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最遗憾的只有三件事:第一,抗战离开昆明后,再没有回过云南;第二,没能马革裹尸;第三,不能魂归故里。
——昌宁鲁道源
1949年12月10日黄昏,中越边境,枯草岭。
寒冬,又落着雨,斜阳挣脱云层探出一丝缝隙,最后的红光投在鲁道源脸上。
越过这道岭,就离开这片土地了。
回首,北望。峰峦雄峙,云烟翻滚,风扫林海,如万马蹄踏,似沙场嘶吼。鲁道源想起了11年前北上抗日救国的滇军,想起了58军,想起他率领出滇的11师。进攻,血战,赴死……危亡震撼的场景尤似昨日;靖安之役,三战长沙,赣东会战,克复常德,常衡会战,赣江追击……他和他的云南健儿用咆哮的血性和冲天的气概,以死击敌,铸造了“旌节飞扬处,倭奴心胆惊;欲追戚少保,疆海震威名”的令日军闻风胆寒的战功(诗句引自鲁道源诗集《铁峰集》,下同)。无数袍泽倒在寸土寸血的土地上,与倭奴玉石俱焚,埋骨他乡。鲁道源常作着“朝诛倭寇夕长逝,不负天公育此身”的壮怀,可憾终不曾殉国,每一次都踏着层层叠叠尸骨活下来了,不能陪随九泉部众英灵而去,“战场不能马革裹尸”。没有在寸土必争的对日作战中退缩一步,没有倒在九岭,没有死在影珠山,今朝竟步步退却,仓惶之余,竟不知已到此境地……
“将军,咱们过去吧!”看着鲁道源驻足,侍从官杨新实在提醒。
鲁道源没有回头,情势如巨石压卵,他依然平静:“我们就在这,等等吧!”
杨新实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一脸错愕:北面追军汹涌而来,几万人转瞬乌有;他们原设退却路线早被阻断,一行人丢弃重什杂器急走,至此已属万幸,还等什么!
杨新实不敢多说,将军的话历来遵照执行,从不加怀疑。可是这段时间令他无比苦闷:日军投降以来,当年肝胆依照的“友军”突然成了“死对头”;当年一道出滇的新三军早已和延安取得了联系,早已接受解放军整编;自己十分崇敬的老上司卢汉也宣布了云南起义;我们呢,从江西到湖南,从湘西到广西,节节败退,几十万人一下子全没了,这还是铁血雄狮58军吗?杨新实从不沮丧,此时眼里却布着一股疑怨,又焦急地望着将军。
表面永远宁静如松的鲁道源其实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当年大军“浩荡出边城,壮哉此一行;山从人面起,云向马蹄生;声威何凛冽,气势自纵横;挥此貔貅去,何难定太平”,何其雄哉!想当初在抗日战场纵马扬鞭,随时准备赴死杀敌,何等畅快,何曾皱眉?而今天同室操戈、同袍相残!咱们这打的什么战?这几天被解放军43军紧紧咬着不放,一路损兵折将,此时几近全损,只有仅余的警卫营二十五人跟着自己。“溃逃”一词对于“常胜将军”而言,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煞。我们踏遍狼烟,死生不足挂齿,可是,我们要怎么活着厚颜面对翘首盼归的“江东父老”?
朔风呼啸,阵阵轰鸣似远还近,像雷滚,又像炮声。杨新实急切拉住鲁道源手臂:“将军,事不宜迟,速速过去吧!”
不急,再等等!
薄雾掩着乱石遍横的岭岗,缭绕着一股恍惚的苍凉。将军随即就着一块大岩石靠坐。风忽缓忽急,雨水顺着帽檐一滴一滴掉落,“再吸几口空气吧”,鲁道源对杨新实说。
鲁道源看看这名从云南昌宁的大珠山跟随自己近30年的上校,慰藉瞬间被愧疚与无奈裹住,堵在胸口。他想云南,想已经整整20多年不曾返乡的衣胞之地昌宁,想起在大珠山的童年。“下山泡澡”、“学堂读书”、“放学比武”成了那个时光的大部分记忆,可以这么说,鲁道源是泡着澡、读着书、打着架长大的。难怪是当武将的胚子,从小就生着好武斗勇的牛气,今时鲁道源已是8个孩子的父亲了,家里有两条不成文的家规:一是不管把家安在昆明,还是江西湖南,回到家都要讲昌宁的大珠山方言;二是孩子不准在外惹是生非,如果非要打架不可,只许打赢不许打输——打输了回家要被罚,打赢了回家一般没事。鲁道源既要孩子们从小学礼习文,还要练就他们坚强体魄,育发他们的尚武精神!
