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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保卫战(三)
来源:萨沙   2019-01-10 09:44:46

  常德这战不好打

  自从日军突然转向南下,战局就已经非常清楚,日军的目标就是常德。此时第六战区高级幕僚对日军对于常德的攻势还有疑问,主要对于日军是永久性占领常德,还是为了围歼常德附近国军主力(也就是打完就撤),不能肯定。

  不过,战区司令官孙连仲认为,无论日军目的是什么,常德都不能轻易放弃,务必击中第六战区主力以常德为中心和日军决战。

  基于这种判断,总司令孙连仲和参谋长郭忏立即作出相应的部署调整。

  具体部署为:

  以抗日铁军74军的第57师防守常德城,务必死守,尽量争取时间;

  以已经被击退的第29集团军第44军,固守常德北面的太阳山、太浮山和盘龙桥地区;

  以王耀武兵团第100军、第74军主力攻击,常德西北至慈利地区之敌,以策应常德的防守;薛岳第9战区增调来的4个军(李玉堂兵团和欧震兵团),在常德以南地区集结;

  从宜昌西北三斗坪调来的江防军精锐第18军进攻津市和澧县,在后方牵制敌人。

  第29集团军73军此时伤亡太重,余部仅剩10多个连,只能编组起来于敌人侧后做骚扰战。

  比较倒霉的是,由于29集团军迅速崩溃和擅自南撤,打乱了整个战役部署,让日军掌握了局部的主动权。

  第六战区主力第10集团军和江防军还在北面100到200多公里外同日军39师团混战,短时间内不能赶到常德。

  而北线的26集团军距离更远,至于33集团军还在长江以北,都顶多只能攻击日军后方,起不到直接的支援作用。

  目前最有可能解围常德是南面的李玉堂兵团,因为他们正面目前只有日军68师团一个师团,约1万多人。68师团战斗力是此次日军参战5个师团中最差的!

  虽然29集团军刚和日军交战没多久,孙连仲就命令驻扎在衡阳的第九战区李玉堂兵团(第10军和第99军)就赶赴常德增援,毕竟衡阳距离常德有300多公里距离,沿途公路因为多次大战被破坏的非常厉害,预计日军攻打常德最少7天以后,李玉堂兵团才能赶到这一线,发动对常德南面的攻击。

  至于常德西面虽然有100军和74军2个师,还有44军74军残部,总兵力约4万人。

  但日军却有完整的13师团和第3师团大部,接近2个师团约3万多人兵力,同国军相差无几,恐怕一周之内西面也难以有决定性的突破。

  总之,至少一周到10天时间内,国军根本无力击破日军对于常德的合围,常德只能依靠74军57师1个师死撑了。

  4军区区一个57师能够在常德守住一周到10天吗?

  答案是否定的。

  预计进攻日军至少2万以上,很可能达到3万甚至4万。而57师仅有8500人,兵力还不到敌人二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

  就重武器来说,围城日军可以使用至少200多门各种长身管火炮,而57师却仅有8门野炮,还不到日寇的十分之一。

  按照一般军事常识来说,57师能够防守常德四到五天左右已经算是奇迹,要想防御10天以上根本是不可能的。

  事已至此,常德却务必死撑。道理很简单,如果放弃常德又会如何?日军轻松占领常德,随后仍然可以继续南下攻击益阳,甚至包抄第九战区的腹地长沙衡阳,甚至可能导致薛岳的第九战区崩溃,到时候就惨了。

  况且,如果日军的目的就是占领常德,之后并不撤退,那么如果不对日军造成惨重打击,尤其没有造成战略合围日军的态势,日军就不可能放弃常德。

  常德如果丢了,不但第六战区和第九战区的洞庭湖水运完全切断,导致战略上的绝对被动。第九战区的长沙,第六战区的恩施都距离常德不远,都会遭到极大威胁。

  而且,湖南最主要的产粮区,也就彻底丢了。

  所以,就像上面说的,常德务必固守。

  只有利用常德尽量拖住日军,才能为常德会战争取宝贵的时间,才能让国军外围大部队赶到常德一线形成包围圈并且会不断持续攻击日军,甚至切断他们的退路和补给线,导致日军弹尽援绝,实力受损严重,被迫放弃常德败退回自己的防区。

  此战中,最困难的属于74军57师,他们面对至少3到4倍敌人和5到10倍火力的差距,却要尽力在常德坚持至少一周以上,还要尽量杀伤日寇,消耗他们的实力。

  不过,外围其他国军部队责任也非常很重。并不是说仅仅靠固守常德,就可以使日军最终溃败。因为谁都明白,小小的常德和区区8500人的57师在数万日寇持续攻击下,全军覆没是必然的。所以,此战的关键不仅仅在于常德的死守,更在于外线国军集中兵力对于常德附近日军的进攻。

  国军一定要持续攻击,给日军造成重创,并且形成对日寇的包围圈,尤其需要切断其补给线甚至退路,才能使得强弩之末的日军被迫逃走。

  常德城内和常德城外的国军的担子都很重,更惨的是,此次作战有对国军极为不利的一面。

  以往三次长沙会战,鄂西会战,枣宜会战,这赣会战的模式基本相同!基本都是是国军波浪式的抵抗,日军一层层推进。国军背靠大后方,步步后撤,步步抵抗。日军连续战斗受损,等打到长沙城下,一般就不行了,尤其是补给几乎耗尽,最多攻击几天就要撤退。

  长沙会战这种模式中,国军时刻掌握战场主动权,尤其背靠自己的大后方,可进可退,可攻可守。退一万步说,就算作战不利,国军大不了放弃长沙,继续后退到株洲甚至衡阳,然后再决战即可。国军没必要在日军攻击力顶峰时候,擅自同日军决战,更没有必要强行进攻固守的日军,遭受比较大的伤亡。

  常德会战却不同,由于29集团军的迅速溃败,导致长沙会战模式的作战破产。日军在主力没有什么受损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就合围了常德。常德被围,57师已经无法撤退,也不能撤退,外围国军就比较被动!

  因为按照长沙会战模式,长沙并不存在被围,大不了放弃长沙撤走。所谓外围国军反攻没有什么压力,可以从容进攻,避实击虚,甚至以大量游击战,小规模运动战消耗鬼子。

  但常德被围就完全不同了,预计57师最多支持1周(实际支持了2周多)。那么外围国军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解救57师就必须全力进攻日寇,不可能避实击虚,只能硬碰硬的作战。

  国军被迫去攻击火力远强于自己的日军,伤亡预计肯定会很大。

  虽然有种种可怕的问题,不过,站在第六战区总司令孙连仲的角度来说,此战大体胜券在握,胜利是必然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战场局势总体是有利于国军,而不是日军。

  日军目前态势是4个主力师团在南方 湘西北的常德一线,1个39师团在北方 鄂西松滋枝江一线。

  北方的39师团距离南方4个师团有100公里以上距离,遭到国军第10集团军,江防军,第26集团军一部围攻,预计坚持不了太久就会崩溃。

  39师团扼守日军后撤的退路,一旦39师团崩溃,日军退路就彻底完蛋。孤军深入到我方占领区100公里以上常德地区的日军,想要撤退就非常困难。日军之所以厉害,不是说他刀枪不入,主要还是依靠训练和火力。退路被切断,补给线自然早就断了,那么没有足够弹药和补给的日军,战斗力就会锐减,甚至不战自溃了,就像英帕尔战役中被活活饿死几万日本兵一样。

  一旦39师团支持不住,日军就务必抢在该师团完全崩溃之前后撤,不然不说死路一条,被重创也是难免的。

  更可怕的是,国军并不是必须击溃39师团才能切断日军退路。由于兵力不足,从北方39师团到南方常德日军主力4个师团之间,还有一条长达80公里左右的空虚防线,在澧水的石门澧县津市仅仅有日军一部不过2到3个不满员联队驻守,国军第10集团军和江防军一部一旦击溃39师团外围部队,就可以直接冲入这里,乘虚而入。一旦澧水被国军攻占,日军5个师团就被从中切为两段。不用说,常德的日军主力4个师团后路还是会被切断,一样要完蛋。

