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波(1890~1940)是迁西县西庄人,原名叫魏长和,1890年生人。他是我的姑爷,与我家的来往很密切。他家境虽不宽裕,但外表确很讲究,头上戴着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水晶眼镜,身穿线春面的山羊皮袄,很像个开明绅士。他早年念过私塾,后来当刀笔先生,文才、口才都相当厉害,加上性格刚正,交游甚广,在当地威望很高,所以,连官府也惧他三分。
1925年冬,他为长工李春朴代笔写状子,与大地主贠河打官司。贠河勾结照燕洲的大地主、省议员王连西,把他关进了天津监狱。在狱中,他结识了我党的一些同志,受到了革命思想的影响。1930年出狱后,他曾在天津以开卷烟公司为掩护,帮助我党做过一些地下秘密工作。1931年,他返回家乡,联络穷苦百姓,与地主豪绅作斗争,因此,深受当地群众的爱戴。1933年,经王平陆、高存介绍,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入党不久,就按照党的指示搞起武装斗争。他从内兄徐国荣家借来钱,从唐山买来一支大枪。以后,他又说服兄、嫂、弟、弟媳,卖了几亩地,买来几支短枪。哥仨参加了高继先的抗日义勇军,在长城一带抗击日本侵略军。
为了争取抗日战争的胜利,他动员全家参加革命,把自己的家变成了西庄的一座“红色堡垒”。那时,李运昌、王平陆、苏林燕、阎达开、高存等许多同志经常到魏春波家秘密接头。只要地下党的同志一到,魏家就忙活起来,有的出门放哨,有的烧洗脚水,妯娌们抢着烧火做饭,就连魏春波十来岁的小女儿“四丫头”(魏淑敏),也亲热地给叔叔们端茶送水。魏春波家虽说有几亩地,可人多嘴多,打下的粮食勉强能糊口。但是,全家宁可勒紧腰带喝稀渣粥,也要让同志们吃饱吃好。我的姑奶徐桂芝常说:“咱家能扛枪的去打日本鬼子,不能扛枪的就在家招待同志们,这都是革命工作嘛!”因此,地下党的同志们都说:“-一进‘老寿星’(因为魏春波须发尽脱,长得又很慈祥,所以同志们这样称呼他)的大门,就算到了家!”
魏春波是个很有远见的人。他考虑到以后男人要拿枪杆去搞斗争,生活的担子都要落到女人们肩上,便把娘几个都招呼到一起,立了一条“家规”“今后,你们谁也不许再裹脚,都要把脚撒开。”大嫂首先反对:“丫头们不裹脚,长大了都是大脚片,找婆家谁还要?”魏春波笑笑说:“大嫂,咱得把眼光放远点儿,以后老少爷们都得出去打鬼子,咱家的地靠谁种?水靠谁挑?柴靠谁打?还不都得靠你们娘几个?你们一个个都是小脚,扭搭扭搭的中不中?”他看了看徐桂芝,风趣地说道;“今后一切都得变哪!你们看,自打我从天津回来,四丫头妈就把脚撒开了,我不是还要她嘛!”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后来,大爷仨和几个男孩子都参加了抗日联军,大嫂常跟妯娌们念叨“真让他二叔说准了,要不是听了他二叔的话,咱娘儿几个还不得睡凉炕,吃干面,喝西北风啊!”
按照党的指示,魏春波还与本村及左近各村的贫苦农民搞串联,向他们宣传党的主张和抗日救国的道理,给我党在这一带的工作打下良好的群众基础。
1938年大暴动前,魏春波的家成了我地下党的一个重要支撑点,冀边特委机关就设在他家。彭真、胡锡奎、李运昌、孔庆同等同志来迁西都在这里落脚。
在准备大暴动的日子里,魏春波出谋划策,筹粮备款,承担联络工作,成为李运昌的得力助手。他还派大哥长胜、弟弟长庆、妻子和侄子顺龙为党选信、传递情报,去邻村发动群众,组织长工“挂队”。全家人不分昼夜,东奔西走。
1938年7月6日.冀东抗日大暴动首先在丰润县北部岩口镇爆发了。抗日联军司令部就设在魏春波家,李运昌任司令员,胡锡奎任政治主任,魏春波为顾问(后来兼任丰滦迁联合县县长)。在这期间,长胜担任地下交通站的联络工作;妇女们]在家接待抗日联军的同志;魏春波带着弟弟长庆和4个侄子,扛起卖地买来的枪,参加了暴动队伍。以后,长庆是迁西八区区委委员、救国会主任。长胜的大儿子顺龙任冀东军分区供给部科长。16岁的顺兴后来担任十二团某连指导员。
1938年秋后,暴动队伍开赴平西整训,在潮白河一带被日伪军堵截,严重受挫。这以后,敌人进行了疯狂的报复。破城镇(今迁西县城)的日伪军在离西庄不远的新庄子村安了据点,对西庄严密封锁,进行疯狂搜捕。他们把16岁至60岁的男人抓到据点里去修炮楼,并采取立“户口册”、钉门牌、发《良民证》等手段,妄图切断抗日联军与群众的联系。敌入为了抓到魏春波,还豢养了西庄的大地主魏老志、魏老紫几条汉奸走狗,昼夜监视魏春波一家的活动。
这年旧历十一月初四夜间,魏春波回到家。汉奸魏老志连夜去向敌人报告。第二天天刚亮,敌人就进了庄,直奔魏春波的家。魏春波闻讯后,打算翻墙从邻院突围。他刚登上东墙的梯子,便看到敌人已闯进东院的大门。他跳下梯子后,徐桂芝赶紧让他闪到北院魏丙秀家,被正在铡草的丙秀藏在秫秸垛里。
