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门堡垒遗址
南粤健儿,慷慨赴义
粤系军队顾名思义就是广东军队,陈济棠统治广东时期,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独立性,对外采购武器装备,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大概仅次于中央军。1936年6月,两广地方实力派抗拒中央集权,打着抗日的旗号行“反蒋”之实,由于得不到各方广泛支持,陈济棠被迫下野,广东军队交给拥护南京的余汉谋统领。
卢沟桥事变发生,全面抗战开始,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堂堂南粤健儿怎能缺席?八一三淞沪会战,粤系军队先后编组第66军(下辖第159、第160师)、第83军(下辖第154、第156师)北上御侮。淞沪战斗十分激烈,在国际无线电台附近阵地,第159师第950团团长林伟俦左腿中弹,顿时血流如注,他生怕影响军心,简单包扎伤口,坚持到夜晚方由担架队护送后方医院。
林伟俦,广东台山人,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
淞沪撤退,广东军队奉命参加南京保卫战,第66军军长叶肇首先表示困难:“上海参战两个多月,伤亡官兵两三千人,兵员弹药均未补充……”话音刚落,蒋介石立马打断:“守稳南京,就可空运补给。”委员长眼前这位叶军长,保定军校第六期毕业,但其貌不扬,年纪虽然不过45岁(搁现在刚好赶上青年末班车),头发却早已花白,嘴唇还有些突出,似乎轻微龅牙,倘若换上便衣一定看不出军人模样。
叶肇说的其实还算保守的,实情更为糟糕,该军由大水关入城待命后,以作战日久,伤亡甚巨,乃权命第159、第160师各自缩编为两团,调升林伟俦、喻英奇为少将旅长,分别统一指挥,也就是说实有人数不足一师。林伟俦倒是一条汉子,腿部伤口刚刚愈合,为了效命疆场,毅然重返抗日前线。
叶肇,广东新兴人,保定军校第六期毕业
第83军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之前接到命令守无锡,暂归第19集团军指挥,军长邓龙光按照命令占领无锡某地至唐桥头之线,未料集团军总司令薛岳勃然大怒:“谁让你占唐桥头?我要枪毙你!”邓龙光拿出命令据理力争,薛岳哑口无言,原来无锡东北有唐头桥与唐桥头两个不同的地名,薛原意是占唐头桥,但下令时弄错了地名。
11月25日,无锡轻易丢失,薛岳指示第83军转进皖南,集结徽州整训。蒋介石召见邓龙光,一票否定:“不行,先沿京沪铁路节节抵抗,而后参加首都卫戍。”邓龙光只好遵命,广东军队且战且退,第156师一个连固守丹阳吕城车站,团长交代连长说:“你要把一个连当一个团来用;一个排当一个营来用。”经此一战,全连100多人死伤过半,三个排长只剩一个,十八个中下士班长,只剩八个。
邓龙光,广东茂名人,保定军校第六期毕业
冒死突围,九死一生
南京围城日紧,广东军队起初在玄武门、水西门构筑巷战工事,火攻光华门之敌虽然可圈可点,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最高当局决心动摇,首都危在旦夕。12月11日晚上,蒋介石电令南京卫戍司令部司令长官唐生智:“如情势不能久持时,可相机撤退,以图整理,而期反攻。”12日下午,雨花台完全失守,中华门、水西门一带阵地部分被日军突破。16时左右,唐生智召集师长以上将领开会,当场宣布了蒋介石电文,决定撤离南京。
根据突围计划,广东部队应分成两路,第66军由东南方向,沿高桥门、淳化镇、溧水一线,行动时间为12日23时;第83军一路向东,沿紫金山北麓、麒麟门、天生寺相连之线,行动时间为13日6时。叶肇和邓龙光一合计:“不行,事不宜迟,马上行动!”于是,第66军在前,第83军殿后,不顾一切冲向太平门,最终目的地锁定皖南徽州。
今日南京太平门