想起孩子们,鲁道源掠过一阵凄惘。几天前,他让夫人谭正良和孩子们从江西飞到昆明,要她们从昆明包专机飞往台北——可是能顺利飞走吗?现在到哪去了?会不会也如这般东奔西逃?孩子们大都没有成年,最小的女儿以芬还在襁褓之中……一想起孩子们,脑海出现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模样,看到一双双调皮可爱的眼睛在向他张望、叫唤……鲁道源的心似被滚烫铁流黏住、漫过,融化了:太久把自己付与这连绵不绝的战火,欠你们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啊!带你们去过踏实安宁的人间生活吧——你们在哪,我们还有天伦圆满的时日否?
少年鲁道源的每次“比武”,杨新实几乎都有份,在鲁道源心里,杨新实揍人功固然不是第一,但是挨打术绝对一流,即便经常鼻青脸肿,从不见掉泪,决不会喊疼。后来他们连同大哥鲁道忠到顺宁(今凤庆)县高小读书,不甘受人欺负的鲁道源的“武台”更大了,每次鲁道忠是他最后的底气,如果打架落败,即把大哥搬来,几乎都能完胜。这伙调皮捣蛋的“珠山乡下人”虽屡受顺宁富家子弟横眉,但是他们走路带风的样式连先生都叹气。鲁道源聪明好学,国学诗书功底尤其扎实,就是淘得没边,甚至敢捉弄先生。牛犊鲁道源趁杨先生在课间瞌睡,把先生的大长辫子系在椅子上,先生醒来,起身,睽睽之下顿时人仰椅翻……在同学的窃笑声中,戒尺狠狠地落在小道源的屁股上!
这妙趣横生、欢欣怡人的记忆,复活在此情此景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啊!收拾起这些温馨的旧时光,别了,这我们深深拥抱着的土地;别了,这该死的战争!身经百战的将军,不会惧畏战争,只会厌恶战争;可是,唯有这罪恶的战争,才能开出美丽的和平之花啊!让这片土地的争纷都随着烈烈北风息去,结束吧,咱们太累了!道源,子泉!行到水穷处,坐看枯草岭。你看这秃岭干沟,风沙石漠,能有什么生机?只有这些深埋于历史褶皱的涓涓往事,能稍许慰服这末路的创痕。
“新实,你还记得咱们的杨先生吗?”
“记得”,杨新实一怔,看着将军如此气定神闲,紧绷的神色松弛了些:“31年我们不是还去看望过他吗?”
是啊,那年鲁道源到顺宁携礼拜访恩师,叫杨新实先去通报,一开始却被为人忠厚耿直的先生却之门外。原来在顺宁高小时鲁道源没少给班上惹乱子,教书严厉的先生也没少给这个“没出息”的戒之以尺,教之以棍,以为这个国军最年轻的“少将旅长”是“来者不善”。经鲁道恳切陈述,杨先生才开门接受了这个“最有出息”的学生的拜谢感恩。
没有严师哪来高徒?先生启发他们抗争和维新的思想,引导他们关心国家和民族的命运,这些启蒙驱动他们一步步走出珠山,走出佑甸,走向历史的大舞台。鲁道源蜕去了顽劣,变得担当进取。1911年鲁道源远赴昆明,入成德中学;1915年3月考入云南讲武堂第13期步兵科。一来到这里,他发现自己文化课还行,可是军事体操却在班上垫底了,于是他每天早晨四五点即趁同学还在熟睡之际起来操练……第一学期结束考核,居然得了第一!毕业后因成绩优异留校,从少尉队长、中尉排长……中将,每一步都是百炼成钢。杨新实,还有现在这20多名兵士,有顺宁的,有鲁家祖籍地祥云的,更多的都是珠山等地的昌宁人。他们一个个被将军带出昌宁,带出云南,征战四方;一起干酒,一起杀敌,一路擢升……他们是滇军的杰出代表,是东洋倭奴眼里杀不死、打不烂的“南蛮子”啊!
