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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会战时湘阴人守土50天 县长日记记录
来源:潇湘晨报   2015-11-03 16:57:30


《守土日记》。

薛岳为湘阴县第九十九师抗日阵亡将士公墓的题词。供图/陈先枢

   “农历五月初七那天,天气晴朗,气温甚高。下午2时,我正在三井头自家开的‘瑞和布店’门前歇息,见一个小贩肩挑初上市鲜桃,我买了几个,准备尝新,忽闻警报大作,随即就听到飞机声响。我迅速跑进店堂,将当日市钱塞入口袋,突然一声巨响,地动屋摇,敌机投弹了!”

   战争就这样突然而至。这是一个叫李瑞康的湘阴县民回忆的1938年6月23日,日军轰炸湘阴的场景。湘阴地处湘北,水陆交通都发达,是日军进攻长沙的最后一道屏障。日军四次进犯长沙,湘阴首当其冲成为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战场。

   这一年,从黄埔军校毕业、年仅34岁的谢宝树担任湘阴县长。1939年,当他再次被任命为湘阴县长时,他记录了他亲历的第二、三次长沙会战,是为《守土日记》——一个县城面临侵略时的苦难、抵抗。

   1941年9月15日

   “冒险渡湖过畎口,目睹停阻该处船只桅樯如林,当与守军王排长再四商洽,始允其向南疏散。计商船八十余艘,船民闻讯,莫不感激涕零。终夜闻炮声由远而近,异于寻常。”

   “俾资策动全县民众,助我英勇抗敌”

   “300多名老百姓和200多名驻军被日军用绳子绑着,用铁丝穿着,赶到三圣庙前的稻田里,等候发落。下午2点,随着敌人的机枪声响,一排排军民的尸首倒在稻田里。”

   这不是电影里的镜头,而是来自于青山大屠杀目击者的回忆。青山是洞庭湖中一个小岛,地处湘江和沅水的交汇处,是日军走水路入侵长沙的必经之地。这个面积约8平方公里,居民1730余人的小岛,被日军蹂躏十余天,杀害无辜百姓524人,国民党官兵300余人,守岛营长被剥皮致死。

   谢宝树的日记日记第三篇1941年9月18日,“拂晓,发现敌舰十五艘,汽艇向导,大肆破坏,进攻青山。既然已知青山将遭不测,作为一县之长,能如何处置?

   谢宝树当时正乘舟渡湖到县西边的锡安乡督催粮政。听到青山这边事故,“决计雇舟险绕敌左右过湖,东返县城,俾资策动全县民众,助我英勇抗敌之国军,歼彼顽寇。”

   战时的湘阴县行政机构,围绕作战进行了各种调整和裁撤。县政府只设民政、财政、教育、建设、军事、粮政、社会七科,秘书、会计、合作三室。根据战事,政府流动办公,随迁随徙。县长谢宝树兼任国民兵团团长,辖后备队、各乡国民兵队、战时任务队,指挥作战。县城有一个警察局,有四支队伍,一队驻南大膳,共配步枪204支、机枪3挺。约1队监护行署。余均守城。

   武装警察队、便衣搜索队、十台电话总机、时断时续的无线电台,这就是当时县长谢宝树的抗敌力量。

   1941年9月20日

   “又闻黄乡长照庄全家老少被敌杀害,黄鹤兄之封翁,及余十年前在京都老友黄树仁,均无一幸免。尤以胡保长率领壮丁十余人随军抵抗,被俘时大呼“要杀就杀,誓不投降!”从容就义,其壮烈殉国之精神,洵不愧为中华之忠魂。”

   “二千余无抵抗力人民,横遭暴敌逞其兽性”

   9月18日这天,出差回城路上的县长本人,亦是“凄凉与紧张”。“傍晚达到湘沅交界之处南竹脑,风浪翻天,不能过湖,乃寄居芦苇深处湖民伏志生家,与湖面敌舰停泊之处一水之隔,相距仅数里之遥。敌舰艇灯火齐明,浮筒上引以电线装置电灯,放置舰艇之前面,防我水雷。其信号汽笛之声不绝于耳。尤以探照灯四射,南竹脑居民数十,引为奇观。汽艇游弋湖面,终夜未停,惧我袭击。比传谕湖民不许燃灯,免发现目标。天亦大雨不止。”

   这还不算惊险,9月20日,“(敌)汽艇目标向余所乘之帆船紧急追来,余即命转舵,就堤登陆。滩水过浅,敌不得逞。敌舰乃发炮,炮弹落近船边,水花四溅,乘穿者衣履为湿。”