  另外常德一线虽然集中日军4个师团和配属的其他部队共8万多人,具有相当可怕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但日军并没有额外的援军,这8万多人就是全部了,他们会越打越弱。

  国军却不同。

  国军目前除了孙连仲第6战区自己的5个集团军和被打残的29集团军逐步开入战场以外,更有薛岳第九战区至少2个集团军的部队,预计国军总兵力超过20万,而且可以继续增加。

  日军虽然凶悍,不过10万规模,且没有后援,国军20多万人是完全可以对付的,甚至可以重现台儿庄会战上高会战那种,给予敌人伤亡百分之五十的惨痛伤亡。

  对于被围困的常德57师,自然尽力要将他救出。不过如果残酷一些来说,无论孙连仲还是薛岳都明白, 57师是否能够被救出并不影响常德会战的大局。

  因为目前10万日军包围了常德的国军8000多人,但外围国军20万主力却反包围了日军。双方布局已经完成,日军必然战败,即便日军能占领常德甚至歼灭57师,也不能改变自己失败的命运。

  话虽如此,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国军,谁也不可能坐视57师在常德奋战到全部牺牲。

  常德会战最好的结局不外是:外围国军既能够击溃日军,迫使其全线撤退,又能够救出常德被围困的57师。

  只是最终能否实现这个愿望,还是个未知数。

  以往经验来说,日军毕竟战斗力仍然具有绝对的优势,57师想要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比较小。

  自然,57师能够多支持一天,常德会战赢得可能性就越大,日军崩溃的就越快。所以即便57师在常德全军覆没,只要能够坚持足够长的时间,仍然会对整个常德会战做出决定性贡献。

  所以,最大的重任还是在守城的74军余程万57师。


---------------------------常德城墙示意图和现存的常德城墙。

 

  57师--半路出家的虎贲

  有意思的是,74军于抗战爆发之初编组时,仅仅包括王耀武51师和俞济时58师,并不包括57师。

  1938年武汉会战之后,74军协同友军几乎全歼日军109师团,却也付出很大伤亡,奉命在长沙休整。

  因为74军表现特别出色,全军更形成了千金难买的王牌军英勇作风,让蒋介石对其特别重视。蒋下令对74军进行扩编,加入了57师。

  这里就要说到57师了!本来该师是杂牌军,是新直系军阀孙传芳的部队,归属大胖子陈调元指挥(陈担任新直系第五方面军(皖军)总指挥)。北伐期间,陈调元的部队多次被北伐军击败,他审时度势,聪明的脱离气息奄奄的孙传芳,归顺蒋介石。

  1930到1932年前后,陈调元部队在剿共作战中连遭败绩,被蒋介石借机逐步取消了兵权。从此,陈调元成为没有军权的中央大员,却保持很高的地位(军事委员会军事参议院院长),于1943年带着陆军一级上将的军衔于重庆病逝。

  陈调元的部队归属中央军以后,立即进行整编,开始全面中央军化。

  1930年9月,国民政府将陈调元部的补充第1旅和补充第2旅,加上山东省警卫团合编为57师,脱离陈调元掌握。

  成为中央军以后,该部迅速中央化,从上到下军官基本都调换成黄埔系,和之前的军阀部队没什么关系了。

  在抗战前,该师运气很好,成为第一批调整师,成为中央军中武器装备最先进的20个师中的1个。

  原则上,调整师下辖2个旅共4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有1万1000人,装备75毫米山炮8门,重机枪74挺。

  虽然无法和日军相比,但在国军中,57师这种武器装备已经是顶尖的了。

  对于57师官兵更是经过挑选,一般只有身体较好,思维比较敏捷,尤其相对有文化的士兵才能加入57师。

  74军也是类似!74军自从淞沪会战开始,历经几乎所有的大会战,经历无数硬仗,形成了极端顽强善战的作风。74军从上到下,都不怕死。以现任58师师长张灵甫为例,南京保卫战期间,他誓死苦战,左臂负重伤,被部下抬着离开了南京。

  徐州会战中,张灵甫率部到一线作战,被一发炮弹炸倒,前额被射入多块弹片,当场昏死过去。这些弹片直到他死时,也没有取出。

  武汉会战张古山战役,他率领敢死队爬上悬崖和日军大刀肉搏,九死一生,最终负轻伤侥幸没死

  南昌会战中,张灵甫腿部被日军机枪射中,因为一直在前线不能治疗,最终瘸了一条腿,留下终生残疾。

  在抗战爆发时,张灵甫不过是一个团长。

  74军在当时中国很有名,在日军中也很有名,被称为虎部队。

  日军多次出动几个师团重兵试图围歼74军,但都没有成功。

  正是由于74军51师和58师名气过于响亮,他们一开始不太接纳57师。

  其实,57师的战斗经验也非常丰富!

  他们在69军序列中参加过淞沪会战,也有比较好的战绩。武汉会战中,57师表现也很出色。

  正是因为57师战斗力很强,这才编入74军。

  74军的官兵对于这个新加入的师并不信任。

  毕竟74军身经百战,打过无数硬仗才有今天的地位。就像74军军歌中写到的:我们死守过罗店(淞沪会战),保卫过首都(南京保卫战),驰援过徐州(徐州会战),大战过兰封(兰封会战)!南浔线(武汉会战),显精忠,张古山(歼灭109师团),血染红。

  57师的那些战绩相比51师和58师就算不了什么,小儿科而已。

  由于这种怀疑,在南昌会战中,57师被74军其余两个师抛开,负责执行次要任务。

  57是官兵很不满,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好在稍后的第一次长沙会战中,57师表现非常出色,独立将日军106师团切成两段,迫使其仓皇溃逃,让51师和58师刮目相看。

  冬季攻势中,57师更是表现出色,战功甚至超过51师和58师,由此被这两个师彻底接纳从此成为74军的一份子。

  在上高会战中,57师和58师联手,死守上高城。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下,上高城几乎被打成平地,但57师顽强守住阵地,最终力挫日寇34师团。此战34师团和独立第20混成旅团伤亡高达百分之五十。其中74军歼灭的第34师团日寇就有7600人之多,但自己也伤亡高达10591人,牺牲多团级军官多人。

  上高会战后,各师更换代号。在抗战期间,部队为了隐藏自己番号,不让敌人侦测,军服上只有士兵姓名和部队代号。这个代号每半年到一年更换一次,58师分到的代号是“辉煌”,57师分到的代号是“虎贲”。

  虎贲,就是虎奔。贲同奔,意思虹虎舞跑,像虎一样勇猛有力。虎贲是古代帝王身边的御林军,是最强健勇猛的武士。

  简而言之,虎贲就最优秀军人的意思。

  57师官兵对这个代号非常喜爱,最终虎贲就成为该师的外号。57师官兵把虎贲二个字作为臂章使用,名气就更大了!

