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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娘子关
来源:黄埔军校同学会 《黄埔》 作者:姚杰   2018-01-26 14:22:22

  我是黄埔10期一总队学生,1936年6月从南京本校毕业。当时分在校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黄埔一期),其下有两个团。第一团团长周振强(黄埔一期)、二团团长胡启儒(黄埔二期),驻在孝陵卫,负责拱卫首都南京。我当时在二团一营三连任排长,教导总队排、连长以上都是黄埔生。

  1937年8月13日,日本侵略军在我国上海宝山路借故挑衅进攻,我国驻军八十七、八十八、三十六、十一师立即还击。上海抗战爆发后,日本报纸大言不惭地宣称三天之内占领上海,三个月之内迫使中国投降。8月19日上午,枕戈待命的教导总队接到最高统帅部命令,要我们第二团立即开赴乌龙山要塞布防,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当天总队部又送来紧急命令,要我们第二团在六点钟以前赶到龙潭火车站,速乘后勤部已备好的列车开到上海,听从张治中将军指挥。由于时限紧迫,我们来不及吃饭,立刻出发,傍晚,终于赶到了龙潭车站。我们一排人一辆货车,互相挤着睡。第二天,火车继续向前急驶,经浒墅堡、武进、苏州, 直到昆山。这里距前线已近,为了躲避敌机的骚扰,我们不敢耽搁,下车后整夜行军,于21日拂晓前开到上海江湾新建的市政府附近,到指定的叶家花园待命。由于过度疲劳,我们在潮湿的地上,和衣而睡。

  22日,天气晴朗,日寇海军陆战队于张华浜强行登陆,战况非常激烈,当时防守该地区的部队牺牲极大,已无力阻止日寇的猛攻。于是上海警备总司令张治中将军在无预备部队可调之下,遂将我团派去阻击。我们接到命令后,全团各营官兵迅速就地伪装,在裘新桥后集结地点展开。我营营长雷震(黄埔二期)所率第一营为右翼,雷营长又命令第二连第三连为第一线连,第一连为预备队,我是三连的第一线排,左邻第二营。

  上海郊区河渠纵横,桥梁甚多,但我们必须通过裘新桥。邓连长率领周谓渔排走在前头,并命令各班、排拉开距离,以散兵群疏散前进。日寇旗舰上的指挥官发现了我们,停在黄浦江上的旗舰疯狂向我们射击,排长周谓渔(江苏金坛人,曾是国家篮球队的著名球员)带领一班人跑步通过裘新桥时,一颗重炮弹突然落在他面前爆炸, 周谓渔被炸飞,尸骨无存。班长赵振玉下身炸掉,立即阵亡。列兵吴渝、冯栋成各炸断一只腿, 血肉模糊地倒在稻田边上,不久也因流血过多死去。我迅速带一班战士通过炮兵封锁线,敌我双方步兵已经接近,我们展开猛攻,我排后方为重机关枪连,连长林厚凑(黄埔四期)已占领阵地,并命肖杰排长用望远镜探查敌人,露出上半身指挥射击,我也命轻机枪手按其指示瞄准,掩护我带领的步兵组跟进,敌我双方机枪、步枪的射击声,震耳欲聋。

  在我左翼的第二营营长秦士铨(黄埔四期,后在南京保卫战中牺牲)增援心切,亲自到第一线指挥,和我并进。当时,田里晚稻苗只有两尺多高,不能完全隐蔽,而且田里污泥深可没膝,行动困难,对此情景,秦营长更万分激愤,他高举着手枪,回头大声呼喊:“上呀!上呀!”不断催促,又命身边的号兵吹冲锋号,这一来目标暴露更大,于是敌人军舰上的各种火炮,空中的敌机和少数已占领江岸桥头堡的步兵用枪炮密如暴雨般地向我们打来,立即泥浆四溅,硝烟迷漫,有如黄昏。全体将士都不顾及个人安危,在开阔的田里勇猛前进,并向敌人还击。在激烈的战斗中,我军每时每刻都付出很大牺牲,重机枪连的肖杰排长首先阵亡,我排轻机枪手魏云山被敌狙击手用尖S弹击中,贯穿钢盔,直透前额,当即阵亡。战士们利用田埂做掩护,继续前进,右翼为我连第二排,保持和我们齐头前进,重机枪也在向前变换阵地,我们和敌人越来越近,基本上阻止了他们的进攻。敌人的军舰停在江心未动,日寇的精锐部队久留米师团,于上午登陆的一部分,仅龟缩于江边沙包的后边,不敢蠢动。

  我和战士们匍匐前进在和敌方平行的田埂后边,双脚泡在水田里。战斗仍很激烈,我们第一线后续预备队(第三营)仍遭到敌人的封锁射击,巨型炮弹落下爆炸后,立即溅起很高的泥浆,形成浓雾,遮天蔽日,战斗已持续到下午六点钟, 我派出去的两个搜索兵没有回来,我决定接应他俩,藉以了解敌情。哪知正当我翻越田埂的时候,突然右腿上下各中一弹,血流如注,离我较近的顾班长立即过来取出急救包,把止血纱团塞入伤口。夜幕降临,激战已到九点钟了,枪炮声渐疏,连长传令要我排撤退到与第二排看齐的位置,就地挖好工事,彻夜坚守待命进攻。这时我头脑仍较清楚,伤口虽不舒服,可不觉得疼,只是肚子饿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吃了几片压缩饼干,喝了点水,但仍警惕地注视着敌方。

  翌日拂晓,战斗又趋激烈,敌人窥察到我们的位置,使用枪榴弹向我们射击,我和战士李梅林俱受重伤,我被炸伤背部,梅林伤在头部和左眼,其他战士也有数人受伤。由于我全身多处受伤,人已昏迷。战士黑娃在用急救包帮我捆扎、扶我翻身时,我肩部下面又中一弹。连长见我伤势较重,即派传令兵王迎山把我拖下去,背我到裹伤所,随后我被转到常州武进医院,俯卧治疗了两个多月。部队从上海撤退,我才回到南京部队任作战参谋。仅上海战役,我团官兵殉国者约十分之六, 其中我黄埔十期同学6人除我之外全部牺牲了,以后我又先后参加了南京保卫战、武汉会战、常德会战等战役。在对日作战中,我多次负伤,至今我还保留着我在战场负伤时挂在身上的重伤票,那上面还浸染着我的鲜血。

  (四川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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