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出击
早春的三月,天色未明,一支队伍整装出发了。
一团三营,除了被师部调走的一营外,其他的二个营和团部直属队的一千一百多号人全部出动,目标——伏击鬼子的辎重部队。
进入作战区域后,团部就一直派出斥候兵侦察鬼子部队的动向。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侦察,弟兄们终于摸清了鬼子的动向。
每隔两三天,鬼子的辎重兵就往淮河一线运输物资。弟兄们这回打的就是鬼子的辎重部队。
一千多号人,借着天上微明星光月光向前行进。队伍一路无言,除了长官们低声的催促。终于在天亮蒙蒙亮时,赶到了预定的伏击地点。
借着蒙蒙的晨光,弟兄们放眼看去,眼前就一片低矮的丘陵。伏击的地点就选在一面背山,一面靠麦田,公路从中穿过的地形里。一营和二营顺着公路沿着山脊一字摆开。团部警卫排和从各营抽调的精干老兵则组成敢死队手持长柄大刀和短枪隐蔽在离公路六七十米开外的麦田里。北方末开春的萧瑟大地土黄一片,正好兄弟们身上军装的颜色一样。不用伪装,静静潜伏就行。
命令下来了。就开始就地修筑工事吧。好在团里有的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而且广西兵对于山地工事的作业还是有一套水平的。工事被修得很隐蔽,挖出来的泥土都被兄弟们很好的藏了起来。从山下往上看,地形没啥变化。敢死队在穿过公路进入潜伏地域的时候还特意的把脚印给抹掉了。就是怕被小鬼子的斥候看出问题。工兵排的弟兄们也在公路上埋上了几十颗地雷,为了防止地雷一踩就炸,兄弟们还特意地埋深了一些。就想着用着玩意炸鬼子的辎重大车。
工事完成后,天色早已经大亮。太爷爷领着他手下的十几号兄弟们趴在简易工事里交待着战斗开始后的一些注意事项;
“打仗的时候听到命令再开枪,没有命令别乱动。日本鬼也是人,别把他们想得那么厉害。瞄准的时候别紧张,把枪稳住了才打得准。要是实在不行,就大口吸气,憋住气瞄准了再开枪。如果脑子里发闷,什么都不知道做,那就看着旁边的老兵怎么做。照着老兵的方法做准不会有错的。"
太爷爷是千嘱万咐地交待。这样的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心里还是没底。这些个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才受过了二三个月的基本训练。除了会打枪和懂得一些基础的军事常识之外,他们根本就没有体会过战场上的血腥和残酷。当看着身边的战友没一发看不见的子弟撂倒,挣扎惨叫抽搐;又或者见着眼前的活人被炮弹生生扯碎的时候,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保持冷静和清醒的头脑。战场上尿裤子的新兵太爷爷是见得多了。他只能寄希望于这场战斗能够打得顺利一些,只要战斗打能顺利,那新兵在老兵的带领鼓舞下就可以保持镇定,有利于他们渡过初上战场的恐惧与不适。至于平时里训练的东西,只要能把训练时老兵教会的东西用上个二三成,那对于一个新兵来说就算很成功了。
胜利的关键就在战斗的突然性。只要鬼子进入了伏击圈,踩响了地雷,兄弟们一起开火,攻击鬼子的车队。趁着鬼子混乱的时候,埋伏在公路边麦田里的敢死队立即手持短枪和大刀突入鬼子的阵地,和鬼子搅在一起把鬼子打乱,然后山上大部队立马发起冲锋。所有人一起冲上去和鬼子搅在一起,用人海把鬼子淹没。计划是周全的,就看鬼子来的人兄弟们吞不吞得下了。
抗战时期,日军常用的装甲汽车,多用于护卫日军辎重部队!