  74军的训练是中央军中最严格的,这个无需老萨多说。至于赫赫战功,堪称全国第一,也不用老萨多说。

  有意思的是,57师还有相当严明的军纪,同地方群众关系很好。

  74军纪律一向严明,加上补给和军饷都很充足,全军一般不扰民,也无需扰民,57师尤其如此。

  当年的国军官兵军纪有高有低,但至少三分之一部队存在强行拉走民夫,强行征集粮食物资的现象现象。

  所谓强拉民夫,就是强行将当地农民拉入军队做民夫,主要是搬运物资。这种少则十几天,多则几个月才会放农民回家,对农民的家庭是非常严重的损害,更别说民夫很有可能在战场上被打死,是老百姓最头疼的事情。

  强行征集粮食物资,多是战时部队缺粮或者缺乏修建工事的材料,因为后勤部门解决不了,就强行在战区当地征集,勒令乡村政府交齐。

  虽然名义上也会给钱,但当时法币贬值严重,农民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到同样数量的粮食,加上有时候还拆屋毁庙,人民怨声载道。

  更有一些军阀部队仗势欺人,对于民众强买强卖,寻衅滋事,甚至偷盗抢夺,搞得老百姓不得安宁。

  就连被我党捧得很高的李宗仁,也在抗战中率领部下多次去农村抢粮,不顾农民死活,甚至还说出:有枪就有粮!不交粮就交地,没有地就交屋!这类话来。

  57师却很不同。军纪严明的部队一般战斗力较强,57师就是这样的典型。

  早在半年前的鄂西会战时期,日军一度逼近距离常德仅有几十公里的安乡、津市地区,常德守备空虚,被迫开始撤退民众。

  当时常德驻扎的为川军,74军57师正在紧急向常德的增援途中。

  由于常德撤退的前5天是由军纪一向很烂的川军负责,这是一个大灾难,资料中写到:5月21日,常德民众被强迫疏散。由城防部队派出枪兵,挨户‘逐客’每甲只留三人,其余无论老幼,概须当日离境,否则严办。出现自朝到暮,满街满巷的摩肩接踵,络绎不决(绝),哀鸿遍市,不胜愤慨的情形。在下南门的渡口,民众挤拥到水泄不通,上下的船舶,漫无统制,小划子渡河,一个人付费50元(可以买到一只母鸡),有钱的忍痛固不计较,贫苦的惟有望洋兴叹。更严重的是,由于秩序混乱,出现民众掉入河里的惨况。当时就有一个老婆婆挽着一个小孩被挤下河去(幸好随后被救上来)。未遭敌寇无情残杀的祸,已受我同胞予以未颠之苦。百姓们被迫离城了,个个脸上都带着沉重的颜色。由于仓促撤离,城里并没有士兵维持秩序。很多歹徒借机躲着没走或者偷偷潜入县城,趁机偷窃空无一人的店铺。甚至少数城内川军士兵也借机捞油水,潜入店铺随意拿东西。许多店铺遭到洗劫,导致悄悄回城的商家在门板上写着“洗劫一空,请勿再来”。据事后多事者事后调查估计,常德民众的损失,单是被劫去的货物,总数就在5亿以上。

  74军57师来了以后就不同了!川军组织撤退5天以后,57师接手常德的防御:5月26日,57师接防常德。首先把全城洞开门户,所有破落的由虎贲兵士加以修理,重新开封,贴上封签,并将家具什物登记,一面手令各级官兵,不得擅入民房,违者就地枪决,决(绝)不姑息。随后动员全部人力,把街面上满地的瓦砾和歪倒的房屋,电杆等清除整理(日军轰炸导致),顿使这疮痍满目、凌乱不堪的街市,露出他本来的真面目。士兵严格服从余师长的命令,面对混乱的老百姓,虎贲战士始终是和蔼可亲的笑容满面。余师长告诫哨兵“你们充任哨兵,说话要好听,面孔要好看,任务要达成,而不能马虎”。 守城哨兵也是最苦的,他们查验每个人的证件,遇有行路可疑的更以详细严密的盘查。随着战事趋于和缓,常德的居民逐步被召回。百姓雇佣人力的困难是余师长很大的顾虑。余师长“特在各交通要点和渡河点配置义务输送站,令各兵士替流亡归来的民众义务接运行李货物,他们整天没有休息,汗流浃背,转弯抹角送到百姓们的家里。”余师长再三告诫士兵,绝对不能受民众的招待,兵士们所得的报酬,在物资上虽然只是一杯开水,但在精神上,由于他们那种超然的军民合作精神,所换得来的高贵和普遍的敬意。虎贲将士获得常德民众的拥护与爱戴。面对虎贲将士,常德民众作出如下反应:一位老年人走进城门,望着两个虎贲的哨兵,抱着拳头,拱了再拱,他虽然不说什么,但看他眼角流下两行泪珠,也就觉得感动至深。又一个小朋友很天真地牵着兵士的手说“虎兵你们太好了”。常德人说:虎贲待我们太好了,我们当百姓的把过去的事比比,也不能不向他们表示敬意。也许时代变了,我们从未见过像虎贲这样好的部队,我们常德真是有幸极了,前后来过了两个爱民的好将领。我们永远忘不了,从前是冯玉祥,于今是余程万。

  他们又说:军队运输的时期,最坏的部队动辄到处强拉民夫,使民众畏之如虎,最好的部队,在过去如冯玉祥所练的西北军,亦不过用自己所有的骡马,不拉民夫罢了。若说到虎贲的部队,既不拉民夫,反要士兵替我们民众充夫子,真是别开生面。

  老百姓没有胡说,57师官兵帮老百姓做的好事还多得很。

  常德会战之前2个多月,也就是1943年10月正赶上秋收。

  由于常德男性壮劳力很多参军去了,农村老百姓人手不足,大量粮食无法及时收割。余程万师长见状,居然组织士兵帮助郊区农民收割粮食。

  资料中写道:57师官兵单是割稻一项,即达五千余亩,他如割麦,耙田,种秧,灌水等成绩都有可观!

  在当年,农民之间也有互助收粮一事,但即便不收钱,吃几顿饭也是难免的。

  而57师派去帮助农民收割的士兵,居然自带粮食,连顿饭都不吃,钱自然也是一分钱都不要了。

  于此种种,加上57师战斗力强,经常打胜仗,让该师受到当地群众热烈支持。

  战前,57师行军每到一处,当地群众踊跃杀猪宰羊,提供好的住房,帮着搬运东西,甚至挨村放鞭炮。

  此次常德保卫战中,虽然县城内群众全部撤离,不能在城内给予57师什么帮助,但郊外群众仍然给予57师很大的支持。

  常德县委建设科长岳其霖对于57师优良的军纪记忆犹新,几十年后他回忆道:常德战前11月10日,全城居民疏散完毕,但县城仍然有很多铺子和民居的财物来不及搬走,都留在原地。我为了执行破坏飞机场的任务,必须常到小西门外万缘寺向县政府请示汇报。每次从鄷公堤(现改名东堤)进东门,穿过大街小巷,出小西门到这里。全城寂静得可怕,街道由于无人行走,有些地方已经长了绿苔。我沿途只在陡码头和小西门两处。碰到第57师守城部队的哨兵,因我持有特别通行证,才准许通行无阻。在敌人合围的头天晚上,我黑夜到城里请示县长时,大街上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全城寂静觉得可怕。这时,第57师的部队到哪里去了呢?原来他们都各就各位守在第一二道防线去了。城中的店铺和民居里面虽然还有大量财物,城中有空无一人,我却并没有发现一个趁火打劫、乘机破门盗窃民物的57师士兵。

  通过老萨的描述,大家对57师应该有所了解了吧。这是一支精锐善战,又爱民的优秀部队,堪称国民革命军的典范。


-----------------------注意这个士兵手臂上的虎贲标志,这就是大名鼎鼎的57师。至于他们头戴的是英式钢盔并不是德式钢盔,也并不让人惊讶。国军曾经进口过30万顶德式钢盔,但钢盔这种东西各国相差不大,英式钢盔也是很好的。74军57师却是用的是英式钢盔,直到1945年开始大量换装美式装备时,钢盔仍然很多都是英制的。

 

  不被蒋介石看好的余程万

  57师师长为余程万,他是广东台山人,黄埔一期生。

  有意思的是,余程万从黄埔一期毕业以后,开始并没有进入作战部队,而是搞起了党务。所谓党务,也就是对于国民党党员的组织、宣传和纪律检查等工作,不是军事工作。

  众所周知,蒋介石是黄埔军校嚣张,他对于对于黄埔一期生的706人是最重视的,几乎每一个人他都见过。至少三分之一的黄埔一期生,是蒋介石亲手提拔起来的。

  蒋介石有一套识人的本事,他对于五短身材,矮小干练的余程万的印象并不好。蒋介石认为余程万精明有余,沉稳不足,怕不是一个好军人的材料。

  蒋介石又认为余程万能说会道,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很有搞党务的才能。余程万毕业后3个月的1925年1月,蒋将其留任为黄埔第三期校本部政治部留守军官。

