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关大捷”装甲兵真相
来源：抗日战争纪念网   2017-04-15 11:30:02

　　1939年11月，日军在广东登陆后沿邕宁公路直扑广西南宁，企图切断广西和越南之间的交通，并瓦解以柳江为中心的水运网，因此中国方面确保昆仑关至关重要。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向蒋介石请求动用第五军获得批准，而后白崇禧急电邀请徐庭瑶出任第38集团军司令，指挥第五军作为主攻部队。

　　第五军第200师第600团率先由摩托化运输，从衡阳驻地赶到南宁与日军交战(团长邵一之上校阵亡)，24日该团撤出南宁。装甲兵团第一、二营及团直属单位完成出击准备后，陆续开往广西宾阳集结。团长胡献群规定，若坦克在作战中被击毁，未阵亡乘员必须带回三件坦克上至关重要的物品——坦克炮闩、瞄准镜和启动发动机的手摇柄，否则军法处置。

　　26日，白崇禧征调汽车输送第五军部队集结，于28日命令第五军趁日军对高峰坳和昆仑关的攻势受挫全线反攻，主力(含机械化部队)从昆仑关以东歼灭北犯日军，并相机收复南宁。不料日军已于29日和30日先后攻占高峰坳和邕宾公路的要点八塘。尚未集结完毕的第五军急派装甲兵团第二营第七连，协同第200师第600团攻击九塘的日军。12月2日，该战车连协同第188师第564团反攻八塘，得到坦克助战的该团士气大振，日军不支而退，但在中国军队进抵距八塘约一里处时，桥梁已被日军破坏，坦克无法通过，没能扩大战果，与日军形成对峙。4日，日军陆空协同攻占昆仑关，立即加固改造中国军队留下的防御工事。

　　昆仑关群山险峻地势复杂，只有一条曲折蜿蜒的邕宾公路连接各处。日军已居高临下，中国军队若缺乏坦克伴随炮火的支援，步兵无法仰攻前进;在这样的山地上坦克无法脱离道路发挥越野机动性。据守昆仑关的日军一个大队将其配备的几门九四式37毫米速射炮布置在背向中国军队前进方向的一个山坳中。来自这个反斜面阵地的反坦克炮火可从侧后方覆盖中国军队的前进道路，从背后袭击沿山路上行或过桥的中国坦克并破坏桥梁。中国坦克在昆仑关战役中的损失主要来自这个阵地，而中国军队限于地形无法使用间接瞄准炮火将其摧毁。

　　中国军队调整反击部署后，第五军装甲兵团坦克的最初配置为：战车第七连配属左翼的荣一师(另有山炮连、战防炮连、消毒排各一)，第二营其他部队(包括战车第五、六连)策应协助第七连，在高田墟附近以火力压制昆仑关东侧至关重要的653高地东西两侧的日军，支援步兵攻击得手后向维新村方向警戒;第一营留作后备。当时中国坦克全部集结在稻田中，盖上伪装网和稻草，远看就像分散的草堆。因处于随时待命出击状态，没有修建战车掩体工事，除放哨的之外，其他坦克兵都在自己坦克附近露宿。

　　18日，第五军荣一师和第200师开始正面进攻。装甲兵团第二营第六连连长席殿庚上尉的T-26坦克过于前突，没有步兵跟进，被日军反斜面阵地的炮火击中油箱烧毁，全车阵亡。而后第200师第599团在战车第五连掩护下长驱直入，一度收复昆仑关，但日军出动大批飞机掩护增援部队反攻，加之反斜面阵地在背后的阻击，第599团和战车第五连只得于19日退出昆仑关。第200师第598、第599团和荣一师第一、第二团在战车第五连与炮兵火力协同下，继续连日反攻。19日，徐庭瑶杜聿明致蒋介石的战报中提到，“18日14时敌机五架向我阵地投弹卅余枚，毁战车一辆。16时，敌战车两辆、装甲车一辆、汽车十余辆、骑兵数十，向昆仑关增援。入夜，敌猛烈反攻，罗塘及同兴北方两地，复被敌占领。我郑师伤亡约百余人，战车损坏三辆。”20日陈诚致蒋介石、何应钦的密电中提到，“至我战车，亦以地形所限，未易接近敌阵地(现已被毁二辆)。”

