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风雨靠山屯儿
来源：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 文/辛艳梅   2025-07-03 14:39:16

【小说】

　　1931年9月22日，日本鬼子侵占靠山屯儿，开始对当地百姓进行疯狂的迫害。中国人恨之入骨，比日本鬼子更可恨的是汉奸狗腿子，于大海就是县自卫队大队长，日本人没来之前四处剿匪，深受百姓拥护，他姐夫陈中堂一度以这个小舅子为荣，万万没想到日本人来了之后他变成现今这个样子，让陈中堂人前背后抬不起头来，于大海姐夫这个名号，成了他的耻辱，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本想打定主意跟小舅子老死不相往来，可小年儿恰好是于大海母亲、也就是陈中堂岳母六十大寿，陈中堂万不得以，登门给岳母贺寿，只见院里张灯结彩，甚为热闹，还来了不少日本人，细看来人，却好像不都是来贺寿的，他媳妇大凤一打听才知道：于大海竟然准备卖掉家里的田地房产，给日本人组建军队，人群里有好几个来看房产的买主，给老娘过完大寿房产地产就全部出手了，听此言陈中堂只觉得眼前一黑血往上涌：中国人花钱替日本人打中国人，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儿?不由攥紧了拳头，想揍他狗日的，又见日本军官头头丰吉秀郎不可一世的坐在上首，于大海围前围后点头哈腰的样子，强压心头无名业火抬腿就要往外走。

　　这时，只见于大海手下小顺子冲进正房，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嚷着：队长，不好了，咱家的大门被人泼了大粪。“谁干的?反了他妈的”于大海掏出枪来骂道，“是张大牙和李凤祥，你打折了他们磕头大哥的腿，他们就要恶心恶心你。”呸，没别的能耐就能扯犊子，肯定没跑多远，兄弟们，快去给我追，抓回来让他俩把我的大门舔干净!陈中堂心里却非常解恨，不仅一阵窃喜，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忽然，一颗手榴弹从墙外飞进来，直接在原地爆炸，只听一声巨响，众人条件反射地趴下再起来看时，院子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尤其院里中间那口锅，小鸡炖蘑菇飞得到处都是。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看来当地老百姓真是对大海恨之入骨了。丰吉秀郎拍拍于大海肩膀安抚他说：“你地，大东亚共荣功劳大大地。”于大海脸上马上笑开了花，非要留丰吉吃了饭再走：太君，您往这边请，太君，我的忠心大大地。

　　臊得陈中堂找个地缝都想钻进去，这时，大海娘拄着拐棍颤颤巍巍从内室走出来：大海，这是咋回事啊?于大海不耐烦地回应：“娘，没看有贵客吗?我忙着呢，等会儿说。”老岳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接着絮叨：“你可别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啊，咱老于家世代清白，可从没对不起谁啊!”饶是于大海再没人性，对老娘却从来孝顺，赶紧过来安抚老娘：“娘，您老就放心吧，儿子做的都是中国人应该做的事，绝不给您丢脸。”大海娘拉着儿子的手，一遍遍的问：“真的?”“真的。”大海答。“你可不能糊弄娘啊?”“儿子从来不敢糊弄娘。”大海满脸真诚，终于把娘哄进屋，差点儿气死旁听的陈中堂，想要在岳母跟前告状又怕老人身体受不了，想假装没听着却咽不下这口恶气。又看见于大海满脸堆笑地说：丰吉太君受惊了，我敬您一杯，看得陈中堂心口疼，狠狠啁了两口烧刀子，借着酒劲儿拦下端着酒碗的大海，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摔倒，咬牙切齿地说：“老百姓的吐沫星子都要把你淹死了，老于家祖宗的脸也让你丢尽了，你这个日本人的走狗!”于大海未料陈中堂跟他动武，瞬间有点儿懵，等反应过来，已经被陈中堂压在身下，恼羞成怒地喊：“我的事儿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得了。”