  1927年,蒋介石又位于他重任,将他调动到还是雏形的海军局当政治部主任,后来又去了中国数一数二的石井兵工厂。

  党务工作很轻松,又不用上前线冒着生命危险,本来是很多人梦想的工作。余程万觉得党务工作不符合他的志向,经过申请以后离开轻松的后方,终于进入作战部队,于1934年担任49师的一个团长,1936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当年黄埔一期生担任军长的就有13人,师长的就有34人,旅长之内更多。

  余程万不过一个团长,混得并不好。

  好在抗战中的表现还很不错,余程万于1940年担任74军57师师长职务,只是随后就没有再高升,到常德会战时期已经做了3年师长。

  余程万是个很优秀的军人,此人果敢又冷静,就军事指挥方面更是杰出,堪称国军最顶尖的师长。

  有意思的是,由于搞党务的时间长,余程万颇有待人接物的能力,是一个口碑很好的师长。他作风亲民,和官兵群众打成一片,从不像一些中央军师长一样摆架子。常德县委建设科长岳其霖是负责常德县工事修筑的负责人,对余程万的印象很深。

  常德前后驻扎过许多部队,很多师长态度傲慢,仅仅派一些低级军官对岳其霖大呼小叫的命令,甚至敲桌子踢板凳,毫不尊重。

  余程万则多亲自过问这些事情,对于部下和岳其霖这样的地方小官都很温和,从不发脾气骂人。

  甚至岳其霖回忆他当年身患疟疾,当时医疗水平差,连奎宁都没有,所以经常发病。余程万一次看到他发病后,亲手写了一个治疗疟疾的草药配方交给他。要知道,岳其霖仅仅是一个县政府小官,余程万是王牌军74军的少将师长,比县长还大三级。余程万这种态度,颇得君心民心。

  不过平时是一回事,带兵时候又是另一回事。自古慈不带兵,余程万对于部下军事方面要求非常严格,以保证军队强悍的战斗力。

  他的堂弟余海铭在57师担任少校参谋,回忆:他性格特别刚强耿直,我爸爸曾经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铁面银牙’。他一直就是一个治军严格、要求很高的人,无论什么天气,都要求部队士兵必须每天操练,从来不讲情面。所以,他带出来的部队特别勇敢能战,是有名的虎贲之师。

  余程万的57师打过无数硬仗,尤其擅长防御作战。57师官兵能够活到现在,基本都是身经百战,大部分都受过伤,有的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劫后余生。

  更关键的是,他们转战大半个中国,不但经历了无数战友的牺牲,更见识到日军无比的暴行。

  57师官兵目睹日军屠杀中国平民的残酷暴行成千上万,尤其对于日军残杀妇女老人儿童的卑劣行为更是见了太多。

  57师官兵上上下下普遍都有一种强烈的仇日情绪,发誓要向日本侵略者讨回血债。

  这是一种刻骨的民族仇恨,是全世界最可怕的东西,甚至比信仰的仇恨还可怕。在这种民族仇恨的影响下,当事人往往并不太把自己生死放在心上,而是希望在自己死前能够多杀几个敌人。

  这让57师官兵成为不畏惧生死的敢死队员。

  军阀混战期间,西北军流行敢死队,也就是大刀队。这种敢死队在上战场之前,就会拿到巨额悬赏,一般是当场给现大洋,如果战死了还可以得到双份。

  这些敢死队员为了巨额赏金去拼命,甚至求一死以多拿钱。他们打仗也就没准备活着回来,在战场上拼尽全力,甚至寻求与敌人同归于尽,不畏生死,普通军人绝对不是他们对手,人人都害怕遇到敢死队。

  不过,57师官兵曾经自豪的说:57师每一个战士都是敢死队员。

  后来看起来,这句话没有夸大。

  57师的官兵和军阀混战时期的西北军敢死队不同,他们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战死以后亲属只能拿到一份不多的抚恤金,和敢死队动辄几十块上百块现大洋是比不了的?

  57师官兵却比敢死队更勇敢无畏,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都有强烈的爱国精神和刻骨的民族仇恨。

  为了保卫自己同胞和自己亲人不做异族的奴隶,为了向敌人讨回血债,他们宁可选择战死沙场。

  这种爱国的信念是57师官兵最强有力的武器!也是动辄胡言乱语且缺乏基本历史常识的亲日派冯学荣之流,所无法理解的。

  信念固然可贵,毕竟不能代替武器,好在57师的武器装备也不差。

  之前说到的是抗战爆发前,57师作为调整师才分配到的武器,到此时自然早已所剩无几。万幸的是,补充还是得利的。

  上高会战以后,国军虽然全面陷入防御,却也务必保留一定攻击能力,陆续编组了4个攻击军。

  当时南方仅有2个军的名额,一个当仁不让的被第5军抢到了,谁叫他有200师这样全国唯一一个机械化师呢。

  另外一个军,则有4个抗日名军争夺,其中还包括陈诚嫡系的18军。

  最终,蒋介石选定的却是战功更为厉害的74军,由此74军成为攻击军。作为攻击军以后,人员装备有着很大补充。

  57师每个步兵连为例,装备清一色的中正式步枪,每个连9挺捷克式轻机枪,排里面还配属仿造日本掷弹筒,少量枪榴弹。

  步兵营配属机枪连,理论上每个机枪连有6挺国产24式重机枪(仿造德国MG08重机枪,是马克西姆水冷式重机枪的德国版)。

  步兵营还有82迫击炮排,装备2门迫击炮(射程约3公里)。

  由于战争的消耗,这些武器装备都无法齐备,以国产武器补充。

  1943年10月《第57师常德整训日记》记载,共有将士8529人,中正式步枪1809支,82迫击炮33门,27式掷弹筒76具。

  显然,武器缺口很大,光是步枪就有至少2000支的空缺。

  缺乏的大量步枪,多以老式的汉阳造步枪补充,口径也是7.9毫米。

  机枪方面,则以刚刚得到的苏制武器补充,主要包括大名鼎鼎的DP轻机枪(转盘机枪),M1910重机枪(苏联版马克西姆水冷重机枪,有轮子的)。

  作为74军,还补充了苏制野炮8门,37毫米反坦克炮4门等重武器。

  总之,57师在常德会战之前的轻武器甚至重武器,在国军中都是最顶尖的。

  自然,这不过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这些装备相比日军,还是天差地远,连日军乙丙级师团也远赶不上。

  虽然74军已经是国军中装备补给最好的部队,却受累于抗战6年后几乎要崩溃的国家经济,很多方面还是非常差的。

  在后来到中国的美国军官眼中,即便74军的装备,尤其是补给,连美国的民兵也大大不如,形同一群武装难民。

  74军51师师部野战医院院长刘广基回忆物资缺乏的惨象:那时候打仗很苦,卫生部队的装备很差,药也很少,比如石碳酸,红汞药水,碘酒这些最基本的药物都根本就没有,现在的新药那时候真的听都没听说过。当兵的穿得棉衣今年穿了,到了换季的时候还要交上去,第二年又发下来穿,再破再烂至少也要穿2年。一些棉衣还是从牺牲士兵身上脱下来的,上面全是弹眼。有什么办法呢,棉衣的棉花需要钱买,当时军队哪里有钱,只能将就。大家基本上都穿草鞋,有时候发1双有时候2双,如果能发一双上海产的双枪牌胶鞋就是大喜事了。当军官的就是发了工资以后,自己买一双鞋子穿。由于抗战时期很艰苦,医院设备差,而且少。即便51师一级的野战医院,能够提供的医疗救治也很有限。战时收转一些伤病官兵,平时不打仗的时候也收一些小伤小病。平时的病床,只能收容伤病兵三四十人而已。病床为竹木搭成的通铺,上面铺些稻草,盖得是薄棉被和军毯。待遇也很差,吃的是青菜和老百姓的糙米饭(没有经过精加工的米,难以下咽)。1个月不到1斤油,很少肉食,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去老百姓家里买些猪肉。由于是74军,我们还算没有饿肚子,1天每个人有1斤粮食的标准。但是吃的很饱的时候,自然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如果换在今天的诸位,每人一天1斤米,估计都吃不完。为什么呢?因为你们每天都吃肉,就算不吃肉,也吃很多副食,主食成为次要的了。老萨公司很多女同事,每顿饭都不吃主食,吃些副食就够了。

