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儿女抗战回忆录
来源：抗战胜利80周年征文作品 文/陈策   2025-12-04 16:04:19

　　第一章：锣鼓声里的出征

　　1937年秋的西安西大街飘着桂花香，我攥着母亲连夜烙的锅盔馍，看戏台子上《三滴血》的皮影正演到"虎口缘"。突然梆子腔戛然而止，戴着圆框眼镜的保长跳上台，青天白日帽徽磕在汽灯上叮当响："长安县的后生们！明日晌午县衙验兵！阎长官要在忻口筑人肉长城咧！"那夜，母亲用出嫁时的红绸衬里给我改夹袄，父亲在磨刀石上浇着陈醋磨镰刀——这把割麦的利器，后来在忻口会战劈开第三个鬼子钢盔时，刃口还粘着关中麦田的泥星子。

　　第二章：冰河上的番号

　　黄河结冰那夜恰逢冬至，我们17师509团踩着浸透羊油的皮筏子东渡。班长王德胜把全班的搪瓷缸拴在绑腿带上，月光下碰撞声活像编钟奏《秦风·无衣》。对岸探照灯扫来时，冰层裂开的脆响里突然炸开团长嘶哑的华阴老腔："秦腔《金沙滩》咋唱的？杨继业碰碑前说的啥？"三百条冻裂的嗓子吼出"宁跳黄河不投降"，声浪震得冰碴子簌簌落，我棉鞋里灌进的黄河水，到中条山还结着冰碴。

　　第三章：麦田里的算术题

　　中条山撤退那日，麦浪翻滚得像黄泛区的波涛。我和七个同乡钻进麦棵子，听见鬼子骑兵马刀削穗的"刷刷"声，突然想起私塾先生用算筹演示的《九章算术》。我们按"勾三股四弦五"排成三角阵，老镢头专砍马腿关节——这法子被《抗战三日刊》画成连环画时，主编特意添了注脚："关中娃用祖传的丈量土地智慧丈量生死"。

　　第四章：受降桌上的乡音

　　1945年9月郑州受降处飘着槐树絮，当我把"降"字念成西安土话"夯"音时，日本军官眉毛拧成了八字。忽然背后炸响地道的西安话："瓷马二楞的，快把文书递来！"赵寿山将军的副官挤过人群，他手里火晶柿子还带着临潼土腔的尾音——那是我们藏在急救包最底层，被磺胺药粉腌了八年的家乡味道。

　　终章：纪念碑上的温度

　　去年清明细雨迷蒙，孙子举着手机扫描潼关抗战纪念碑。AR程序弹出我当年在冰河边的全息影像，00后孩子们围着屏幕叫嚷："爷爷的绑腿带和《使命召唤》皮肤一模一样！"我颤巍巍抚摸石碑上509团的番号，指腹触到1937年黄河水冻成的冰晶，此刻正在21世纪的阳光里渗出细小水珠，像当年渡河时落在枪栓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