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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 "石桥"之谜
来源:管利明   2025-08-01 14:09:00

  1943年6月,三晋大地热浪滚滚、暑气蒸腾。

  在山西阳泉县的街头上,路上的行人极为稀少,偌大一个阳泉,车行歇业、饭馆停张、商铺关闭,如同一座暮气沉沉的空城。这些天,人们只要一抬眼,就会看见阳泉城头四处插满了太阳旗,一队队扛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军人像是一群群无头苍蝇一般,不断地在城里四处穿梭,早已把没有见过这种恐怖气氛的老百姓吓得关门闭户,躲在屋子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时,日军关东军的野滕大佐满脸横肉地站在一座三层楼上的窗口边,敞开厚实的黄色军服,露出一件贴身的白衬衫。他手拿一面硕大的蒲扇,一边不停地摇动着,一边用眼睛看向这个城市,看着看着,脸上不禁浮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野滕想:“谁说中国人难以征服?我野滕来到阳泉,不但人人服服帖帖,就连城里的麻雀都不敢乱飞!”

  野滕这次来到阳泉,是奉了川谷中将的指令,率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为日本圣战筹集军粮。如今山西阳泉一带正是夏粮小麦的收割季节,也是筹集军粮的最佳时机,对此,野滕充满了信心。但他也知道,如果筹集不到足够的军粮,贻误了前线的战机,他是要受到军法处置的。野滕来阳泉之前,川谷中将对他说:“中国人十分难以征服,骨子里对我们大日本不服输,去到阳泉后,你要拿出日本皇军的气势,让中国人成为你战刀下的臣民,你才能如愿以偿,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野滕“啪”地一个军礼,对川谷中将说:“请中将先生放心,野滕一定不负重托,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就这样,野滕雄心勃勃地带着部队,从太原出发,急切地赶往阳泉。在来阳泉的路上,野滕亲眼看到广袤的田野里,金黄的麦子在灼热的阳光下,如同浪一般匀匀地翻涌着,那诱人的麦浪,在他眼前竟幻化出一枚功二级金质勋章。来到阳泉后,野滕首先在阳泉城里实行了严厉的军事管制,一切进出城门的人都必须受到严格的检查。然后,他把所属部队分成了三支队伍,盂县和平定县各一百五十人,剩下两百人留在了阳泉筹粮指挥部,他想把盂县和平定的小麦收拢后,再集中收获阳泉的小麦,然后带着胜利的战果回到太原,去佩绶属于他的荣耀。

  野滕沉醉于将要接受勋章的场景,忍不住又扣齐了军衣,整了整军帽,一副严正肃穆的样子。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机骤然响了起来。他离开窗前,迅速拿起话筒,只听一个声音急促地说:“野滕大佐,我是盂县郊区一号碉楼,我们刚才遭到了八路的袭击!我们十几个伪军和皇军都被打死了。我是滚在人堆里装死,才捡了条小命。” 从电话里听得出,这个伪军说话的声音颤颤抖抖,就像丢掉的魂魄还没有回到他的身上。

  野滕在电话里追问了半天,才弄清了盂县一号碉楼被端掉的过程。

  原来,昨天下午,驻扎在盂县碉楼的日伪军收到了一份盖有日军中队长石桥印章的通知,说是石桥中队长要来碉楼视察防务,务必要他们作好迎接视察的准备。今天一大早,果然来了一队日本兵,其中拥着一个军官来到碉楼前。翻译看到后,急忙训斥站岗的伪军放下吊桥,迎接石桥队长。身着中队长军服的石桥挎着一把铮亮的勃朗宁手枪,大摇大摆地领着七八个皇军进到碉楼后,只听他嘴里恼怒地“叭嘎”一声,他手下的士兵马上拔出手枪,噼噼啪啪一阵射击,把碉楼里的全部日伪军撂翻在地,然后拿走了碉楼里所有的枪枝弹药,一溜人又速速地扬长而去。