   作为一县之长,他并没有力量去营救沦陷下的青山岛,只是在9月23日日记中,当他与广武军傅军长仲芳通话时,献策:“驻南大膳之陈团能即率快船十只出击,以小钢炮之射程则可腰击已陷青山之敌。”

   后面的日记没有记录这个建议采纳的情况,但从日军在青山岛长达半个多月后才撤退的情况看,谢宝树的这一想法并未实现。

   “青山属武穆乡,共编三保,位居营田对河,湘江之西,大湖之东,五岛孤悬”。侵略之下,捕鱼为业的岛上百姓被迫遭受“极人寰之惨”,有没有稍微好一点的可能?谢宝树说,“事变时防军未许全部人民疏散,以安军心。至敌迫近,船只已无,以致二千余无抵抗力之人民,横遭暴敌逞其兽性,残酷之蹂躏,任情之奸杀。”

   谢宝树理解并允许老百姓逃难。但是,这恰恰也为他后来的工作带来了麻烦。

   1941年10月2日

   “本日敌机在县城投弹,炸毙承碾军米工人肖顺卿等三人。余闻讯后深感人民助战之忠勇。诚可歌可泣也!归途遇其子进城搬运乃父尸体,余为证明,通过哨线。”

   “御寇固在军事,而根本究在政吏修明”

   不过,赶办军米,以备接济作战部队,发动民众运输粮秣及弹药、伤兵,才是衡量战时行政长官合格与否的重要标准。

   谢宝树不敢懈怠,也不能懈怠。比如开篇9月15日,之所以亲自去锡安乡督催粮政,因为“该乡派额达十万担之巨,非亲往宣导,难奏肤功。尤恐事变资敌以源,更非亲往处置不可。”历史的复杂就在,当时既有运粮船“目睹敌汽艇将近,自将船底凿沉,人船俱灭”的人,亦有“资敌以源”的人。

   而组织这些力量的政府,又是怎样呢?

   在战局中——敌机低飞轰炸县城,日有数次,即时起火,即时扑灭,县政府只好数次迁移,流离颠沛。

   9月21日,“县府辎重、文卷、行李于先三日迁移白鹤洞山脉”9月22日,“县境东北已成混战状态,及决定县府大部人员暂移附城十里道南乡之熊甲岭待命。”

   谢宝树本人一度在南泉寺办公。他每次从县城巡视守备哨位再回南泉寺的办公点,需要步行八里路。往返之间,“常与警士、民夫共寝共食”。有一次从南泉寺返回县城,“敌机盘旋低飞扫射,弹如雨下。”

   在努力保住政府行政机构不致瘫痪的前提下,他要完成的重要任务还有:组织民夫构筑工事、设置路障、侦察敌情等等。

   22日,“同时发动民众空室清野,彻底破坏道路,以阻截敌人之交通线,使其步步荆棘。”

   在第三次长沙会战期间,湘阴还组织了一次动员民夫万计的河湖阻塞工程。这项工作的困难程度,不等谢宝树开口,下面地方人士就纷纷表示,“旷野湖沼居民稀少,往集各处民夫,食宿问题均须自备,环请救济不已。”当时湘阴县人口67万,壮丁数不到6万。

   黄仁宇曾说,“中国要动员三百万到五百万的兵力以全国为战场,在统一的军令之下和强敌作八年生死之战,可算是洪荒之所未有。这时政府的权力只能扩大,不能收缩。而这时又没有适当的组织,后面缺乏支持它的社会架构。”

   在多次督促发动战时任务协助作战的过程中,谢宝树也发出了类似感慨:“盖御寇固在军事,而根本究在政治与吏治之修明,基层组织之健全。观乎第一次会战与每二次会战运用民众力量之比较,其得失明矣。”

   1942年1月11日

   “余最难应付者,厥为我作战部队缺乏食盐,纷求救济。而发动大量民夫环请发给食盐一勺,俾能劳动,无法应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斯为无盐之世矣!言念及此,实深惭愧。”

   “顺水而下,易于反掌盐务机关何不早为筹划”

   谢宝树在日记开头部分提到的疏散百姓,与抗战后中愈来愈严重的民夫征集困难,最终两者矛盾的呈现出来,并让他陷入对两者之间内在联系更深的思考。

   1942年1月10日,营田二九七团刘团长,因上月二七、二八两日敌窜东塘紧张之际,发动民夫搬运军米问题,直接将新上任的武穆乡长钟德轩监禁,并且呈报军部。军部傅军长仍交给谢宝树讯办。

   在谢宝树看来,军队的处理太不近人情。这个乡长刚被任命就爆发战事。营田一带的人鉴于已往敌人的残暴屠杀,又加上政府空室清野的命令,所以都迁徙一空了,征用民夫本就很有困难。所以,他的处理方式是,只对这个乡长以记过处分,让他戴罪图功。

