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发生在一九三八年四月初旬的中日台儿庄之战,实在是二次大战前我民族对入侵帝国主义无数次抗战中,规模最大,也是最干净利落的一次军事胜利;同时也是日本陆军建军以后,第一次被打得丢盔卸甲的一记败仗。就凭这一点,它的历史意义,已属非凡。但是我今天所想讲的,还不只是这一点。
诸位知道,在台儿庄所打的这场战斗,只是一系列战斗的最高潮。在此之前还有南北东三个外围战场的序幕战,也打得十分光辉惨烈。正因为如此,最后,才有台儿庄的具体胜利。我们都知道,台儿庄之战是在“南京大屠杀”之后发生的。在南京大屠杀中,日寇一举残杀我军民三十余万,气焰不可一世。日军满以为我军主力已被摧毁,中国已完全丢失抗战能力。他们侵华战争的次一步,便是要打通津浦线,使南北东三面日军在徐州会师西进,迫我投降。在他们估计之中,这次会师应该只是“旅次行军”而已。但是日寇却没有想到,它在南北东三面都被我军所遏阻,最后还要在台儿庄吃一记空前的败仗。
南京大屠杀之后,日军循津浦线北上,原是倾巢而出的,自觉并无后顾之忧。想不到一九三八年初春,在一片血腥的南京城郊,却发现国军游击队,包括刚成立的新四军仍旧活跃,使它不得不留兵防堵,其后竟弄得战斗频频,使北上日军时感后路可虑。为此,叶挺将军也曾蒙蒋委员长连电嘉许。日军自浦口北上之后,想不到又遭受来自广西,由廖磊和李品仙两将军所统率的第二十一及第十一集团军的不断腰击,无法北渡淮河,久占蚌埠。——这是发生在南战场的序幕战。
在东战场,自青岛登陆的日军精锐板垣师团,想不到临沂一战,竟被我庞炳勋、张自忠两将军所统率、原属西北军系统的第三及第二十七军团打得倒退九十里,使板垣想首占徐州的美梦落空。——这是东战场的外围序幕战。
至于北战场,初期则由于部分我军撤退过早,使日寇矶谷师团,循津浦线钻隙南下,长驱直入。我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乃急调第二十二集团军,川军邓锡侯部北上堵遏。川军当时的配备与训练,与日寇都悬隔霄壤,然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将军竟能死守滕县至三日三夜之久,直至整师官兵(包括师长本人)几乎全部战死而后已。日寇攻势受挫三日夜,我五战区长官部才能急调原属西北军系统的第二集团军孙连仲将军所部,和原属东北军的第五十七军缪澄流将军,以及原隶东北军的第五十一军于学忠将军所部,星夜赶往台儿庄布防,并密令中央军精锐第二十军团的汤恩伯将军所部潜入路东山区,布成一袋形阵地,让开正面,诱日寇矶谷师团两万余人,直入袋底,加以围歼。
一九三八年三月二十七日,疯狂的日寇突破我防线,竟一举冲入台儿庄内,与我军作拉锯巷战至一星期之久,双方死伤惨重。至四月三日我守庄将士已十损其七。三十一师师长池峰城将军,曾请示上峰,能否暂退运河南岸整补,再图反攻。孙总司令在电话内回答池师长说:“全部官兵死完了,你就填进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决不许后退。”我守军当时是决心打到最后一人的。情况之惨烈,史所寡有。敌我两方拉锯战至五日清晨,敌人至此已筋疲力竭。我汤恩伯第二十军团奉命自敌后出击,此时已逼近台儿庄北郊,日寇陷入重围,乃图夺路逃窜,以致遗尸遍野,溃不成军,台儿庄之战,遂成我军全胜之局!
今天在座的诸位,都是战史专家。关于台儿庄之战的详细经过,知道的都远超过我这简短的班门弄斧的报告。所以我个人今天所想讲的只着重在台儿庄大捷的“历史意义”。因此我在这简报里特别提出我参战部队的背景和历史。诸如中央军、新四军之外的西北军、东北军、直鲁军、桂军、川军和许多出身粤军、滇军、晋军等系统的将士,真可说集民国史所谓“杂牌军”之大成,而这些杂牌军却是台儿庄大捷的主力。在抗战前二十多年的中国内战中,不用说国共两军是势成水火,就是这些杂牌军彼此之间,数十年对阵,多半也是你死我活的仇人。可是在这次台儿庄大战里,他们竟表现得亲如手足,同生共死,终能在全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联合打出如此辉煌惨烈的民族保卫战!足见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公道自在人心。在民族大义之前,人无分老幼,地无分南北,大家都会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这就是我个人所特别强调的“台儿庄大捷的历史意义”。同胞们,朋友们,我们要想我民族重新扬眉吐气于今后世界,我们就应该学习台儿庄大捷的历史,把这光辉的历史意义承继下去,来教育我们的子孙也教育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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