交火
如果说在上海,初上战场的第七军见识了现代立体战场下,仅凭血气之勇,肉身之躯刺刀冲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敌人的钢铁与重炮的。那如今的这场山地丘陵地带的阵地战就让弟兄们真正的见识到了鬼子优秀的作战素质和丰富的战斗经验。
九二步兵炮和掷弹筒几乎每一发炮弹都能在弟兄们的阵地上掀起一阵血雨。团里的轻重机只要暴露了位置,只需几秒钟鬼子的炮弹就随既而至,直接轰飞来不及转移的火力点。仅仅交火半个多小时后团里的轻重机枪就被鬼子的小钢炮和九二步炮掀掉了一半。山地上草草修筑的机枪工事,根本扛不住鬼子炮弹的打击。没有人再敢去扶起被炸倒的重机枪向鬼子的射击。还幸存的机枪火力点,在鬼子的炮火压制下,才打上三五十发子弹或一个弹夹就又急急变换阵地。动作要是稍慢一点,或稍不留神,鬼子的炮弹就直接砸在了自己的脚后跟上。缺乏继续的火力压制,鬼子的步兵立马散开了队伍向中国军队据守的山头迅速运动了上来。
正在轰击中国军队阵地的日军九二步炮
局势开始慢慢恶化。
没有了轻重机枪的火力压制,伴随掩护鬼子步兵前进的九二重枪和歪把子叫得更欢了。子弹‘唰唰’地打在兄弟们周围,掀起一阵阵的尘土。太爷爷只看到身边的兄弟’扑‘的倒下一个,‘当’的又翻下去一人。战壕里一片惨叫哀嚎。还在坚持作战的兄弟们想抬头瞄准正在向前运动的鬼子。可是连射击的机会都不容易找到。鬼子飞过来的子弹,把弟兄压制在战壕里死死的,就算偶尔抬起头来,那炮弹掀起的尘土早就遮挡了弟兄们的视线,只能胡乱的扣动板机,打出子弹,以此证明我们在顽强抵抗。可没了准头的子弹,又能给鬼子造成多大的伤亡呢?公路上的鬼子几乎是以一种作战演习的方式散开了队型,迅速地运动到了山脚之下,逼进中国军队的阵地。小钢炮的炮弹甚至已经落进了兄弟们藏身的战壕。
”轰“的一声巨响,战壕里又倒下了几个兄弟。当交战变成一方毫无还手之力时,恐惧就开始在战壕的人群中蔓延。这样被鬼子完全压制的的情形下,新兵们脆弱的神经已经接近崩溃。已经有人爬出战壕向山后的丘陵逃去,可他们刚冲跑出去没几步,追上来的子弹就立马把他们给扫倒了。初上战场吓慌了神的新兵早已经脑子空白,还以为自己只要多跑几步,就能够跑得过子弹。可现实却给他们上了最残酷的一课。
山下鬼子把这一切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当有人跃出战壕逃命时,他们就已经知道眼前的这支中国军队已经接近崩溃。他们只要再加一把劲,冲上山头,给中国军队致命一击,就能彻底打垮中国军队的士气。一支斗志全失的战败军队,只能是在逃跑时亮出后背,被敌人当成活靶一般肆意射杀。
”准备投弹。“
还算定得住的太爷爷喝止住几乎崩溃的新兵。他们掏出腰间的手榴弹对着兄弟们大声撕吼着。眼前险恶的形式让他也感到一阵心惊恐惧。这波鬼子兵,如果是去年夏天出征时的那波老兄弟,或许还能勉强相抗。而如今手底下的却大半是刚入伍的新兵。占据了地利优势,兵力优势仗却打成这般模样,他万万也想不到。
“战场上如果不知道怎么办,就跟着班长老兵干。”
这句话还好新兵们还记得住。可还没等班长下个命令,这些个新兵蛋子们就拉开导火索一刻不停留的把手榴弹给扔了出去,别说延时三秒,甚至有些慌了神的新兵连火绳都没拉就直接把手里的家伙扔了出去。
太爷爷气得肝都要爆了,可在乱纷纷的战场你哪有时间上前给他一个大脚?他唯有只能大骂着把手中延时了三秒的手榴弹也给扔了出去。
乱鸦一般的手榴弹砸正往上爬的鬼子兵。眼见着纷飞落下的手榴弹鬼子也慌忙躲避。可落下来的手榴弹砸在鬼子身边时却没有立马爆炸,而是滴溜溜在地上打着转冒着青烟。六秒的延时足够一个老兵油子做出最恰当的举措躲避飞过来的手榴弹了。有些个胆大的鬼子兵,甚至还捡起兄弟们扔下来还在冒烟的手榴弹反手又给扔了回来。一高一下的落差,虽然使手榴弹飞不进兄弟们的战壕,但却刚好落在战壕前几米开外的地方,掀起的泥土和硝烟又遮挡了有经验的老兵们的视线。