　　24日，日军第5师团第21旅团长中村正雄率该旅团第42联队企图从外部突破中国军队包围圈向昆仑关增援，被荣一师堵截击毙，昆仑关日军困兽犹斗。中国方面，装甲兵团第二营连日作战颇有损伤，于27日调往宾阳休整，以第一营接替参加思陇圩附近的战斗，该营战车第二连配属第200师参加昆仑关隘路的战斗和对高田圩方向的警戒。

　　28日，由于日军反斜面阵地等从侧面威胁邕宾公路的火力点未被消灭，坦克无法前进扩大战果，第200师的反攻受挫。29日，白崇禧在炮兵观测所内根据炮兵第14团第一营第一连下士观察员岳天的建议(这是岳天本人的回忆，称当时白崇禧、陈诚、徐庭瑶等高级指挥官正在炮兵观测所内商议战况，徐庭瑶鼓励岳天直抒胸臆)，调来驻柳州的苏联援华志愿航空队18架战机，密集轰炸昆仑关和九塘的日军阵地，终于成功消灭昆仑关山坳的反斜面阵地。同日，新22师加入昆仑关攻坚战。30日，战车第二连协同步兵炮兵发起反击，于31日下午再次收复昆仑关。

　　据交辎学校第三期毕业的侯长明回忆，他当时在战车第二连第一排任517号T-26的射击手兼预备驾驶手。30日晚，该连坦克开小灯驶到攻击准备位置，忍受着双方战场遗体的尸臭等待天明。31日上午太阳高升后，坦克奉命出击，一边前进一边炮击进入视野的日军。517号是先锋车，中途突然有一发炮弹哑火卡壳，侯长明在车内将三节擦炮杆迅速连接好伸出车外，而后跳出炮塔，用擦炮杆从炮口将哑弹推出炮尾装填部，再回到车内将哑弹扔出车外。而后坦克继续发扬火力攻击前进，至15时左右终于克复昆仑关，就地休整待命。战车第二连当天战死2人，车辆无损失，夜晚回到后方，在作战检讨会上，连长鲍薰南表扬侯长明战技优良，沉着勇敢。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30-31日的战斗中，炮兵第14团第一营6门德制15cm s.FH.18重型榴弹炮和前来接替的炮兵第10团第一营6门德制莱茵金属15cm L/32重型榴弹炮共同行动，辅以炮兵第二旅补充营的俄制M1900/30式76.2毫米野炮，和炮兵第9团第二营第三连的两门山炮，集中炮火逐次射击昆仑关及邻近各制高点，摧毁日军阵地和通讯，极为有力的支援了第五军各师步兵的行动。

　　次日，1940年1月1日，日军增援的一个大队赶到九塘抢修工事，伺机再取昆仑关。第五军为一举击破南宁外围之敌以巩固胜利，于2日拂晓进攻九塘。装甲兵团第一营以战车第一连配属新22师，以一个战车排在高田圩附近警戒左翼，其余原地待命。荣一师和第200师不惧441高地日军的连续夜袭和施放毒气，顽强防守反击，迫使441高地日军残余向九塘溃退。新22师在第159师的配合下于4日上午10点收复九塘，12点攻克九塘以西约500米的苏麻南端高地和中汉村北端高地。第五军试图一鼓作气收复八塘，无奈损失惨重战力已竭，无法消灭据守八塘的日军新锐以反攻南宁。12日晨，第五军根据徐庭瑶前一晚下达的命令，将防务交由第36军，往思陇附近集结整补待命，2月2日起向全州移防整训。第五军装甲兵团将第二营第七连(连长张启元，9辆T-26)留驻昆仑关，由第二军第76师师长王凌云指挥。

　　在昆仑关战役中，第五军装甲兵团第一、二营(战车第一、二、五、六、七连)共有7名军官和38名士兵阵亡。参战坦克总共54辆，1940年1月7日的〈陆军第五军装甲兵团昆仑关战役损坏车辆报告表〉记录的具体损失为：完全损失4辆T-26(车号528、546、581、583)和4辆CV35(车号736、787、804、807，其中736和807因陷敌阵被日军俘获);被敌炮击伤而后修复11辆T-26和5辆CV35。在第五军装甲兵团的各种坦克中，视界、射界、越野性能和机械可靠性都最差的CV35实在不适合山地作战，但CV35还是被投入了昆仑关战役。

