哪里。他们说还在衡山,并说他快要到这里来了。于是我就坐在公路旁边等起来。

　　下午4点钟左右,一辆救护车穿过人群向前驶来,我认出那是我们的救护车,就跑着迎过去。

　　副主席一跳下车,看到公路两边堆满着器材,转过脸来就问我:“东西为什么堆在这里,不疏散隐蔽起来?”我说:“我不知道,我刚才来到。”他严厉地说:“你怎么刚才到?你不是来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一下车就管,你为什么不管?”我一听脸立即通红了,再没有说的。副主席立刻召集在场的同志分头找地方,很快就把物资疏散隐蔽好了。副主席也和大家一起搬运,弄得满身是汗。

　　这件事情对我教育很大,现在想起来还那么深刻。副主席一下车就发现器材堆在公路上,很容易遭到敌机轰炸,可是我就没有想到。从这里可以看出副主席对党对人民对革命利益的高度负责精神。

作者龙飞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