打,打不过。撤,鬼子已经咬到了眼皮底下。这个时候下命令撤退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就算军官活着回去,也得送上军事法庭。
绝死冲锋
”杀!“
麦田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吼声。一直试图以潜行的方式靠近鬼子阵地的敢死队员们已经发觉了大部队的巨大危机。他们毫无畏惧的挺起身子向鬼子发起了绝死的攻击。但冲击的距离太远了,而且还没有突然性。早已经摆好了阵势的鬼子在发现侧后方的攻击后,立即调转炮口枪口向迎面冲来的敢死队射击。冲锋的人群不断有人中弹倒下,或者在巨响中被掀飞到半空里。近百米的冲击距离足够鬼子做出拦阻反应。但敢死队的弟兄们却仍然冒着纷飞的炮火,倒下的尸首,拼死攻击前进。
能冲破鬼子的拦阻火力的兄弟,不到三分之一。其余大半都倒在了冲逢的道路上了。就这三十多号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就把鬼子的阵型给搅得个天翻地覆。两米长的大关刀一刀砍下来,就直接磕飞了鬼子的步枪。鬼子那机械制造的指挥刀,和沉重的大关刀一个磕碰是直接断成了两半。还有全团专为敢死队配备的驳壳枪二十发的容弹量和超快的射速杀伤力,在近战肉搏战中把鬼子的南部盒子三八刺刀打成了狗。公路上一片混乱,肉搏战中毫无还手能力的鬼子的重机枪手炮兵丢下机枪直往公路的两边跑。指挥官挥舞着南部手枪指挥着步兵上前迎战,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大关公刀连人带枪的砍翻在地。南部盒子的子弹到是打在了敢死队员身上了,可它那可怜的杀伤力却无法使中弹的中国军人立马倒下。连中了几枪的敢死队员仍然举起大刀扑了上来。已经冲到山腰的鬼子兵的立马回援。
”反击啊。“
战壕里一声大吼。被压制在战壕里死死的兄弟们探出头来,拿起步枪,扶正机枪,操起手榴弹向正要撤退的鬼子横扫过去。失去了近半火力支援的鬼子被兄弟们一顿批头盖脸的子弹和手榴弹掀到了山底。
“滴滴……嗒嗒……嘀嘀……”
冲锋的军号吹响
“跟我上!”
老兵们挥舞手势跳出了战壕。带着弟兄们就往山角下冲。可刚跳出没冲出几步,山脚下伴随鬼子步兵的轻机枪和小钢炮又把一阵弹雨泼了过来。
两辆装甲汽车是径直驶到了山角之下,两挺机枪哇吐着火舌拼命向中国军队射击。在他的周围,是由鬼子的轻机枪和小钢炮和步兵散兵构成的圆形防御阵地。
如雨的子弹狠狠地扫倒了带头冲锋的老兵,掷弹筒的小炮弹更是准准地落在聚在一起冲锋的新兵人群里,掀起一阵阵血雨。虽然敢死队已经把鬼子的后方搅得一片混乱,但回援的鬼子兵却十分的清醒。身后的那只精兵虽然悍不畏死,但人数过少,不足以撼动本地。但如果让山上中国军队横冲下来,与这支精兵形成合流,那将是最致命的威胁。他们留下的大部份的兵力火力阻击山上的中国军队,抽出了精干的士兵向身后的中国勇士扑了上去。
杂在人群里带着弟兄们冲锋的太爷爷,只感觉到子弹‘唰唰’在从身边耳边掠过,炮弹掀起的热浪不是扑面而来。但正往下冲的他根本收不住脚步,他只能一边呐喊着给自己鼓气,一边挥舞着手势鼓动身后的弟兄跟着他往前冲。
“嗒……嗒……”
一排子弹横扫而过。冲在太爷爷身前几米之外的几个弟兄身子猛地往后一翻就重重的摔倒在地。子弹擦着头皮从耳旁呼啸而过,惊得他一身冷汗。一个顺势,太爷爷扑到在山坡上一个突起的坟堆上。