敌人跳墙而入,闯进屋里,翻箱倒柜地搜寻,不见魏春波的影子,便把徐桂芝和魏长庆押到破城日本宪兵队。敌人妄图从徐桂芝的嘴里抠出魏春波的下落和粮食、武器埋藏的地点。一连审问她几次,进行百般拷打、折磨,最后,把她的头发都快揪光了,鬼子得到的只是三个字:“不知道!”他们恼羞成怒,便把徐桂芝推到冰天雪地里,往两条裤腿里灌沙子,再把水倒进去,天寒地冻,水和沙子很快冻到一起……
旧历十一月十八日破城大集,鬼子为了恐吓群众,镇压革命,又把摧残得不像样了的徐桂芝押到街头,钉在一个大影壁上示众。敌人用刺刀对着徐桂芝的胸口继续逼问:“魏春波躲在哪儿?都有谁上你家去?说!”徐桂芝回答说:“不知道!”灭绝人性的鬼子竟扒下徐桂芝的上衣,把十几根大针刺进她的乳房。徐桂芝连喊三声“不知道”,就昏死过去了。
鬼子把长庆吊在影壁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用钳子拧掉他的牙齿,用刀劈的臂膀……
赶集来的群众,对于日本侵略者的残暴行径,实在忍无可忍,一齐往前拥去。敌人一看大势不妙,慌忙命令把徐桂芝、魏长庆拖到城东大坑沿枪杀。牺性前,徐桂芝和魏长庆使尽平生气力,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两位烈土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使敌人目瞪口呆。
徐桂芝和魏长庆的壮烈牺牲,激起魏春波全家对敌人的更大仇恨。他们抱着与日军血战到底的决心,继续顽强地战斗。
1940年3月的一个深夜,年已花甲的长胜老人从铁厂出发,往古冶送一封党的秘密文件,走到新庄子西山时,被敌人发现。敌人一边开枪,一边紧紧追赶。为了摆脱敌人,长胜老人在山道上跑了起来,但没跑多远,就中弹跌倒在地。长胜老人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当敌人的手电光开始在他身上乱晃时,他顽强地拖着血淋淋的双腿,艰难地向前爬了几步,然后,向山下滚去……
长胜老人牺牲后,同志们在他的衣袋里发现一块石片,上面写着“西石草”3个字。军分区的同志们经过分析,认为在“西石草”上面可能有文章,于是就派人到长胜老人牺性的地点去找。果然,在长胜老人中弹地点西边的石缝里和草丛中,找到了那封密件和一支手枪。原来,老人滚下山坡是为了保护党的机密和武器。同志们凝望着山坡上那一行股红的血迹,都眼含热泪,脱帽肃立……
长胜老人的大儿子顺龙在任冀东军分区供给部科长期间,不避艰险,埋头苦干,不管环境如何艰苦,总是千方百计地完成任务。1940年4月23日,他被敌人围困在西庄,在突围中不幸幸牺牲。
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魏春波失掉了兄、弟、妻、侄4位亲人。同志们担心他经受不住,便都来安慰他。可是,魏春波说:“干革命还能不流血,不死人?!他们为抗日牺牲,死得壮烈,死得值!这笔血债早晚要鬼子、汉奸加倍偿还!大家不要为我难过,我挺得住!”魏春波不仅没有陷到个人的悲哀、痛苦之中,还鼓励他最小的侄子顺兴坚强起来,在部队英勇杀敌,为亲人报仇,并把年仅14岁的“丫头”送到战地医院去照顾伤员。
1940年5月3日,魏春波带着警卫员化装来到才庄。当天晚上,他亲自主持召开了新庄子据点四周各村的干部会议,又研究了拔掉新庄子据点的战斗计划。会议一直开到天亮。不料,敌人突然把村子包围了,情况十分危急。全体干部一致要求,杀出一条血路,保护魏春波突围。但他坚决反对,斩钉截铁地说:“不中!敌众我寡,不能一路突围,必须各奔西东,分散敌人的兵力力。我个人的死活事小,会议的决定事大,冲出一个人去,也要把会议决定向司令部汇报!”
在突围过程中,魏春波壮烈地牺牲在才庄南山的松林中。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把鲜血染红的村干花名册从胸前掏出来,连同手枪,一起交给了警卫员,让他转交给苏林燕。
为了抗日战争的胜利,为了全国人民的解放,魏春波披肝沥胆,掏尽红心,把全家引上了革命道路并献出了4位亲人的宝贵生命,自己也为国捐躯。他不愧为党的赤诚战士!他的一家不愧为“革命之家”!
魏春波牺牲后,冀东军分区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并送了大幅挽联,上面写着:
为革命牺牲一切,毁家纾难,死兄死弟死妻死侄,鲜血洒遍燕山麓;
与倭奴搏斗数年,捐躯殉国,成仁成义成英成烈,勋献洋溢滦河滨。
这是对魏春波一生革命活动的高度概括,也是党和人民对他和他的一家恰如其分的表彰。
(原载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河北省唐山市委员会教科文工作委员会编:《唐山文史资料》第5辑,1988年10月内部出版,第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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