  当年74军官兵就不同,他们压根就没副食。副食就是青菜萝卜,吃块豆腐都很难,又没有油水,所以1斤粮食远远是不够的。

  今天北朝鲜士兵每天定量是800克粮食,是74军官兵的1.6倍,而且朝鲜军人还不用打仗,但一样不够吃。

  可想当年74军官兵,都是在半饱的情况下作战的。

  有朋友说,怎么王牌军连吃饭都吃不饱?没办法,当时抗战已经坚持6年之久,物资极度匮乏,自从1942年初缅甸公路完了以后,中国无法从外国进口物资,到此时已经中断了2年多,几乎无以为继,真的连74军都只能吃个半饱了。

  其实74军官兵也算满足了,其他的部队更差。在鄂西会战和74军一同作战的巴中要塞炮兵排长刘超波回忆:我们生活艰难,粮食严重不足,只能将黄豆磨成浆渣然后和挖的野菜一起煮。这种食物在农村就是喂猪的,但国家只能供应这些,你不吃又怎么办呢?由于体力虚弱,我们的一门山炮要30个战士才能搬得动。战时为了搬运炮弹和大炮,我们战士们为了减轻负重,连被子都不带,晚上盖着棉大衣过夜。

  74军的辎重营特务连战士廖湘述回忆就更惨了:我在常德会战中被鬼子炮弹炸伤,伤势很重,心里知道,但嘴上已经讲不出话了。我被4个战友抬到第55兵站医院,休养了3个多月。当时物资非常紧张,虽然我是重病号,每天只能吃蚕豆,吃了整整3个月。没有办法,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可吃。

  大家看看,都穷到了这种地步,还怎么打仗呢?

  日军此次常德会战步兵,最低程度还可以吃大米饭,饼干和牛肉罐头吧。中日两国的差距,从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出来。

  万幸的是,74军官兵多是农家出身,对于艰苦生活还是习以为常的。

  苦虽然苦,毕竟还是能勉强坚持下去,生活上的问题对于战士们影响不大,只要能打胜仗一切好说。


----------------余程万将军,不过有意思的是,蒋介石对他的印象不好。老蒋有一套识人的本事,同这个人见几次,聊些家常什么,就能大体判断这个人的很多东西。老萨相当佩服!由于物资供应极差,即便是74军官兵往往也骨瘦如柴。正常作战的消耗热量极大,远非1斤糙米饭可以补充的,就算2斤也不行。长期下去,人的热量不够,就消耗自己的脂肪,最终就骨瘦如柴了!


  湘西北重镇常德的防御

  就防御来说,57师对于常德县城和周边很熟悉。他们早在1943年5月就进入常德组织民众疏散。11月3日,也就是常德会战爆发的第二天,57师奉命进入常德驻守。

  常德是有千年历史的古城,早在公元前277年(秦昭襄王三十年)就已经有著名的大将张若在这里建市,当时的名字就叫做张若城,并不是砖石结构,而是土城。

  因为常德地理位置很重要,历史上经历过多次作战,城市也被摧毁多次。而且湘西北少数民族众多,经常发生民族冲突和少数民族叛乱事件,任何一个这里的城市都必须具备一定防御能力。作为湘西北重镇,常德始终保持着高大的土质城墙。

  公元1117年宋徽宗政和七年,大宋在这里编组地方武装“常德军”,由此该城改名为常德,直到今天。

  到了明朝初期,也就是明洪武六年(公元1373),大明常德守将孙德将土制城墙改为砖石结构。到了清代,常德城墙又经过多次维修和增建,成为一个非常坚固的城市。

  资料中写道:砖城城高三丈有余,垛口1363座,城周长九里十三步,合1733丈。有六个城门:东曰永安,上南曰神鼎,下南曰临沅,正西曰清平,西北曰常武,北曰拱辰。另外,还设有三个小斗门,主要是排泄城区地下水,同时,也在紧急情况下用作军事通道。东起沙河经北门至西门建有一条环形护城河,旧称“濠池”

  其后因为战乱,常德城墙几次被毁,几次重建,到清末尚且比较完整。

  不过进入民国以来,由于现代化武器的出现,尤其是重炮和强力炸药的出现,再高大的城墙也难以抵抗长时间的攻击,常德的城墙开始不被重视。

  后期因为防洪和易于交通等原因,将常德城墙拆毁了不少,连北面城门都拆了。

  即便如此,常德会战之前,常德市仍然保留着不少古代的高大城墙,还有比城墙更重要的护城河,这些对防御一方会有很大帮助。

  余程万对于常德部署为:

  以柴意新的第169团防守城北,

  以孙进贤的第170团防守城西,

  以杜鼎的第171团防守城东。

  金定洲团长率领74军所配属的炮兵团第3营,进入常德,作为城内防御的炮兵力量,仅有8门俄制M1900/30 76.2毫米老旧野炮和1000多发炮弹。同时,炮兵团第3营还兼顾城南防御。另外还有一个平射炮排和一个高射炮排,都在城内待命。

  以上4个团长,全部为黄埔系将领,其中杜鼎在进入黄埔之前还是武汉大学的毕业生。

  在常德的这3个团和炮兵部队总兵力为8500人多,兵力虽少,都多是百战老兵,颇有战斗力。

  常德自从日军入侵湖南的1939年开始,就进行防御工事的修建,至此已经4年之久。

  工事修建的很早,不过常德在防御上有两个很大的缺点,至于了该城的防御能力:

  第一:它南面背靠700米宽的沅江,水流很湍急,只能依靠渡船运输。一旦常德国军遭遇敌人正面的包围,想要撤退到后方就相当困难。

  第二:常德县城不大。县城包括郊区仅有9万人口,县城两端最窄处仅有3公里多。城内虽然有5000多座建筑,但大半是木制建筑,不算坚固,不能防弹,更不能防炮,尤其怕火。这种不大的城市,难以长时间抵抗日军重武器的轰击和空军的轰炸。由于城市较小,如果放置较多兵力,难以有效隐蔽,往往还没看到敌人就被日军重武器密集杀伤,得不偿失。如果放置较小兵力,虽然能够减少重武器打击下的伤亡,但又无法在防御战中支持太久。总而言之,常德城内的防御态势是很不利的。

  余程万师长再三检查地形,也认为必须以固守常德外围郊区为主,万不得已才退守城内巷战。

  11月15日,余程万发布《陆军第57师司令部文告》称,“我们的战斗任务就是在城外画的直径40余里的不等边五角星内,我们不能走出这个圈子,无论敌人施加多大的压力,我们的回答只能是血,是死,战死就是光荣。”

  本来常德外的最外层防御阵地,应该由74军51师58师分别防御,57师只需要防御常德县城和郊外工事。以74军一个军2万多人防御常德纵深40公里的阵地,兵力还是充足的。

  遗憾的是,前线29集团军73军和44军迅速溃败,74军51师和58师被迫北上增援补漏去了。常德纵深40公里的阵地,就只能依靠57师区区一个师了,这显然是不够的。

  北京那么大,市区面积仅有700多平方公里,而常德57师防御的面积高达1600平方公里,是北京市区的2倍有余。

  现在北京市区人口为2000多万,现在将57师区区8000多人扔在2个北京市区内,大家想一想是多么的空虚和分散。很多很关键的阵地,57师仅有一个连甚至一个排驻守。

  万幸的是,常德的工事还是很坚固的!

