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湖南凭借其独特的区位优势,成为抗战初期的大后方。1938年10月武汉沦陷后,日军很快攻占岳阳,长沙危在旦夕。为免军民用设施“以资敌用”,拟在日军攻占长沙时实施焚城计划,导致了1938年11月12日的文夕大火。战区司令长官陈诚事后回忆:这场火是有计划放的,非常明显,否则不会有全城一齐“失慎”之理。但是谁是火头,谁是主使者,却成了当时一大疑案。在大火发生80年后的今天,有必要重新梳理其来龙去脉。
在长沙实施焦土抗战的决定
抗战初期,长沙作为正面抗战的后方基地,集结了大批军民物资,是华北与华东的工厂、机关、学校等内迁的重要目的地或中转站。然而,长沙并不安全,日军多次出动飞机轰炸,大量平民伤亡,建筑被毁。如1938年4月10日,日机27架轰炸长沙,湖南大学校区死伤100余人,湖大图书馆全部被毁,科学馆毁去三分之二,学生宿舍2栋亦被炸。8月17日,日机18架狂轰长沙,死伤平民800余人。在长沙日益危急之时,湖南省政府主席张治中于1938年10月推荐黄埔一期毕业的酆悌担任长沙警备司令。
1938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后,日军继续南下,直逼长沙。长沙是战是守,亟须定夺。11月1日,国民党高层在南岳召开军事会议,蒋介石检讨武汉撤离时未予焚毁以资敌用等问题,特别强调若长沙失陷,务须实行“焦土抗战”,能疏散的疏散,疏散不了的,予以彻底焚毁。应该说,对于预定撤退的战略支点及重要城市的建筑物,施以破坏,免资敌用,亦无不可。会议还决定湖南省政府迁往沅陵,长沙市政府迁往邵阳。省主席张治中与部分公务员暂留长沙,待形势危急时再行撤退。
1938年11月7日至9日,蒋介石在长沙何键公馆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参谋总长何应钦、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湖南省主席张治中等30多位国民党高官参加。长沙警备司令酆悌、湖南省保安处长徐权列席,长沙警备司令部参谋处长许权负责会议警戒。蒋介石继续强调“焦土抗战”,欲仿效俄国库图佐夫火烧莫斯科城,以此来击败拿破仑大军的战例。蒋说,若日军越过新墙河进攻长沙,长沙一旦失守就予以焚毁。会后,蒋介石视察长沙郊区,并敦促第九战区做好战事准备。
11月10日晚,张治中邀约湖南财政厅厅长尹任先、省保安处长徐权等召开秘密会议,长沙警备司令酆悌、长沙市长席楚霖等10多人列席,具体布置焦土抗战方针。随即,酆悌在长沙警备司令部召开军、警、宪处长以上负责人会议,宣布长沙一旦失守即焚毁长沙的指示,并成立“破坏长沙指挥部”。
焚城计划的制定与大火发生
1938年11月11日,日军一路占领湘北重镇岳阳;另一路沿铁路线以东直抵新墙河北岸。岳阳被占,长沙便唇亡齿寒。12日早晨8时,蒋介石得知日军占领岳阳,内心沉重,托侍从室副主任林蔚电告张治中,“对长沙要用焦土政策”。同时发“限一小时内送达”张治中的加急密电,表示“长沙如失陷,务将全城焚毁,望事前妥密准备,勿误!”蒋介石还不放心,当天他的专列一直停在长沙与湘潭之间的一个小车站上,直至下午4时,才缓缓驶离。
焚城密电属于高级军事机密,张治中无法向除焚城行动负责人外的任何人作解释说明。而且,11月12日是孙中山的诞辰纪念日,为安抚群众恐慌情绪,长沙还组织了相应的纪念活动,下午准备火炬游行。下午4点,张治中召集警备司令酆悌、参谋处长许权、省保安处长徐权,商讨焚烧计划的制定与实施。酆梯建议,要长沙市社训副总队长王伟能当正指挥,许权为副指挥。张治中认为王伟能是军训教官,改用警备第二团团长徐昆为正指挥,王伟能、许权为副指挥,并说:“须在我军自汩罗撤退后,再命令开始行动。”当时商定,要等接到焚毁命令后,先放空袭警报,使人民逃避,再放紧急警报时,即开始行动。酆悌限令许权12日下午7点写成具体焚城计划,完成后由他与徐权看后送张治中批准。省保安处负责纵火器材及燃料的筹备。下午7点,焚城计划如约送到张治中办公室,获得批准,并“限明晨4点准备完毕”。