  听到这里,野滕也禁不住“叭嘎”一声,然后狠狠地挂上电话,一屁股跌到沙发上。他颓废地叹了口气,摘下军帽,双手插进稀疏的头发中,气得脸色发白。

  石桥是野滕手下的一个中队长,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今年五月,野滕为了在阳泉周边形成一个坚固的防区,以便顺利地收集各地的小麦,就派石桥中队长去驻守盂县,同时还带去了两车日本军火。哪知,在离盂县不远的清城镇,就遭到了一支八路军游击队闪电般的袭击。不但石桥本人魂归天国,两车军火也落入了游击队手中。野滕初来阳泉,脚跟还没站稳,就遭遇到这一沉重的迎头痛击,他既不敢向川谷中将报告这一噩耗,也不敢将石桥的死讯告知所属部下。他担心一旦自己的部下得知石桥命已归西,就会大大地动摇部队的士气。哪知,这些狡猾的八路竟会拿捏到他的这根软肋,利用石桥的身份袭击他的据点和碉楼,这使得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这一晚,在中国的土地上,野滕第一次失眠了。他在猜测是什么样的人竟敢冒用石桥的身份与他抗衡?

  哪知第二天,平定县的日军又向野滕报告说,他们驻守在麦田区的两座碉堡,也被一个叫石桥的日本军官,带领队伍以视察防务为由,在昨天晚上给端掉了,他们不但丢了几条命,还被缴了枪,就连多日来收集到的几千斤小麦,都被他们运走了。

  石桥,又是石桥!这个死去“活”来的厉鬼,简直把野滕的心都绞烂了!他不知道这个“石桥”是什么样的人,竟敢如此张狂大胆,跟皇军较量,让他不停地损兵折将,也使他的麦收计划遭到了重创。

  这一次,野滕向对他汇报的日本兵更详细地了解到“石桥”的情况。据日本兵说,“石桥”大概三十岁左右,个子一米六几,脸色有些黝黑,眼睛小而炯亮,身手特别快捷,还能说几句简单的日语,那语音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但在撤离时,“石桥”对他手下说的中国话,有伪军听了,确认是湖南一带的口音,也就是说,这个“石桥”应该是个湖南人。湖南!这个曾经熟悉的地名让野滕心里不由抖索了一下。他在日本接受军事培训的时候,就知道在中国共产党的部队中,有几个高级将领比如毛泽东、刘少奇、向警予等就出自湖南。看来,湖南的八路,或者说八路军中的湖南人的确难以对付!现在,麦收刚刚开始,他不知道接下来,这个“石桥”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阻止他为圣战筹集军粮。但野滕终究是野滕,一个充满勃勃野心的军人,他要出击,他要复仇,他要与这个神出鬼没的湖南人一决雌雄,一举消灭这个让他恼羞成怒的“石桥”,重振日本皇军的威风。

  经过数日筹划,野滕决定采用“扫荡”的策略,来清除横亘在他心中的一大障碍。他调集了阳泉城里一百多人的精锐队伍,杀气腾腾地直奔平定县麦收区。

  当野滕的部队来到麦收区时,麦田里剩下的,只是一片齐刷刷的麦桩和一堆堆麦垛。一个伪军翻译前来报告说,这几天,“石桥”带领八路和老百姓不分白日昼夜,把麦收区的粮食全收光了,似乎一夜之间,人马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空空荡荡的田野,野滕将战刀猛地插进土里,气得不断地“叭嘎!”“叭嘎!”脸色比麦草还要腊黄。

  当晚,野滕率领他的队伍驻扎在平定城内,他打算稍作休整后,请求川谷中将向他增派援军,他要找到那个“石桥”,血洗麦收区!

