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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卢沟桥畔何所惧
来源: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 文/刘 涛   2025-07-18 16:29:02

  依稀记得2024年7月流火,卢沟桥的石狮默然蹲踞,弹痕如刻,俯视桥下汤汤流水。父亲病体沉重,我驱车带他前往就医处附近的卢沟桥畔的抗战纪念馆。馆内光影幽微,寂静如古井。他步履蹒跚,目光却如铁钉,死死钉在陈列柜中那些犹带稚气的少年面庞上。隔着冰凉玻璃,他的手指微颤,抚过褪色布帽与草鞋的轮廓,喉头滚动,只反复低语:“都是些孩子啊……”

  步出馆门,父亲仰面长叹:“这些英烈,何分出身派系老幼?乱世飘摇,全凭胸中一口气,一股魂撑着……”话音未落,二叔电话至,询问病情。父亲面对夕照里熔金般悲壮的墙壁,声音异常沉静:“我在卢沟桥抗日战争纪念馆……那么多十几岁的孩子决然赴死,我又有何惧?”40天后,71岁的父亲因病赴京治疗无效溘然长逝。而在父亲去世后,在他生前的卧室书柜里,我偶然发现了一本被翻烂的笔记本,上面记载着父亲对生活的一些感悟,当翻到第一页时,赫然写着这么一句话:“我的大爷年方21岁,却为了执行敌后武工队任务,被叛徒出卖,为民族解放牺牲,死后无儿无女,这短暂的一生为了什么?”

  是啊,为了什么?看着这个破烂的记事本,瞬间劈开我心混沌,也将太行深处河北省武安故土上,一个家族泣血的印记骤然推至眼前。父亲生前一直为此碎碎念,惋惜他的大爷,我的伯祖父刘兆民,为了抗战孑然一身、戛然而止的一生。

  1940年寒冬,屠村的消息如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河北省武安市西寺庄乡顿井村青年刘兆民的书生梦。宗祠森然,他对着列祖冰冷的牌位默跪至东方既白。拂晓时分,他亲手撕碎了那张来自大后方的录取通知书,纸屑如残蝶纷飞,在凛冽晨风中打着旋,坠入尘埃。随即背起母亲连夜赶制的粗布包袱,瘦削身影决然没入太行深处苍茫的烽烟。弱质书生,就此化身令敌寇闻风丧胆的“李向阳”。

  太行的烽火熔炉,将他淬炼成钢。他腰间佩着上级特批的两把烤蓝幽深的驳壳枪——“枪在人在,枪亡人亡”的誓言,刻入骨髓。听二叔讲,他胆魄过人,枪法极准,百步穿杨,腰间双枪从不离身,堪称敌后战场上的“小李广花荣”。在那个物资匮乏、枪械珍贵的年代,这两把盒子炮是身份的象征,更是组织宝贵的信任与战斗力,通常只有主力队员才有资格佩发。

  1943年,河北省武安市矿山镇淮河沟战役前夜,他戴着草帽,携带双枪,秘密深入敌占区,执行刺探日军军情的重任。然而叛徒的告密如毒蛇吐信,行动暴露。突围狂奔中,腰间骤然一轻——那视若性命的两把驳壳枪,竟在激烈的跳跃动作中,遗落于身后翻滚的麦浪!组织铁令如惊雷炸响耳际:“枪丢人亡!”死亡的寒栗与铁的纪律在他胸腔猛烈对撞。他回望那片吞噬了双枪、在惨淡月光下泛着幽暗死寂的麦茬地,身体竟先于灵魂做出了抉择——他猛地折身,如扑火之蛾,向着那张开的死亡罗网,决绝回扑!那个年代,丢掉配枪是要受武工队极其严厉处分的,他深受组织教育,纪律观念深植骨髓。两把驳壳枪的制造不易,成本高昂,他无法想象空手归队如何向组织交代。这瞬间的抉择,是忠诚与纪律对生命本能的碾压。他太执着了。

  日寇九二式重机枪的毒火瞬间倾泻。他如被狂风折断的麦秆,沉重扑倒在养育他又见证他殒命的土地上。凶残的日军割下他年轻的头颅,高悬于森冷的城墙。多年后,亲历此役的老战士哽咽道:“其实,他那时完全能脱身……但兆民同志……选择了回头。组织的纪律,在他心里重逾千钧。”这惊心动魄的一折返,是燕赵男儿以青春头颅撞响的警钟,完成对家国使命无言的、终极的血色承诺。可惜了,他才21岁,新婚墨迹未干。若活着,以他的才干与忠诚,未来不可限量,至少也该是个厅级干部了吧?那个年代,就是这样,为了寻枪,为了那重于生命的纪律与责任,付出了最宝贵的代价。