雨线如针,纷纷刺下,干涸的荒野,吮吸着冰冷的甜。这几年来惶惶度日,心身俱疲,,此刻肉身得以静息片刻,就让心神得以超脱……
“将军,我们已经多久没回昌宁了?”杨新实似发问又似在独自喃喃。
这话大家平时都问,都说,此时却撕扭起每个人悬着的心!20多年了,望那轮圆缺轮回的月,眼睛越瞅越模糊,家乡却越来越清晰。每次写信都说“我还活着”,“等打完战就回来”,现在,战是要完了,我们却往南,再往南,这不是离家越来越远了?20年,这漫长的一瞬,能渡尽多少物是人非啊!曾决死捍卫的山河,已经换了人间;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少去,看现仅存的这点瓜枣,早不是当年那伙踌躇飞扬的少年儿郎。被硝烟熏陶的眼睛,传透着深沉森郁的光;被炮弹和白刃抚过的脚步,铿锵而虚弱地颤巍着……将军,您不是说好,等战争结束,我们一起回云南,一起在滇池泛舟纵歌?不是说我们一定会回到昌宁,在佑甸大街的“霞客”楼品茶作画、饮酒斗诗吗?不是说好一起到鸡飞澡堂,赛夺“立夏第一澡”?我们不是家乡的荣光吗,下一次家书,我们该怎么写……
鲁道源闭上了眼睛,任由咸涩的雨水在腮边滑过,比昔日被刺刀舔舐还生疼。他的心被揪住,扯下,抛向遥远的地方。云南的一山一云,昌宁的一流一树,大珠山的一石一草,在脑海一帧帧浮现:一张张可亲可爱的面庞又向他颔首而笑:蒋大兴,张晃,穆法懋,王文烺,鲁道雍,甘蕃……他们都是家乡豪杰,都为家乡发展居功至伟!犹忆当年,诸多佑甸士绅为了家乡开创县治,几度奔走谋划,四处申述陈求,何等曲折多舛!为了佑甸后人不再受辱、受羁、受阻、受制,自己更是上下请命,竭力运筹!“佑甸初级中学”得以建校,昌宁得以设县,这是圆了多少代人呕沥以求的梦想啊!
那时有人主张以“道源”或“子泉”(鲁道源字子泉)为新县命名,鲁道源坚辞不允:“明月自来还自去,青山埋骨不埋名”,他想,岂屑沽名留后世,自有青史追我名!在瀚瀚历史长空,鲁某顶多算一粟流星吧,燃烧过照亮过便足矣,至于功过荣辱,任由历史评说。鲁道源提议:“各取永昌与顺宁之一字,寓意永世昌盛安宁”。1932年6月17日,云南省政府第301次会议决议,批准以“昌宁”为新县名。新生的昌宁蹒跚起步,由此昂然立于雄伟的中华版图上。
从此,除军务具名之外,将军的签字变成——“昌宁鲁道源”。
鲁道源曾经多次跟战友老乡们说,将来回去要挖通珠山 的路,小小年纪的他们爬着扳不直的山路去泡澡,翻着翻不完的山去读书,“山”长在他们骨骼里,也长在记忆里,成了挥不去的影子。他还要挖通到昌宁县城的路,好让读书的娃娃早一点到学校……
“我想家,家——”
沉寂中,警卫胡兆培说。声音不大,却似一个闷雷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翻滚。枯草岭蒙上了一层黑纱,横风猛扑着,呜咽着……
将军起身,到胡兆培旁边,按着肩膀的手在哆嗦:“咱俩一样,最后一次离开昌宁,已经21年了。处处为我撑腰的哥哥,处处需要我撑腰的弟弟,都不在人世了。双亲临终时日,我也没能敬侍左右……”
家父鲁金帮“常常寄书戒之,言曰兵以为民也,握兵柄者反以扰民,吾实为之伤之久矣。尔其务严军纪,勿损害民间一草一木,以副吾命,尔经武之初心……”(引自鲁金帮墓碑铭文)。父亲,孩儿谨记教诲,悉尊循之;功名利禄,如月高悬,自古盈亏不定,不恒圆满,不怪孩儿把握失度;母亲啊,您活了74岁,我常伴左右仅孩童时14光景,直到您在老家永生,17年不曾会一面!您走了三个月之后,孩儿才得知您已长眠!当时孩儿刚刚收复江西萍乡,战事不容回家服丧守灵,不孝儿只能请好友把母亲遗像寄到前线,孩儿在军中拜设灵堂,遥祭您在天之灵!
鲁道源默念着,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母亲有言:孩子不出息是社会的,小出息是自家的,大出息才是国家的!只恨我等如今生不能尽忠赴死,活不能衣锦还乡;为子不能奉老孝亲,为父不能荫护而教,为夫不能执手相濡……
“弟兄们,”鲁道源对着一众人,问:“君子贵行忠、孝、节、义,方于人道无愧,方可立于天地,今天我们守哪一条呢?”
“将军,”大班头李金贵大声说:“从我跟着您那天起,您说的都是对的!怎么办,您下令吧!”这伙似吃着铁子长大的汉子,此刻木然而沉毅地望着将军。他们习惯了没有属于自己的生命,没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只有一致的不死的意志。
鲁道源再次望向身后那山,那云,那里是我们的根,那里有我们的骨血,那里有我们以死捍守的道义。原来,可以选择才是最幸福的权力,才是最灿烂的自由啊!如今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却可怕地活着!每天一闭上眼睛,那些死去的弟兄们都一个个出来,都拉扯着问我:“小日本子都杀完了吗?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得下去,我得告诉他们!