  除了古代的城墙以外,从武汉会战结束后的1938年,由于日军已经占领湖南最北端的岳阳,常德成为一线战区,开始修建大量防御工事。

  在5年内,常德城郊连续修建了星罗棋布的大小野战工事,纵深有40公里,大体可以算是完善。

  战前57师进入常德以后,余程万根据自己一个师兵力的实际需要,又紧急增建了一些。

  主要是围绕着县城周边以及城门附近和城内,补充修建了几十个钢筋水泥的碉堡。余程万是一个非常细致的人,这些碉堡他一个个去亲自检查,保证质量。它们在后来的作战中,起到巨大作用。

  利用这些工事,国军在常德城外的西、北、东郊,利用水壕和陆地筑成多层次的防守区,在敌人可能经过的道路和地区全部埋设大量地雷,并且进行破路和阻塞。

  对于常德城内防御工事也不错,所有街道在战前已经堵塞大半,开战以后就会全部堵起来,阻挡日军推进。城内道路中间和路口全部设置大小碉堡,同时选择坚固民房设置制高点火力网,可以有效封锁日军全部前进道路。

  除此以外,城内比较坚固的民房的墙壁全部被打穿,在墙上设置枪眼,形成水平的交叉火网,日军强行突破会付出很大代价。

  日方战前的资料中写道:常德城的东西北三面有宽15米到20米的护城河,河同沅江连通。东西南各有高达7到10米的砖石垒成的城墙,城墙宽达2米,城墙上面可以作为道路行车。城北虽然没有城墙,但人工设置多条水沟,除了水沟中间的道路,其他地区难以通行。城墙虽然被拆除,但依托附近堤防修筑大量火力点,似乎特别坚固。西边一带是复杂的旱田,高低起伏,敌人巧妙地修筑了数道阵地,估计迫击炮的火力也特别强烈。另外,城内房屋多为砖瓦结构,各户均可为民房防御点,城内道路上面设有大量火力点!

  57军虽然重武器很少,仅有8门老旧野炮,但轻武器并不差,轻重机枪有数百挺,多安置在射界很好的碉堡内。

  日军如果没有足够的重武器,而采用步兵突击的方法,预计会死伤惨重,更会进展缓慢。

  如果使用重炮攻击,毕竟日本重炮数量有限,加上常德工事众多,日军进攻的速度就会很慢,毕竟火炮机动速度远远低于步兵。

  更让日军头疼的是,同时二线布置30多门迫击炮部队,以排形势(一般是2门到4门)跟随防御的步兵营连作战,可以随时给予一线迫击炮火力增援。

  如果说57军的碉堡,日军还可以用步兵炮,平射炮,山炮等进行摧毁和压制,对于国军迫击炮则没有好办法。

  国军74军迫击炮手经过多年实战,炮术精湛,最擅长移动炮击。他们几乎不在一个阵地上停留太久,每发射几炮以后,立即转移阵地。日军通过火炮难以有效压制他们,而且国军迫击炮部队又是处于视线极好的防御地位,所以日军频繁吃亏,多名高级军官被迫击炮炸死炸伤。

  除此外围,金定洲团长的8门俄制M1900/30 76.2毫米野炮,也能发挥一定的作用。

  这8门野炮,是苏联于抗战初期卖给我们的160门中的一部分。这种老式野炮,是沙俄在一次大战之前制造并且勇于一次大战的主力火炮,大部分生产于1920年之前,最新的炮至今也有20多年时间,老的则是1898年制造的,比炮兵年纪大一倍有余。

  这种老式火炮均是苏军淘汰旧时火炮的古董,性能相当落后。该炮重1吨多,极为笨重,平时要用8匹马才能拉得动。同时因为是古董炮,射程仅有9公里,而二战新式火炮射程均超过10公里,我们的敌人日本主力野炮也是如此,这种炮在炮战中很容易处于下风。

  缺点还有很多,但唯一的优点是该炮的精度较好,所以在防御中从固定阵地开炮,还是能够发挥一定作用。

  遗憾的是,因为苏联于1941年中断和中国的关系,炮弹供应已经停了2年多。本来每门炮大约是1000发炮弹,现在8门炮才有1000发,其中还有约700发是沙俄时期制造的老式炮弹,威力相当弱,仅仅比迫击炮弹威力稍大,早该被淘汰的。

  炮弹的缺乏,限制了国军野炮部队的发挥。但毕竟每门炮还有100多发炮弹,多少还是能够给日军造成一定杀伤,总比没有强。

  除了以上的外,此次常德会战期间,中美联合空军相比半年前有着明显的增强。鄂西会战中空军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此时中美联合空军装备了一批比较先进的美制战斗机和轰炸机,可以出动参战的共200架。虽然相比日军的250架的数量还少,却最底程度能够保证国军战场局部制空权和对地攻击能力。此战中,中美联合空军击毙了日军一个联队长。

  总体来说,常德一线的防御还是不错的。虽然有着很多缺憾,但仍然形成相当强大的防御力量。日军这样杀过来,不付出巨大伤亡是不可能占领常德的。

  由于有着丰富作战经验,余程万师长认为战争一旦打起来,常德城内巷战恐怕是不可避免的。以日军强大的炮兵和空军火力,小小的常德城很有可能被炸沉一片废墟,所以城内群众必须疏散。

  况且,日军是鬼畜部队,所到之处烧杀奸淫无恶不作,为了避免老百姓遭受南京那样的屠杀,也必须提前疏散群众。

  其实早在半年前鄂西会战之时,因为日军逼近津市,常德城内有钱人和老幼妇孺多已经疏散到南方或者周边农村,城里只剩一些公务员,小商贩和少量贫民。

  从11月开始,余程万师长在县长戴九峰帮助下,将剩余全部居民疏散,县政府全部成员也撤到后方去。

  余程万为了让居民迅速离开战火的威胁,还组织57师官兵免费帮助市民搬运行李物资,不收取一分钱报酬。撤退必须经过沅江渡口南下,渡口也有57师官兵维持秩序,每艘渡船又有个士兵押送,保证船老大不会贪财超载以至于出现危险,也不允许船老大借机勒索高额船费。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常德战前有5000多个民房,战后仅有80多个还算保存完整,其余都毁于战火。如果不是及时疏散了群众,这几万老百姓怕是绝大部分都要死在城内。

  别的资料中写到:常德疏散时,人口物资是向沅水南岸方面疏散的,余师长为便利老弱妇孺及物资的疏散,调集木船六十艘,组织义务渡河的疏散队,并派航轮两艘,每日往返开驶常桃之间,义务为人民疏散物资,一面调派士兵于各要道,各码头帮助民众搬运货物,同时沿途派兵保护。从常德南站到黄土店,计程不过九十华里,但挑运物件行李的力夫,竟索费每担高至八百元,余师长以百姓们既以饱受逃难的苦楚,何堪再受此种无理的剥削,除严令常德县政府切实评定价格外,一面续派大批士兵义务担运三十里,依然不准索取酬劳或其他类似这样的事情,一时疏散的市民获此便利,无不感泣涕零。

  这样一来,到10月10日常德已经空无一人,县政府全部成员也有主任秘书带领撤走,仅剩县长,警察局长,建设科长三人和100多名维持秩序的警察。


--------------------74军的武器装备在国军中是顶尖的,诸如重机枪就有几十挺。重机枪的持续火力,是其他所有武器无法取代的。不过57师也只有下面8门沙俄一战时期的老式野炮,炮弹还严重不足,重武器方面就不值得一提了。

 

  常德的序幕战 涂家湖、牛鼻滩、花山

  1943年11月18日,日本华中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正式下达对于常德的总攻击令。

  11月18日,57师169团1营9连一个排设置在东郊涂家湖村的前哨阵地,发现了日军先头部队,一个中队日军所乘坐的汽艇。国军这个派不动声色,等到日军靠近岸边才突然开火,当场击沉1艘日军汽艇,击伤6艘,日军被击毙20多人,由此拉开了惨烈的常德保卫战序幕。下午,日军兵力增加到2个中队,经过激战,涂家湖村国军那个排伤亡过半,排长也负伤了,才在另外一个排的接应下突围,撤退到后方崇河阵地继续固守。