他拿起上了枪托的驳壳枪,对着山下平地里的鬼子环形阵地就是一通的乱点。近百米的距离,以驳壳枪的精准度,这根本就是瞎蒙。但他不管,不打光弹夹里的子弹,他如何能出这一口恶气。
“救我,救我。”
几个身位之外,空旷的山坡之下,一位中了弹的弟兄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向离他最近的弟兄呻吟求救。
没得犹豫,太爷爷立马探过身子拽住他脖子的衣领把他拉了过来。
“痛……痛。”
被太爷爷拽过来的伤员连连呻吟,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字句有如破了的风箱四处漏风,每喘一口气一股鲜血就从他的嘴角里涌了出来。两发子弹打穿了他的胸部,撕碎了他的肺叶。他现在就有如被人扼住了咽喉,连一口气都难以续上。一张脸绷得有如猪肝一般的颜色。
束手无策!明眼一看这人已经活不成了。可面对一个濒死之人求生的哀怜目光和沾满鲜血的颤抖双手你又如何能视而不见。
“兄弟,顶住喔。担架队马上就到了。”
太爷爷唯一能喊出的就是这一句没有底气的活,随后把驳壳枪压上子弹又继续向山下的鬼子射击。他的身后,一只带血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他腰间的衣袖……
最艰难的抉择
冲下山坡的弟兄一波波地倒在鬼子的环形阵地前。离鬼子的阵地越近,鬼子的火力越密集。就算有些个弟兄突破了鬼子的环形阵线,冲入了鬼子的阵地,在面前鬼子的装甲汽车时,也惶然无措,并在随后的肉搏战中被围上来的鬼子兵刺倒。
山顶之上,掩护的重机枪仍然在拼命喷吐着火舌,可子弹打在汽车的钢板之上,除了激起一片片火花,就毫无作用。
敢死队的队员们更是在鬼子的前后夹击中一个个的倒下。
战斗的形势依然恶化,弟兄们仍然被死死压制。
山头之上,正在密切关注战局的团长急得直跳脚。他在望远镜里眼睁睁地看着山坡之下还有公路上弟兄们和敢死队员们在鬼子的火网和围攻一波波一个一个的倒下。他心里在滴血呀。
”撤吧!团长。“
旁边的参谋大声的撕喊着。每一个看到这场一边倒的战局的弟兄们都在滴血。
”下边都系我哋兄弟,嗯要佢哋啦?“(下面都是我的兄弟,不要他们啦)
团长泪流满面。
”撤吧团长,不走就来不及了。等鬼子回过头,我们团就真的撤不下来了。”
一句话切中战局要害的话,让团长再也无法强硬,他举着望远镜的手垂了下来,毫无生气的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
“ 撤,快撤。”
一道命令从身后传了下来。在人群里迅速的传了开来。根本就不用人下了命令。在如此阴恶的战局之下弟兄们的士气早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命令刚下,几乎是一瞬间正在冲锋的人群,瞬间掉转了身子向身后的刚冲下来的山坡连爬上了回去了。
山顶之上,轻重机枪继续喷吐着火舌,阻止鬼子追击,掩护冲锋步兵后撤。但子弹仍然‘唰唰’在撤退的人群中穿飞,不断的有人倒下,可没人停下脚步。身后,公路上响起最后的喊杀声嚎叫声,那些仅存的敢死队员们在用最后的生命为山上的主力部队争取撤退的时间。
太爷爷唯一能记住的,就是当他转身欲撤时,本能的想拉一把他身边倒下的那位伤员,可当他转过身子时,那位弟兄早已经断了气。他的的定格的表情里是一双仍然圆睁的双眼还在死死的盯着太爷爷,脸上的表情是那么不甘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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