由于事先打算守城巷战,太平门内外沙包垒的层层叠叠,仅能容个人单身进出,一时间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将军的怒骂声,汽车的喇叭声,全然失去作用。叶肇和第159师代师长罗策群亲自指挥部队拆除工事,占领紫金山的日军炮兵断断续续朝着太平门内射击,广东军队迭有死伤,秩序有些变乱失控。人人急于逃命,邓龙光私藏的人参泡酒和几盒高丽参,遗弃在路上无人问津。
深夜,第66军沿着紫金山北麓到达岔路口附近,罗策群几次督队扑敌,均不得手,他跃马扬鞭大声高呼:“跟我来,几大就几大,唔好做衰仔呀!”(广东话不要丢脸的意思)随即中弹牺牲。突围部队挺近仙鹤门,又与日军骑兵部队展开激战,据敌寇第16师团步兵第30旅团长佐佐木到一日记:“驻守在后方卫生所附近的混成骑兵团,黑暗中遭到敌军袭击。敌军冲进院内,使他们损失人员二百余名,马六十余匹,他们当时是慌作一团。”
罗策群,广东兴宁人,保定军校第六期毕业
“丢那妈!萝卜头!”广东军队爆着粗口左冲右突,准备冲出孟塘杀向句容,不幸陷入日军包围,在方冲至大赤燕一公里长的隘路上,一批批官兵倒下,尸体一层又一层,冲出去的只有几百人。邓龙光还算幸运,身边始终跟着参谋处长刘绍武、副官王志及士兵六七人,不久又巧遇第160师参谋长华振中所率四十余人,两股合二为一,侥幸出险。1970年代开发苏南煤田,方冲挖出大量钢盔,一卡车一卡车地往外拉,可见当时伤亡之多。
装扮农民,逃出生天
再说林伟俦,本来腿伤刚好,冲到麒麟门右大腿又被弹片击中,顿时鲜血哗哗直流,幸好没有伤及筋骨,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云南白药敷上。“我指挥突围部队沿沪宁铁路右侧丘陵山林继续向东前进,日夜兼程越过汤水镇通过龙潭公路,进入山区,食用炒米干粮充饥。”
当地农民建议,东行数十里,就是九华山(今属南京市江宁区),地势十分险要。据林伟俦晚年回忆,他即刻指派副旅长何全标和第66军参谋处长郭永镳打前站,此后陆续收容溃兵数千人,休整十几天后,夜行昼伏,终于到达皖南境内。
郭永镳,广东德庆人,陆军大学正则班第十期毕业
笔者近日查阅郭永镳撰写的突围报告,发现说法不尽相同:“职当时率官兵约二百余人,连续攀越高岭,至九华山顶,始稍事休息。20日有第159师何团长全标,到22日又有林旅长伟俦等,前后来处接洽。惜伊等其时因伤病缠,留医张子芳家中,致未能发挥其所长,作更进一步工作。”言下之意,九华山收容突围官兵数我郭某功劳最大。
郭永镳撰写的南京突围报告书(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叶军长呢?郭永镳派人四处查探,杳无音讯。原来,冲出太平门时,叶肇轻微跌伤左足,跑到汤山附近的孔山,找到一间茅屋,数数身边不满二十人,而且一半还是受伤的。叶肇后来这样解释:“看到山顶上已有日军,我便叫弟兄们伏在坑底,自己冒险爬出来走到对面那座山上,看看有没有可以掩藏的地方。不料一离开孔山,就被敌人便衣队发现了,我只好飞快地奔跑。”笔者觉得,叶军长其实是怕累赘,所谓探路,实乃单独跑路。不知道大家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脱下军服,叶肇换上一件破棉袄活脱脱一幅农民模样,沿途化装成难民到处问路,始终没有暴露真实身份。16日,在跨过一条公路时,不幸被日军抓住,敌人一看是个庄稼汉,凶狠地把背囊、防毒面具、水壶……挂到他身上。叶军长很久没吃过当兵的苦,走慢了,日军还要拳打脚踢,但为了保命,只得忍气吞声跟着走。
叶肇便服照片
说来也是八字够硬,日军看他动作不利索,在路上另外抓了一名男子做苦力,叶肇如释重负,不敢马上跑,假装同路跟在后面慢慢移动。下午3时多,日军远远瞅见山脚下有一年轻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追赶,叶肇乘机逃脱,辗转镇江、瓜州、丹阳、南通等地,期间遇到麾下梁姓团长和团部军需,三人结伴前往上海坐船经由香港返回广州,时间已是1938年1月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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