  常德保卫战中,除了如德山、河洑山、水星楼等不能丢失的要隘,对于其他阵地余程万师长多没有要求死守。

  为什么呢?因为守军仅有8000多人,和2万多日军随便硬拼肯定是拼不起的,而是应该利用现有工事,尽量杀伤日寇,同时保住有生力量,逐步向常德撤退。

  因为常德一线阵地众多,都是可以依靠借助的优势。国军利用阵地,就大体可以瓦解很多日军的火力优势,将双方战斗力拉近。

  涂家湖村的模式,大体就是后来常德郊外防御战的模式。

  11月19日,日军前锋侦察部队攻入常德东郊牛鼻滩镇。

  涂家湖村不算什么,不过是外围的警戒工事,牛鼻滩就不同了。

  牛鼻滩距离市区中心大概20公里,是背靠沅江的一个港口小镇,也是沅江运输的一个小小的中转点,每天经过这里的船只超过500艘。

  日军想要从东郊突进,就必须占领牛鼻滩。

  参战的老兵3营9连排长李宗贻回忆:我当时刚从黄埔军校毕业,才20岁,就奉命担当了扼守牛鼻滩的重任。我排负责驻守一线阵地,由于阵地过于宽阔,团里面特别给我们排配属了2挺重机枪。我在战前仔细侦查了地形和工事情况,亲自安置了每一挺轻重机枪的位置,已形成完善的交叉火网。为了防止日军沿着沅江用船只突袭,我还带领全排战士,在当地群众帮助下,依靠河岸的堤坝修筑了一些简易工事,可以有效对付日军船只。

  当日,守军169团3营9连依靠坚固工事和火网,击溃日军约一个中队,击毙20,30人,受伤的更多。

  20日,日军主力一个大队赶到这里,发动了对牛鼻滩的全面攻势。

  守军169团3营9连,和日军拼杀一个上午!在敌人数倍兵力围攻下,该连浴血苦战,伤亡近半,死死支持了半天之久。

  还是李宗贻回忆战斗的惨烈场面:下午,敌人陆续增加了数倍于我排的兵力,蜂拥而来。日军火力猛烈,我排奋勇迎战,给敌人造成惨重伤亡,但我排也伤亡过半。重机枪射手王勇牺牲,我也在战斗中负伤,敌人一度冲到我阵地前30米。我身先士卒跳出战壕,率领全排战士和日军近战肉搏。没想到,敌人机枪手很快看见我,立即射来一串子弹子弹。我双手头部和左脚连中四枪,当场昏死过去!副排长刘鸿海拼死把我抢救出来,接替我继续指挥战斗,终于将敌人进攻打退。

  情况危急,9连一度被日军合围。好在1营营长亲自率领7连增援过来,杀开一条血路,将9连解救出来。这样这2个连一直坚持到黄昏,才放弃阵地后撤到3公里外的芷湾村阵地。

  20日当日,除了常德东面以外,西北边也开始和日军大部队遭遇。

  170团驻守的常德西北的花山阵地被日军攻击。防御此处的一个连,面对日军数百部队,毫不示弱。双军混战一整天,直到下午因为该连撤到后方阵地花山。花山距离常德大约5公里,日军已经很近了。

  21日,东路日军五六百人再次攻击东郊的芷湾村。169团第7连第9连依靠野战工事奋力抵抗!

  日军以兵力绝对优势反复冲击,由于重武器还没赶到,日军对于国军的碉堡没有好办法,始终没什么进展,反而丢下大量尸体。

  激战到中午,日军又有一部数百人迂回绕到芷湾村阵地侧翼,一举冲入国军阵地内,两军展开激烈肉搏。

  这种拼刺刀,74军可不是孬种。由于国军火力,尤其是远程火力远远弱于日军,从1937年淞沪会战开时,74军就把近距离拼刺当做对付日军的法宝。

  战前,74军57师官兵都苦练过拼刺、投掷手榴弹和10米内射击的硬功夫,余程万师长亲自检查。哪个营不能达到考核标准,就给营连军官处分。

  自然,日军也受过完整的拼刺训练,本来水平是在国军之上的。但此刻的116师团经过长期作战,老兵损失也很大,新兵的肉搏水平就差了很多,远不如74军57师的官兵。

  更关键的是,肉搏这种东西,一般取决于战士的作战意志。

  由于兵员开始匮乏,116师团这种本来多用于地方卫戍的师团,新兵早不如抗战初期甲种师团那么精锐,甚至开始补充了一部分朝鲜士兵和台湾士兵。日本新兵没有在实战中拼刺过,一见到闪亮的刺刀就吓掉了魂。很多57师老兵回忆,他们拿刺刀冲锋的时候,日军很多士兵根本不敢应战,而是向后奔逃。即便敢于拼刺的日本兵,刺杀的能力相比抗战初期也有着很大下降。

  所以,肉搏战又称为常德57师的一个法宝。

  7连9连最终击溃了侧翼日军,但部队仅剩三分之一官兵还能战斗,只得在黄昏放弃阵地继续后撤到其他阵地。

  日军占领芷湾村以后,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向西继续进攻常德东门;一路则向南攻击常德南面的德山,试图切断57师唯一的退路。

  战至22日,日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赶到,116师团1万多人于当天完全集结完毕。


--------------------57师装备一部分国产武器和一部分苏制武器,包括转盘机枪!

 

  德山188团邓光锋的溃逃

  在18日打响的当天,余程万师长就下达作战指令,全师进入战斗状态。

  此时城内除了县长警察局长和建设科长岳其霖和100多名警察以外,全部都是军人。

  当天县长戴九峰最后一次带着警察巡逻常德县城,挨家挨户查看,最终发现还有200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离开县城。

  戴九峰命令警察帮助这些人今天务必全部离开常德,不过戴自己却不愿意离开,试图留在县城和城市共存亡。

  戴九峰是安徽人,当时已经50岁,是一个清廉简朴的好官,在常德口碑非常好。在常德会战之前,戴作为常德县长,用尽全力协助57师备战。

  可是,余程万却认为戴九峰没有留下的必要:戴县长,战争打响后,就是军人作战。你们文职人员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你那几条破枪和警察对守城不起什么作用,你还是赶快撤退到后方吧,何必做无畏的牺牲呢?

  戴九峰表示:虽然不能打仗,我也可以组织警察成立担架队,消防队甚至运输队,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

  余程万说:常德城内不大,这些由我们74军师部的文职人员做就足够了。

  戴九峰无奈,说出了心里想法:余师长,老实说,我一部分是良心上的主持,教我守在城内;一部分是受着你们长官态度的感动,觉得你们这样从容坐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人生百年也免不了一死,我已经年近五十,守在城里有什么要紧?不过一死而已,况且这样死是光荣的!

