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0月,日军占领武汉后,锋芒同时直接指向湖南。但因为武汉会战消耗了日军巨大的力量,只好与中国军队在赣北、鄂南、湘北形成对峙。在赣北,日军占领了南昌,达成了目的,而鄂南、湘北这一面却迟迟没有进展。但经过近一年准备,1939年9月欧洲大战爆发,日本阿部内阁叫嚣着:“以战争彻底解决中国事变的时机已到了!”下令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茨屯驻湖北咸宁,指挥日军第3、6、13、33、101和第106等6个师团主力和长江舰队的海军陆战队一个联队,合计约18万人,于9月14日,从赣北、鄂南、湘北三个方面同时发动进攻,以求在“一个星期内占领长沙”。
于是,抗日主战场南推到了湖南。
8月下旬,第九战区就发现日军有准备进攻的模样,铁道运输频繁,车站附近断绝交通,不许中国人接近,战地通讯单位大量增加,并且割地的日军四处拉民夫、捉挑夫。但是,第九战区并没有出现大的惊慌。
薛岳在年初出任战区代总司令官时,就开始准备与日军的决战计划。他的计划精髓是“后退决战”和“争取外线”,亦称“争取外翼”。按照他本人的话说是,只有先去后退,“争取外线”,才能包围敌人、击破敌人,而不为敌人所包围、所击破,因此变被动为主动,变劣势为优势,就可以与敌军进行决战,围而歼灭之。为什么要“后退决战”呢?他解释说:“因为要是在对峙线上(如新墙河)决战,则决战的时间、决战的地点、决战时的兵力对比,皆由敌决定,故敌主动而我被动,敌优势而我劣势,至后退一定距离(如至长沙附近)再决战,则决战的时间、决战的地点、决战时的兵力对比,皆可由我决定,故我主动而敌被动,我优势而敌劣势。能做到这两个的就好些,做不到,就糟些。”
也就是说,这次敌我两军在湖南的大战,他准备从防御线先被动地退却到湖南境内,再主动地进行两军决战了。
薛岳决战的大方针有了,必须把它外化为具体可行的操作方案才行。这个任务自然由第九战区长官部负责拟定。
其实,薛岳在年初上任战区代司令长官时就已经下令开始拟订作战计划。但是,起草班子效率不高,由于起草工作缓慢,耽误了时间;在将要脱稿时,发生南昌战役,战役结束后,情况变化了,又得重新拟订印发。经过几个月的重新工作,方案出炉了。
具体的“后退决战”方案为,第九战区诱敌深入后,以进行决战为目的,敌进攻时,以一部兵力由第一线开始逐次抵抗,随时保持我军于外线,俟敌进入我预定决战地区时,以全力开始总反攻,包围敌军而歼灭之。其中,湘北为主战场,赣北、鄂南为支战场,先是防御,在决战时进行压缩。为此,兵力的部署是:
(1)在赣北方面,进犯高安、靖安、武宁地区的日军为第101、106师团。高安、奉新、靖安以西地区有我军第19集团军罗卓英所部第49、32军,划归其指挥的有第1集团军第58军和第60军,还有康景濂游击纵队;武宁以西地区为第30集团军王陵基指挥的第72军和第78军。
(2)鄂南方面,进犯通山、通城地区的为日军第33师团。在通山以南地区的我军为湘鄂赣边区樊崧甫的鄂湘边区挺进军和李玉堂第8军;在通城以南地区为杨森第27集团军所部第20军。
(3)湘北方面,进犯岳阳、临湘地区的日军为第6师团,会战前由其他战场调来的部队还有第3、13师团主力和炮兵、工兵、战车、汽艇等部队。该地区的中国军队为关麟征第15集团军指挥的第52、37军和王剪波游击队,会战开始后增加第70军、4军和第73军。