鲁道源顿了顿,又走到杨新实旁边。天空静得只容得下风雨,枯草岭的夜色晕出阴绿。将军面如生铁,声音也似生铁:“诸位,二三十年了,你们跟着鲁某,当过收复常德的‘老虎’,当过南昌受降的‘神仙’”,将军的话停住了,迷蒙中,他又看见笠原幸雄——南昌日军降将在他面前低下了狂傲的头颅,脸色煞白地呈献了代表武士道尊严的幕府佩刀——我们是不可战胜的滇军,那把军刀已经带回昆明了,让云南世世代代彰示中国军人的荣光……将军笑了,那笑声没有悲喜的注释,只有豪迈的空白!许久,又说:“现在,我又带你们作了四处逃落的‘狗’,哈哈!哈哈哈……!”(该语引自传记《抗日骁将鲁道源》)。
“将军——”翻译官李唯九摘下帽子,走到鲁道源跟前,声音不大,却字字叩在将军的心门:“这几天,有一个问题一直闷着卑职:时务变化多端,我们那么多人都换了军装,换了番号,他们都成了胜利者,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
鲁道源伸手缓缓抓起李唯九手里的帽子,拍了拍,端端正正戴在自己的头上,帽徽在昏暗里忽隐忽现。那惯有的冷峻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换番号,换军装,可以,你们,都可——以——!”
将军一字一句地说着。北面已是新政权了,再走一步就进入异国他乡。脱掉这身衣服你们就有了自己的爱恨,有了自己的黑白,有面对自己明天的权利!
等不到了,地下的弟兄们没有来接我们,还要我们年年给他们烧纸递话!
放下,放下!丢掉这该死的任性。既然上天要我们活到现在,我们的心就不能死去;我们不能自私的放弃,我们有执念……
“往南!再往东……”
鲁道源眼睛发红,喷射着一道火光。他语调一般不高,只有全军在和鬼子亡命拼杀时,他高喊“进攻——夺下阵地,谁敢后退半步,我毙了他”的时候,那声音才似洪钟震动,能刺透弹炮声、厮杀声,穿透鼓膜,直抵灵魂。此时,这熟悉的洪钟又想起:
“我现在还是这句话:要往北还是要往东,诸位自便!要留,还是要走,鲁某都不怪你们!”
生如薄娟,风雨撕扯。我自薄娟,亦是风雨。鲁某早无所谓恩怨对错,可我的勇士们,你们一直是对的!我是我的主宰,亦是我的奴仆,我会为自己的正确而痛苦地超度!
等着侍卫们作出决断,鲁道源再回首,向着长长来路凝望。硝烟黯淡,白骨茫茫;残月如刀,问天无酒;诗在桑梓,何以长歌……谁几番意气风发,谁几回英雄美人?兴衰荣枯,时也运也,岂可凭力呼?达时为苍黎请命而主宰,逆则处卑鄙蛰伏而自渡。内心是能包罗万象之宇宙,顺时顺势,方可为自己的主人!活下去要比死去更需要勇气!今天我们不管南北,皆无败落;无论去留,意出本真!我们逃避的是自己,我们不当逃兵!
放过自己吧,和内心和解;面对自己吧,做真正的勇士!
这一次,我们忠于自己内心吧!
杨新实看了看身边,每个人都铁青着脸,挺立着,眼里泛着的两道虽微弱却从不摇晃的宣誓。是的,我们只有一颗心,只有一个方向!他几步走到将军跟前:
“我们也是这句话:不抛弃,不放弃!不活着离开,不死在之后!可是——”
杨新实顿住了,迟疑了一会儿,又看着将军:
“这一去,我们还会回来吗?”
鲁道源这才转过头,看着这几个傻帽,心笑了,笑了。每一次出发,你们都这么傻傻地问;可这次离开,我们不是出征啊!
“会回来的!”
夜色湮没枯草岭,一行人消失在茫茫云雾中……
后记
1952年夏,一艘军舰缓缓驶入台湾阳东港口。鲁道源和25名随从走出舰梯。
1985年3月12日,鲁道源在台北逝世,葬入五指山国军英雄公墓。
为了安抚将军英灵,留居台湾的子女,将鲁道源的墓碑设计为:“魂望云南”。
作者简介:胡鉴,男,彝族,中共党员,大学学历,馆员。1977年11月出生,毕业于原保山地区师范学校普通师范专业,1999年9月参加工作,先后在昌宁县珠街乡中心完小、珠街乡庆美村完小、珠街乡岔河完小、珠街民族中学任教,2011年3月转岗到珠街乡人民政府工作,2015年6月任乡文化站站长,2016年11月受乡党委委任到谷满村担任党总支书记,2021年8月进入昌宁县文化和旅游局工作,在县文化馆从事群众文化辅导。
昌宁作家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茶乡文化名家,保山市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作品多次在各级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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