　　陈中堂的老拳不由分说地挥下来，这拳是替你早早过世的爹打的、这拳是替咱娘打的、这拳是替你姐打的，这拳是替被你残害的乡亲们打的，于大海是有功夫在身的，陈中堂又不胜酒力，眼瞅大海转败为胜，陈中堂打不过，张嘴就要咬，大家伙儿七手八脚的拉仗、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哄的、更有女人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忽而这些声音又都安静了，张嘴要咬的陈中堂猛一抬眼，看见丰吉正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瞬间，酒醒了一半。

　　白的雪这样刺眼，明晃晃的大太阳没有温暖却也跟人作对，于大海逆光冲着丰吉大喊“太君，息怒，他是我姐夫，”继而赶紧挡在陈中堂面前，满脸的五颜六色笑得比哭还难看。“姐夫?”丰吉不屑：“刁民，妨碍大东亚共荣，死啦死啦地。”说着把枪扔到于大海手里，于大海像接住了个烫手的山芋，整个人都不好了。

　　“杀了他，永远效忠天皇陛下”丰吉的语气不容置疑。“别忘了你是中国人，你就甘心给日本人当狗?”陈中堂还是害怕了，声音里明显元气不足。“不杀他，你地不忠诚”丰吉秀郎继续说。“杀了我，你姐怎么办?你外甥怎么办?”陈中堂明知道小命要交代了，还是想争取一下。“杀了他!”丰吉表情狞狰，“于大海!”陈中堂还是试图唤醒小舅子，所有人的眼神都死死盯住于大海，寒冬腊月，于大海的脑门上肉眼可见地冒出了冷汗，“于大海!”丰吉高喝一声，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把手枪来，死死扣住于大海太阳穴，于大海颤抖的手在短短数秒钟之内，依次比量着瞄准了陈中堂的肩膀、胳膊、小腹，最后闭上眼睛朝着陈中堂的腿上开了一枪，丰吉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落了房檐上的雪，雪花扑簌落下，陈中堂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身上却毫发无伤，枪里竟然没有子弹，陈中堂捡回一条命，于大海也松了一口气，可姐夫和小舅子的深仇就这么结下了。

　　丰吉笑出眼泪，把枪别在了腰间，拍着肩膀夸赞于大海是好样的，还亲手给他签发了自卫队拨款的字据，那可是一笔巨款。陈中堂莫名其妙地看到于大海的眼睛里光芒四射。“从今天开始，他就更不知道咋嘚瑟好了。”陈中堂恨恨地想，呸地吐一口嘴里的血沫子。

　　果然不出所料，此后于大海用变卖房产地产的钱和日本人给拨付的钱，买了马匹武器，建立起一支不小的队伍，声名鹊起。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用这支队伍跟日本人死磕上了，迅速地抢占了周边几个铁路咽喉要地，拆铁路、割电线、部署狙击，把小日本儿赶到了元宝屯儿，一时震惊四野。

　　陈中堂心里乐开了花，开始在靠山屯儿扬眉吐气起来，四处说小舅子是因为自己的教化改邪归正了。张大牙李凤祥却对他说，泼粪那事儿是于大海求他俩去演戏给日本人看的，扔进院子里的手榴弹也是于大海安排手下做的，并且说于大海一直利用给日本人做事儿的身份在帮中国人，被他帮过的老乡们都必须到处去骂于大海，为的是取得日本人的信任，他忍辱负重，不惜被千夫所指，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就是为了组建这三千人的队伍，好好的跟日本鬼子干一场。

　　陈中堂听到这些后觉得鼻子发酸，似乎有什么东西蜿蜒在脸庞上，摸了一把，居然是满手的眼泪，此时山河破碎、国难当头，想想自己这些年，眼高手低，成天怨天尤人、纸上谈兵、满腹牢骚，可真正为抗日做过什么?相比而言，满身骂名的于大海，才是条真正的汉子。

　　这时，大凤哭着喊着传来于大海不幸被捕的消息，陈中堂思谋良久后决定：“倾家荡产也要把他救出来，即使救不出来，他做为中国人心里也能好受点儿。”虽然山河飘摇风雨不休，可是，只要有于大海那样的人，总有云开雾散的时候，陈中堂坚定地说。

　　三天后，于大海被枪决于日本鬼子的刑场，临刑前，喝的是姐夫陈中堂冒死送的断头酒，兄弟俩相逢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