   第二天的日记,谢宝树进一步发难,军部及部军械处动不动就需要上千个民夫,限时限刻,不能稍缓。但作战区域的县城东北各乡,凡是经敌蹂躏地带的人民,早就转徒游离,疏散四方,就算有少数返家者,也是惊魂未定。征集不无困难。军队针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他还举了个例子。三神乡长陆鼎铭、队附刘岳嵩报告该乡作战经过,及供军米、运送伤兵、协助捕杀敌探及我守军歼敌各情,都是按日记载的;与供应军米部队番号及数字也极为详尽。但这个乡食盐一元一两也买不到,“淡食已久,苦莫胜言”。

   在食盐这个问题上,他战前曾一再电请盐务机关设法接济。但一直没有具体指示。他百思不得其解。要说交通困难,可以算个道理。“但抢运滨湖粮食,可由资江逆水而上,则食盐即可由资江顺水而下,易于反掌,盐务机关何不早为筹划!”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湘阴县志记载,1941年11月湖南省党政军联合视察组第一组视察湘阴,视察评价是,“县政府人事不健,乡镇保甲长素质尤属低劣,故对于新县制之推行毫无成效;财政制度甚欠健全,乡镇财产迄未纪实,而乡保摊筹款项麾有限制,致有一乡经费,每月摊派三四十石谷者;垦荒造林及修建塘坝诸事,毫无成绩……”。

   特别致谢:湘阴县史志办及主任周小虎、湘阴县委宣传部新闻中心

   讲述

   亲历者眼中的战时湘阴和县长

   杨鸿涛86岁湘阴长岭社区居民

   谢宝树我知道,他那时为了禁止赌博,化妆走访,让别人不知道他是县长。他戴着个斗笠到处访问,说你们平原为什么不种地,我们就解释,说因为水一来就被淹,所以不能种田,只能做猪牛的牧场。他说,哦。后来我们才晓得他是县长。

   我们住在县城里,城里有个城防营,有一个营的正规军。谢宝树把警察局长押起,不能逃跑。他的警察局主要是维持秩序,不让老百姓乱,不出土匪。

   飞机轰炸时,我们就跑了。我父亲轰炸的时候,溅了一点炮弹印子到腿上,他不应该吃冷水,吃了心里就不好,脑子就不灵活了,后来就死了。

   那时湘阴县城有东正街、南正街、西正街、北正街。有大老板,伙计,工商地主。湘阴县城打过几场仗,在剑坡、向家背,守城的营长叫曹克人,他人勇敢,最高大,要拼一死敌。他说,救得湘阴在,他就在,湘阴失守,他们也没有了。他死得好惨,日本人把他拖到文星塔旁的油炸坊,在一张门上用钉子钉手、脚,用汽油烧得只剩一双鞋了,没人认得,他老婆认得,说“这鞋是我做的”。

  

   青山岛战役我也晓得,是农历8月13,有的老百姓到青山岛上去买干鱼,也被打死了。

   县城我们有藏身的地方。44年闰四月十八打湘阴。日本人来了,家家户户找中国兵。有一家有个老人,坐在门口抽烟,装作没什么事,日本兵进去了看到屋里在烧水,就灌满自己的瓶子走了。日本人到我家时,杀了一头肥猪,拿了些东西走了。

   那时我家四亩地,每年交三箩筐谷子公粮。军人下火线,打垮了,上面没粮食下面没供养,就一个光人,就去老百姓家要谷子、鸡。

   县城老百姓都到乡下去了,就一个空县,停业半个月,街上没人走。日本人在湘阴驻扎,一个小伙子他不讲话,你不晓得他是日本人。

   对日本人我是恨也讲不得,不恨也讲不得,战争都怪法西斯。

   人物简介

   谢宝树

   1904年生于彭家坝(今湘阴石塘乡彭家村)。青年徒步至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继考入黄埔军校入伍生二团。民国16年被任命为都昌县长。民国20年辗转抵南京任中央实业部专员,民国26年后,任江华、湘阴及桂东县长。

   《守土日记》记载了在第二次和第三次长沙会战期间1941年9月15日至10月10日、1941年12月20日至1942年1月14日共50天的抗战史。原本计划在报纸辟专栏刊布,结果以内容颇含军事秘密而被放弃。原想用官堆纸铅印千本,因经济原因,最后只印了三百本。

   1942年2日之后第三次长沙会战正式结束,谢宝树赴桂东当县长,后来调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任少将参事、徐州绥靖公署副处长,继调陆军总部。1947年,因“不满现实”,谢宝树离职回长沙闲居,次年被任命为长沙绥靖公署专员,尚未到职视事,突发脑溢血逝世,实年4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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