  就在这时,一个日本通信兵神色慌乱地来到野滕的房间报告说,盂县的麦子也被老百姓收割完毕,还说八路军的一支主力部队已攻下了阳泉城,那里剩下不到百人的日本军人除了阵亡的,全都做了八路军的俘虏。

  野滕没等听完报告,浑身顿时瘫软下来。但仍然不甘心地问道:“还是那个叫石桥的湖南人吗?” 通信兵回答:“这次攻城的,是八路军的一支保卫麦收的主力部队。我们是中了那个石桥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诡计,让我们不但失去了麦田防区,还丢掉了阳泉大本营。野滕队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野滕觉得大脑一阵晕眩,眼前开始发黑。瞬间,他气急败坏地对那个通信兵狂吼道:“叭嘎!你给我滚出去!”

  通信兵自知野滕性格狂暴,便“嗨”地一声立正,转身退了出去。

  此时的野滕,已面如死灰、六神无主,一双失去光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里墙上一张钟馗的画像。野滕并不知道钟馗是中国传说中的驱鬼辟邪之神,也不知道中国的老百姓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画像张贴在墙壁中央,但他有一种强烈的意识,觉得这画像上的人物很像这段时间一直跟他争斗、阻挠他为圣战筹集军粮的那个湖南人“石桥”。画像上的这个人物体形魁梧、手持利剑、怒目圆睁,脚下还踏着一个似人非人的妖怪,似乎手起刀落时,那个妖怪就会一命呜呼。野滕越看心里越颤抖,他瞬间挥起战刀,朝画像一阵猛刺乱劈,使画像纸屑横飞,尘土也弥漫了整个屋子。

  发泄完毕,野滕一下瘫软在木椅上。之前他的勃勃雄心,现在只剩下垂头丧气。筹集的军粮不但没有得到一粒,反而所带的队伍不是被俘虏,就是被消灭。想到他对川谷中将的承诺,野滕再也无颜去见他的上司,即使他回到太原总部,也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军法处置。他瞬间想到,与其接受军事法庭审判,不如自己杀身成仁,为天皇效忠。

  想到此,野滕重又拔出军刀,神色沮丧地面向东瀛的方向,然后双手紧握刀柄,猛然向自己的腹部深深地刺了进去。一声嘶裂的嚎叫之后,野滕顷刻倒在了血污中。在吐出最后一丝气息的时候,野滕的眼睛最终也没有闭上。抽搐中,他的身体绻缩成了一个硕大的问号,似乎还在心有不甘地追问:大日本皇军为什么难以征服中国?这个湖南的“石桥”究竟是什么样的奇人?

  读者看到这里,该是揭迷“石桥”的身份了。

  1945年9月,随着抗日战争取得最终胜利后,这个曾让日伪军闻风丧胆的传奇人物“石桥”奉命回到陕北,根据组织安排,分别担任延安老干部独立营副营长和南泥湾炮兵大队区队长。全国解放后,“石桥”担任广东乳源县兵役局局长,后来调贵州省地质局工作,直到1959年9月,贵州省地质局党委下达批复:同意“石桥”同志改用原有姓名—向俊华。1969年,向俊华奉命组建贵州省地质局115地质队,并任党委书记。直到此时,人们才知道了石桥的真实身份,也明白了向俊华化名“石桥”的由来。

  1913年,向俊华出生在湖南省溆浦县一个革命家庭,其父亲是共产党员,大哥和弟弟都先后参加了革命。在他的长辈中,曾出现向警予这样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因此,自幼受到革命的薰陶,从小立下了革命的志愿,并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1938年春,25岁的向俊华告别父母,只身从湖南徒步去到革命圣地延安,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在延安这个革命的大熔炉里,向俊华进步很快,当年12月,便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一名坚定的革命者。1939年,向俊华从抗大毕业时,他聆听了毛泽东主席为抗大毕业生作的报告。毛主席深入分析了当时的敌我态势,并动员同学们到敌人后方去战斗。这年夏天,向俊华响应党的号召,唱着“到敌人后方去,把鬼子消灭净”的战斗歌声,来到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分配在平山军分区一支游击队里,先后担任排长、副中队长。