晚上8点左右,酆悌召集正副指挥徐昆、王伟能开会,传达张治中的指示。酆悌明告徐昆,不得擅自焚城,反复强调只是焚城准备,并非实施,应以命令为先。酆悌说:“校长(指蒋介石)在长沙,我连夜没有睡觉,我需要睡几个小时,有事问参谋长(许权)。”
徐昆等连夜从保安处领取纵火油料等物资,当晚11点半,徐昆向参谋处长许权报告,纵火部队已进入焚城计划指定的准备位置,汽油、煤油等纵火燃料也发放到个人,准备就绪。焚城准备部队分成3人一组,共有100多个小分队。许多房子的墙上被画上焚烧记号,甚至部分队员将燃料洒在市区主干街道、市民房屋外墙和窗户上,长沙俨然成了火药桶。
长沙人口原有43万左右,8万余住户,战后初期人口增加了10万左右。大火前逃走了十分之九以上,留在市内的应不下3万人。然而12日晚八时开始戒严,市内人民已不能逃出,七处后方伤兵医院有3、4千人,通讯机关后方办事处和其他准备最后退出的公务人员至少有两千人。这些人在睡梦中浑然不知厄运即至。
其实,12日晚,长沙市民就议论纷纷,谣传日军已临近长沙的新河,群情混乱。徐昆向许权反映了这一情况。许权察觉此事不妙,立即向张治中反映。张治中说:我们并没有放弃长沙,第九战区司令部和陈诚长官都在长沙,蒋委员长正在调军队增强防务,你告诉徐昆不要惊慌。至于许权是否联系上正在四处检查焚城预习准备情况的徐昆,将张治中的这一番话告诉他,并由他转告给执行焚城任务的官兵,就不得而知了。
不料,13日凌晨2时,南门外伤兵医院不慎失火。许权得到报告后,打电话给警察局长文重孚,要求救火,答复是:警察都撤离了,消防队员也撤离了,故无法救火。守候各处焚烧的士兵误以为是放火信号,便一齐点火。刹那间,火光冲天,长沙全城一片火海。大火发生后,电缆烧断,信息不通,指挥瘫痪,警察宪兵逃走,长沙城陷入混乱,未能组织有效的救火行动。酆悌于凌晨4时去张治中寓所报告大火之发生,“彼此嗟叹而莫名其故”。
长沙大火发生时,岳阳虽失,而平江、汨罗阵线甚稳,长沙距前线尚有100余里。最高当局虽有焦土方针,但尚未下令主动弃守与焚城,而是调兵增援;地方政府则根据上边命令做好焚毁准备。然而,政府对组织与动员民众,徒唱高调而未见办法,既不能事先平息恐慌,大火后又难以组织有效灭火与人员疏散,致使长沙城延烧数日,一场重大浩劫由此产生。据档案所记:烧死市民3000余人,焚毁房屋5.6万余栋,占全城房屋的95.6%,造成商业损失达5541亿元(法币),为全市财产的43%。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长沙古城毁于一旦,成为“二战”期间世界上损失最惨重的四座城市之一。因12日的电报韵目为“文”,故称“文夕大火”。
酆悌面对大火发生后长沙城之惨状,愧疚万分,恨不得自杀以谢民众。不过他认为真正原因是部队指挥系统混乱,难以号令,自己没有直接下放火命令,罪不至死,而张治中的保安处长徐权更应对焚城负责,因徐权对部队训练不够,缺乏控制力。据酆梯日记言,“我有必死决心,决不推诿责任,这是我二十年做事经过史上可以看出,我决不会下命令,也绝不是不负制止责任,实在手下无兵,火起又是遍城的,一时救火不及,几连我们都被烧在火中。我并不畏死,我的人格,至死总不会被人看轻”。(上)
(作者:刘大禹 师家兴 单位:湖南科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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