  荒野里,唯余一具无头的忠骸被乡亲含泪抬回顿井村。亲人围着残躯,绝望如冰水漫过脚踝。突然,刘母枯槁的目光死死钉在儿子贴身的靛蓝布裤上——那洗得发白的条纹,那她昏灯下一针一线缝缀的笨拙布扣!每一个微小细节都如烧红的钢针,刺穿母亲心肺。“我的儿啊——!”一声裂帛般的哀嚎撕破死寂,“为那两把丢了的枪……值得吗?值得吗?!”更可悲的是,父母在巨大悲恸中竟于同一天的上午和下午相继离世,新婚妻子饮泣改嫁,刘家,在战火与悲运的灰烬中,险些彻底湮灭,险些绝户。

  然而,血脉深处的不屈,在死一般的沉默里悄然挺立。年仅16岁的二弟刘生民——也就是我的爷爷,默默扛起了如太行磐石般坚韧的担子。他早早娶妻延嗣,更将兄长那腔未冷的碧血丹心,奉为毕生图腾。1945年,解放号角吹响,他毫不犹豫,踏着兄长凝固的血印入党。解放后,成为河北省武安市西寺庄乡首任副乡长,将在血与火中千锤百炼的忠诚,毫无保留地浇筑进新生的山河。正是这份不屈的红色基因,使这个险些破碎的家族从此坚定不移地走上了跟着共产党闹革命的道路。一家十余口,后来都成了中共党员,在共和国的各个角落默默奉献。

  父亲在卢沟桥畔那声沉静的“何所惧”,于此刻,终于寻到了它最深最烫的注脚。父亲与扑向枪口的刘兆民,与废墟上重建的刘生民,他们皆是燕赵热土里生出的骨血,由巍巍太行的脊梁撑起。刘兆民扑向死亡麦田的折返,父亲直面绝症深渊的平静,刘生民于家族灰烬中的重燃——这何尝不是同一种精魂,在时间两岸激荡起的永恒回响?

  父亲身患绝症的最后日子里,在北大肿瘤医院附近的旅馆床上,时常老泪纵横。他哭自己命不久矣,更深切地怀念他的父亲(我的爷爷刘生民)和他那英勇早逝的大爷(刘兆民)。他喃喃诉说:“咱们这个家,为共和国做过贡献,是不一般的家庭啊……”这泪水,是血脉相连的痛惜,是对家族牺牲与奉献的刻骨铭心的铭记。

  如今,河北省武安市烈士陵园肃穆的英名墙上,我的伯祖父“刘兆民”三个鎏金大字在燕赵阳光下永恒闪耀。当年那场小型战役的淮河沟畔,那株山桃年年绽开如血,灼灼其华。花瓣纷扬如雨,飘向那片曾浸透热血的麦田,融入年复一年翻滚不息的金色浪涛。只是,太行山南麓那方青石下的墓穴里,安放的仍是那具无头的忠骸。他孑然一身而来,又孑然一身而去,是为共和国的建立捐躯而去,最终亦以不完整的身躯长眠于为之献出一切的土地。每次念及此,心头便如压巨石,沉重叹息,这份家族遗憾也成为了父亲一生的执念。

  立于卢沟桥头,汤汤流水,石狮无声。父亲“何所惧”的余音,仿佛裹挟着太行山雄浑的风息,在粼粼波光之上盘旋萦绕。这声音自血火深处淬出,汇入浩荡的民族长河——它冲决过历史的险滩暗礁,终将奔向无垠的蔚蓝。

  卢沟桥面上,每天都会有孩童追逐嬉戏和游客欢快畅游的太平场景。少年英魂的目光,父亲的目光,穿越弥漫的烽烟,温柔而坚定地凝视着眼前鲜活的稚子和游客。这无声的凝望,是民族之河穿越危崖绝壁后,抵达开阔地带最坚韧的凭证:生命可以被碾碎成尘,但卢沟桥和中国千千万万太行英烈“抗日!抗日!”的忠勇精神火种,一旦点燃,便注定在血脉与记忆的传递中——永不熄灭。

  我生在这样一个悲怆、不甘、又无比坚韧地追随共产党多年的家庭。不将这段浸透血泪与忠诚的家族史写出来,便觉愧对先人,甚至觉得是为不肖子孙。写出来,仿佛又重演了一部属于我们自己的《平原枪声》——一个受日寇侵略险些灭种,却又不甘沉沦、在血火中顽强站起的家族史诗。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我的这个家族,要像历经苦难而重生的新中国一样,凤凰涅槃,走向复兴。

  今年是卢沟桥七七事变88周年,更是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作为抗战烈士的后代和有着15年党龄、20年工龄的中共党员,身体里流淌着忠勇抗战的不屈基因和血液,我只想说:卢沟桥畔何所惧,抗战精神永不朽!

  作者简介:刘涛,河北省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武安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武安市神钲书院社员。多年来笔耕不辍,100余篇新闻和文学作品在《河北日报》、《河北工人报》、《河北法制报》、《燕赵都市报》、《河北交通报》、《中国交通报》、《邯郸日报》、《邯郸晚报》、《中原商报》等媒体刊登。连续4年夺得河北省武安市级征文比赛优秀奖;2025年夺得河北省武安市庆祝武安融媒综合广播FM934电台开播10周年征文比赛二等奖。多篇作品在省市各级征文比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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