  “百团大战”之后,受到重创的日本侵略军,从正面战场抽调了大批部队,加强了对敌后军民的扫荡,到处建碉堡、设据点,丧心病狂地推行烧、杀、抢“三光政策”。

  有一次,向俊华所在的部队攻占了冀西的井陉县城,鬼子在撒走前,抢光了所有东西,烧光了所有房子,杀光了所有人。向俊华走遍全城,只发现一个躲在水井里幸免于难的男人。日本侵略军的兽行,激起了向俊华的极大愤慨。他忍住泪水,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发誓要为死难的民众讨还血债!于是从那时起,向俊华就带领一支小分队经常活跃在石(石家庄)太(太原) 沿线的阳泉一带,他们神出鬼没,扒铁路、炸桥梁、偷袭过往的日伪军,搞得敌人胆战心惊。

  1943年5月,向俊华带领部队到阳泉和孟县一带保卫麦收。孟县离阳泉一百来里地,那里有敌人的军火仓和被服库,戒备极为森严,当地驻军由日军一个中队长石桥指挥。五月麦收,虎口夺食。除了要抢收夏麦之外,还要防备鬼子和伪军出来抢粮。当时,在阳泉和孟县之间的公路两旁,每隔几里地就有敌人的一个碉堡,碉堡与碉堡之间,火力可以相互支援,因此这一带被敌人视为“治安稳定区”。向俊华就利用敌人的麻痹思想,带着他的小分队,一下就插入到敌人的“稳定区”内。

  一天早晨,向俊华派去的侦察员回来报告说,有两辆日本军车从阳泉开往孟县,车上运送的是日本军火和日军服装,且只有五个鬼子。向俊华想,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战机,向俊华便决定就用身边的十四个战士,在离孟县县城不远的清城镇附近设伏。清城是一个大镇,镇外有一座小山,公路就从山下经过。向俊华和战士们刚在小山上埋伏下来,就见鬼子插着太阳旗、架着机关枪的军车向小山开来。快到跟前时,向俊华一声令下,战士们的手榴弹同时掷了出去。一阵阵爆炸声中,两辆军车同时起火,车上的鬼子全部毙命。

  打扫战场的时候,向俊华发现一个日本军官的尸体,从他身上搜出的私章和证件看出,此人正是血债累累的侵华日军中队长石桥。

  为了利用石桥的身份迷惑鬼子、袭击碉楼,向俊华向上级请示,在保卫麦收的这段时间里,自己打算假扮石桥队长,借以袭击日伪军,挫败敌人抢夺粮食的企图。上级领导经过分析后,批准了他的请示。于是从那次战斗起,向俊华便改名为“石桥”。之后,向俊华穿着日本军官服,带着一支特殊的“皇军”,在敌后穿来插去,搞得敌人惶恐不安、真假难辩,从而挫败了鬼子筹集军粮的阴谋,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

  向俊华戎马一生,立下了许多战功,但他从不居功自傲,也从不张扬自己。一顶深灰色的帽子和一身浅蓝色的布衣,就是他平素的主要着装。到一一五地质队任职时,也只是个县团级的党委书记(享受副厅级待遇)。向俊华时常开玩笑说,在我们家三弟兄中,我是最不想当官也不会当官的人。这虽然是句玩笑话,但也道出了他们家的实情:向俊华的大哥向仲华革命一生,解放后,曾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其弟向明华也曾担任过全国总工会书记处书记。1990年8月,向俊华同志因病在贵阳逝世,享年78岁。

  如今,抗日战争的硝烟已散去八十年,向俊华同志离开我们也已三十五年。但每每忆起那段抗战岁月,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怀念那个在1943年三晋大地的麦收时节中,让日本鬼子闻风丧胆,并为抗击日军屡建奇功的“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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