其中,湘北为主战场,北起新墙河南北两岸,亘通城以南,九岭、平江以东,至幕阜山西麓为第一道防线;汨罗江两岸为第二道防线;长沙附近的捞刀河两岸为第三道防线,并各构筑既设阵地。方式是采取逐线抵抗,逐线消耗敌人有生力量,将疲惫之敌诱至捞刀河两岸地区后,正面利用既设阵地坚决顶住,适时以控置在长沙南、北、东三角地区的5个军,将敌包围压迫于湘江东岸和捞刀河两岸地区而歼灭之。
这样的作战方式,即以纵队防御,将敌诱至最后防线,将敌包围一举歼灭,以空间换取时间,拖疲敌人,最后全歼。也就是“退敌决战”和“争取外线”方针的具体运用。对此,薛岳得意地称之为“天炉战法”,意思是这个战法就像太上老君的炼丹天炉,把鬼子一引诱进入到里面,四下包围,进行死打;日军的各兵种、装备优势都无法发挥,战场主动权操之在我军,鬼子就像被关在烧红的炉子里任凭我们去“炼”。
为了把日军关在这“天炉”里,薛岳准备了超过对方一倍多的兵力,准备层层消耗敌军,然后围而攻之。这个“天炉战法”获得了战区高级将领们的一致称赞,并且有人还乐哈哈地说:“这天炉战法,我们看上去完全属于被动挨打的态势,呵呵,其实暗藏玄机。”
薛岳的这个战法在强大的鬼子面前真的可行吗?其中有几个问题必须解决:(1)必须要把鬼子引诱进入“天炉”,而不被发现;(2)“天炉”要真的能把鬼子关住;(3)必须使鬼子的各兵种、装备优势失效,才能将他们全部“烧死”。薛岳这位新时代的“太上老君”能做到这些,“炼”好这一锅“丹”吗?
一切有待时间去验证。
当日军开始行动时,薛岳也开始了调兵,进行“天炉战法”大布阵。各路大军纷纷向着指定的地点和阵地奔进,一场罕见的大战来临了。
9月14日,日军沿粤汉铁路、湘鄂公路、长岳古道由北向南三路并进,发起了直取长沙的战斗。
新墙河防线是薛岳“天炉战法”的第一道防线,由关麟征第15集团军主力驻守。
自1938年10月武汉沦陷后,关麟征率领第52军由武汉外围转移到湘北,奉命在岳阳南新墙河南岸建立御敌防线。年底,关麟征由第52军军长升任第15集团军代总司令,负责指挥湘北战场,下辖3个军,即第37军(军长陈沛)、第52军(军长张耀明)和第79军(军长夏楚中)。
湘北防线,第79军为右翼,第52军为左翼,第37军除罗奇第95师在洞庭湖与湘江连接处营田担任江防外,其余为机动部队,集结在汨罗江沿岸。
9月18日拂晓,集结岳阳方面的日军第6、第13两师团,各以一个大队附炮兵一部,分向第52军赵公武第2师和覃异之第195师的警戒阵地金龙山、斗篷山、雷公山、小乔岭、铜鼓山等地进行炮击。两个小时后,步兵开始进犯。会战打响了。
第2师据守荣家湾阵地,其斗篷山阵地比较突出,成为抵御南下日军的最前沿阵地。
日军拿出了老战法,先在战场上空升起两个红色气球,照例一个鬼子站在气球上,炮兵只要看到那个鬼子的旗帜摆动,接着就是雨点般的炮弹打去。斗篷山被炮弹炸得天摇地动,阵地几乎被夷为平地,工事全被轰毁,小小的山头像被犁过了一样。守在这里的,是第2师8团3营,营长叫胡春华。
炮火一停,官兵们从尘土中爬出来,以尸体做掩体,向冲过来的日军射击。因为最前沿的斗篷山一失,后面阵地就失,第3营打得天昏地暗,相持到19日拂晓,日军还是越不过这一铁墙般的阵地。久攻不下,鬼子们便拿出了狠心,用化学武器放毒气。官兵们突然闻到一股股呛人的气味,没有防毒面具,立即用毛巾浸水堵住鼻子和嘴,但是不少人还是被毒气熏倒。敌机又来扫射,不少中毒的官兵倒在了敌机的子弹下。因为不少人中毒了,没被炸死的,也失去了战斗力,终于阵地被突破,鬼子冲上阵地。黄昏前,阵地陷入敌手。伤兵被他们惨无人道地一一刺死。