　　当时日本陆军省情报部将“南宁作战”的战绩夸大为缴获中国坦克和装甲车149辆，而国民党方面则将第五军装甲兵团的战绩夸大为击毁日军战车和汽车300余辆，都极为离谱。昆仑关及附近地形实际完全不利于坦克作战，所幸日军缺乏大威力的远程反坦克炮火。考虑到昆仑关战役是对日军的围点打援山地战，参战日军并非机械化部队，逐次投入捉襟见肘，兵力、火力和运输能力都比第五军差得多，却令第五军装甲兵团大伤元气无力再战(局部惨胜的战果此后转瞬即失)，不仅能缴获而且还能运走两辆CV35，所谓“昆仑关大捷”在实际上的惨痛失败由此可见一斑。不过从当时大局看，国民政府内外交困已近最低谷，对“昆仑关大捷”的宣传起到了较为积极的表态和鼓动作用。

　　国民党军步坦协同的水平虽然有一定提高，但坦克过快突进，步兵没有跟随掩护的缺点仍然存在，必然导致占据地利的日军以平射炮狙击成功。另据〈陆军二百师攻略昆仑关战斗详报〉，配属步兵的坦克在出击和防御时缺乏构筑工事的观念，自身目标非常显眼，容易遭受日军集中攻击。在蔡仁清于1月29日致白崇禧等的昆仑关九塘战斗经验总结报告中则提到，“一、敌之常用战法……6、战车防御炮位置隐蔽，封锁隘路上之倾斜变换线及弯曲处，使我战车不能通过。……三、对尔后作战应注意事项：1、在山地隘路战时，可将步兵代替战车先行搜索，以免战车遭无谓之损失。……”

　　值得肯定的是，尽管当时中国不掌控战场制空权，第五军在机械化车队行军的沿途布设对空警戒哨，发现敌机临空就立即以红旗指示车辆疏散掩蔽，使人员装备没有受到大的空袭损害;在部队集结待命期间，严格禁止人员车辆移动，即使敌机低空飞行也不得对空射击，完全没有暴露目标，在敌机进行试探扫射和盲目轰炸时坦克兵一般躲在坦克下方，既安全又便于及时抢修车辆，所幸没有人员装备因此受损。

　　第五军撤出战地后，得到增援的日军不再正面进攻昆仑关，企图通过侧翼迂回袭取中国军队后方的宾阳，从而围歼昆仑关一带的中国军队。1月29日，日军攻占永淳后渡过纪江，30日攻占甘棠。甘棠在宾阳东南40多公里的山隘中，是永淳至宾阳公路上的要点，地势易攻难守。2月1日，第五军装甲兵团留下的第二营第七连改由第49师师长李精一指挥，协同第76师在古辣阻击日军。2日，第49师与第76师阵地被日军突破，第38集团军指挥部遭日军轰炸后通讯中断，战车第七连与上述两个师部和集团军指挥部都失去联络，孤军向宾阳突围。

　　有1辆T-26在撤退途中陷入泥沼，技术水平高且责任心强的连长张启元亲率技工前往救援，留连附指挥，在宾阳附近竹林下挖好防空洞，将其他8辆T-26隐藏在内。不幸的是，日军来袭时，连附竟不知所措仓皇而逃，其他官兵随之溃散，等张启元得知情况时其他坦克已尽陷敌手，张启元无奈畏罪潜逃，改名张光宗，混到前线部队充任步兵连长，继续抗战杀敌，战后回忆起来遗恨万千。战车第七连所有逃出官兵(包括连附)归队后，杜聿明宣布将其全部关押，等第五军再打一次胜仗后才能释放。2日，日军即攻占宾阳，而后昆仑关再陷敌手，直到日军调整华南战场部署主动撤出。

　　26日，历时3天的桂南会战检讨会结束，第五军在柳州大桥村举行一场战车营演习，由装甲兵团团长胡献群少将负责，以一个战车营进行步坦协同作战演示。坦克以连为单位分为三波，每三辆坦克排成品字形，与步兵协同，交互变换队形，时行时停，时直线时曲线攻击前进，扫除所有靶标。蒋介石在胡献群的陪同解说下饶有兴趣的看完演习后，亲自校阅参演官兵，称赞有加。

　　8月，军政部将第五军装甲兵团第一、二营和团直属部队合编为装甲兵第一团，仍隶属于第五军军部，团长胡献群少将，编制装备不变。至此，该团进入较平静的一年半休整期，直到1942年远征缅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