第3营除7个负重伤的先后退出阵地外,其余的官兵自营长以下500多人全部与阵地共存亡,无一生还。7人因为身负重伤,才提前退出战斗而得以存活。他们是营长胡春华、连长付保山、7连1排长毛金中、一位伙夫和两个重伤员。
因为前沿阵地丢失,日军大举上岸,并逐渐扩展开去。
9月19日,新墙河北岸的守军按照“天炉战法”的预案全部撤回南岸。狡猾的日军为隐蔽进犯企图,攻占前沿据点后,表面上却毫无动作,甚至一点继续南犯的征候都没有,好像占领这河岸就已经相当满足了。守军见状,也只是一般地警戒。
谁知第二日早晨,日军又突然集中大部炮兵火力轰击第195师据守的杨林街北岸比家山前进据点。在比家山防御线上,雷公山、草鞋岭一带又是最前沿阵地。
日军在猛攻第2师据守的荣家湾阵地时,也猛袭了第195师的杨林街北岸比家山前沿据点,战况十分激烈,杨林街也受到炮击,但杨林街以东的第566旅阵地却只受到零星炮击,北岸也只有少数日军进行火力侦察。
因为这个地区是幕阜山脉,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部队及陆空联合行动。第195师师长覃异之与参谋长韩梅村、参谋处主任尹先甲共同分析当面敌情。覃异之根据前线情况判断,认为杨林街正面之敌只是一个加强联队,不超过一个旅团。韩参谋长建议说:“我们可不可以把杨林街以东的阵地留一个营监视,把第566旅主力集结起来,向敌侧背出击,打出去。”
尹先甲则主张说:“该旅留一个团防守原阵地,以防万一,由旅长率领一个团及师补充团作出击部队。”
覃异之支持韩梅村的方案说:“当面的敌情已基本明了,最大限度地集结兵力,既有利于防守,又有利于出击,打出去!”
在第195师调兵时,日军也在增兵。拿下了第2师的斗篷山阵地后,他们增兵至一个联队,转而猛攻第195师阵地了。覃异之把这个旅调过来,正好增援了正面作战。
这时史思华营即第195师1131团3营镇守在比家山前沿阵地。当日军奈良支队在雷公山、草鞋岭对岸强渡时,史思华率领全营勇敢地迎战鬼子一个旅团,并且打退了鬼子一次又一次进攻。战况十分激烈,守该阵地的部队伤亡甚大。这时日军纷纷从第2师阵地突过来,围攻第195师,师主力边战边退,也撤回了南岸。而史思华营仍然坚守在突出的比家山阵地上。
激战至22日黄昏,第3营已经伤亡过半。覃异之决定拂晓前放弃该据点,利用夜间撤回南岸,用电话命令史思华:“如无法支持,不得已时可向东靠。”
史营长回答说:“军人没有不得已的时候。”决心坚守不退。
“主力已经撤回南岸啦!”
“主力走了,我们也不退走。”
史思华营长并不了解薛岳的“天炉战法”,以为一定要坚守每一村阵地。随后,他仍指挥所部与敌军激战。第3营全体官兵在他的带领下,重创敌军,但终因寡不敌众,官兵全部战死,鲜血染红了草鞋岭。
当晚,新墙河北岸的警戒阵地全部被日军突破。
第52军原在北岸担任机动的张汉初第25师也撤回新墙河南傅家桥地区,为军预备队;新墙河北岸战斗于是结束,战役开始进入“天炉战法”的第二步汨罗江两岸的防御战。
新墙河防线的战斗,是第一次长沙会战的第一步,后来被许多写中国抗战历史的文献资料记载,也常被世界二战史的文章多次提及,有如欧洲的马其诺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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