  余程万感动的说:戴县长,你的想法我明白。不过作为军人,我要告诉你,牺牲固然伟大,但活着如果能够发挥更大作用,就没有必要牺牲。

  也许余程万知道戴九峰不会随便走,就交付给他一个催运弹药的任务:现在城内迫击炮弹不足,我们急需要补充,你请赶快到后方帮我们传递这个情报,并且尽快押送炮弹过来。

  见余程万给了他任务,戴九峰县长只好同意,随后带着100多警察和200多难民,一行共300多人渡过沅江南撤。城里依旧留下了40个警察,同57师官兵一同作战。

  只是,18日开始,日军已经四面合围了常德,突围谈何容易。

  在撤退途中,他们一群人就和日军第3师团围攻常德部队遭遇,300多人全部被冲散。随行100多警长开枪掩护老百姓和县长撤退,死伤殆尽,仅14人得以生还。

  戴县长带着4个部下,辗转侥幸突围成功。戴县长逃到到后方黄土店后,才遇到增援的国军方先觉第10军,传达了74军急需要迫击炮弹的信息。但此时常德已经被围成铁桶,连单个人能很难摸进去,运送大批弹药进去自然就不可能了。戴县长传递了信息以后还是没有休息,奔走于花岩溪、钱家坪和黄土店之间,动员当地群众,为前来支援的国军李玉堂兵团送粮送草。

  可以说,当年如果没有戴县长这样的好官,抗战也不可能打赢。

  不过,一同撤退的建设科长岳其霖就没这么好运气,他在23日被日军部队抓住。好在他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没有立即被屠杀,而远处几个当地民团士兵因为对日军开了几枪,被捉住后都被斩首示众。

  岳其霖同被俘虏的100多群众关押在一起,日军强令他们从事搬运物资的苦役,如果一旦掉队或者稍微看你不爽,立即就地杀害。岳其霖一路跟随日军撤退到洞庭湖边,看到无数被残杀的中国人的尸体,最终侥幸脱逃。

  双方从20日开始进入全面的攻防战,不再是局部接触了。

  由于自知常德防御较强,横山勇命令以之前伤亡最少的116师团负责对常德的进攻。

  上文提到116师团为乙种师团,下辖3个步兵联队共9个大队,下辖一个炮兵联队共6个中队,还有1个工兵联队共2个工兵中队,总兵力为1.4万人,配备大量重武器,光是专门打碉堡的平射炮就有18门之多。

  当时116师团并没有全部来常德,留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部队在安庆原住地,这样到常德的是1万人出头。

  22日,在岩永汪师团长的严令下,116师团一部日军分两路攻击常德外围两个至关重要的高地:一个大队直扑在常德南方约10公里的德山;一个大队扑向常德西方约7公里的河洑山。

  德山是常德外围唯一的两个高地之一,又是常德南边唯一的高地,在沅江以南,位置非常重要。

  如果要占领常德南面,彻底封锁57师向南的退路,同时阻挡南方国军对于常德的增援,就务必占领德山。

  战前国军在德山修筑了很多工事,原本驻扎57师一个主力营。没想到一线29集团军迅速溃败,74军51师和58师紧急北上增援去了,57师兵力有限,没有这么多兵力驻守外围,不可能在德山放一个营。

  74军军长王耀武无奈,将刚刚赶到战场的100军第63师邓光锋第188团调往德山增援,57师仅仅在德山驻扎一个连兵力。

  100军本来也是一支劲旅,没想到188团却没有在德山坚持多久。

  11月22日,日军以1个大队兵力猛攻德山。

  188团依靠德山的地形和坚固工事和日军血战,血战一天一夜,日军伤亡数百人,攻占了山脚的一些阵地。

  188团也伤亡了数百人,但毕竟全团有2000人,这些伤亡不算很大,还可以继续坚持。

  没想到团长邓光锋却害怕了!他认为日军的力量不断增强,到下午日军兵力已经增加到2个大队。邓判断,看来188团想要再坚持几天是不可能的,还不如乘着日军还没有发动进攻之前撤退。

  188团属于100军,并不是74军的部队,原则上57师没有权力指挥该团。

  于是,邓光锋居然在没有汇报的情况下,率领全团残部趁夜色突围放弃德山,撤退至泥窝潭(桃源西南约30公里),同100军主力靠拢去了。

  日军第二天在攻击德山时,发现阵地上仅剩57师169团3营8连,自然喜出望外。

  而8连在如此情况下仍然不撤退,誓死和日军战斗了几个小时,最终几乎全军覆没,才带着少量伤员突围。

  这样一来,德山仅仅守了2天而已。

  日军随后占领德山,大体封锁了常德南面道路,切断了57师唯一的退路,也可以有效拦阻南方国军对于常德的增援。

  188团团长邓光锋的撤退事出有因,并非完全的畏战,但在己方部队尚且还有大部分战斗力时退却,也属于临阵脱逃。

  战后邓光锋被押送军法部判处数年徒刑,团长职务自然早就解除了,释放后又在50年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被杀。

  当然, 我们不能把所有责任推给邓光锋。邓仅仅守了一天就擅自撤退是错误的,但就算他不撤退,显然也是守不住的。方先觉第10军援军赶到德山,是11月28日的事情!

  邓光锋以区区一个团驻守小小的德山,是不可能从22天守到28日的,同样坚固的河洑山阵地用尽全力坚守也不过4天。


---------------------------可以看到德山并不高,今天是常德德山森林公园了。德山留下来的碉堡遗迹很少!至于188团团长叫做邓光锋,不是什么邓先锋。很多文章里面以讹传讹可以理解,电影《喋血孤城》编剧不考证一下就乱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血战河洑山的4个昼夜---城西

  在攻占德山的同时,日军116师团109联队猛攻常德西面的重地河洑山。

  因为河洑山是长达侧翼唯一的制高点,一旦占领河洑山就可以用炮兵火力封锁常德城内,所以日军志在必得。

  河洑山守军为57师杜鼎171团2营约500多人,营长为袁自强。

  河洑山是一座在当地小有名气的道教小山。明朝嘉靖年间,一群道士在山上修建了太和观。河洑山也不是一座高山,地形并不算险要,唯一的优势是战前在这里修建了大量的工事。河洑山的关键地段修建一连串碉堡,碉堡之间通过一米深的壕沟沟通,壕沟也可以容纳步兵作战。碉堡一半为土木结构,还有一半为钢筋水泥结构,相当坚固,普通的枪械和掷弹筒手榴弹对它是无效的,只能依靠步兵炮,山炮,平射炮或者日本工兵爆破才行。

  尤其厉害的是,河洑山并不仅仅只有这些工事,还依靠山势修建了一些巧妙的暗堡。这些暗堡设置的非常巧妙,如果暗堡里面的机枪不射击,从外面是无法发现的。暗堡的射界非常好,同明堡成为交叉火网,难以突破。

  在山顶上还设置了2门迫击炮,可以有效覆盖日军进攻的所有路线,增强了火力。

  战前2营官兵就发誓:苟一息尚存,决不使敌占领河洑,既战至一人一枪,亦不放弃寸土!

  116师团第109联队,自然没有把小小的河洑山放在眼里。他们一个联队此次攻打常德的有2个大队(还有一个大队留守安庆后方)有2500人,河洑山国军仅有500人,日军有7倍兵力优势。

  早在21日,日军一个大队先头部队500多人,已经开始进攻河洑山北麓的河洑村。经过几次较量,被2营轻重机枪形成的密集火网一顿好揍,丢下上百具尸体仓皇逃走。

  22日就不同了,日军以一个大队全部1000多人,猛烈攻击河洑村。

  2营依靠河洑村的工事防御,日军持强硬冲,在国军机枪火网下纷纷中弹。

  日军依靠兵力优势,以己方机枪火力压制2营碉堡,步兵以武士道精神前仆后继,反复冲击十多次。

  只是2营官兵也不是好惹的,他们发誓于阵地共存亡,碉堡战到最后一个人。在机枪对射中,国军的捷克式轻机枪、24式水冷式重机枪绝对不亚于日军的歪把子轻机枪、92式气冷式重机枪。

  在2营的死守下,日军并没有什么进展。

  到了中午,日军改换攻击策略,以重炮猛烈猛击河洑村,同时调动飞机大量投弹轰炸,一时间大量工事被摧毁。

  下午,日军又反复冲击7,8次。这次日军的92步兵炮已经推到一线,像平射炮一样在国军机枪火力射程以外开炮,将碉堡一个个摧毁。

  数小时后,因为河洑村的阵地已经大部分被摧毁。失去阵地依托的2营,在营长袁自强指挥下,冲出战壕日军展开激烈肉搏。

  战斗到黄昏,第6连连长刘贵荣负重伤,全营伤亡近半。

  鉴于河洑村工事几乎全毁,该营乘着夜色带着伤员,撤退到河洑山主阵地,同2营留守山上的1个连队回合。

  撤到山上时,2营还没有受伤的官兵,仅剩200多人。

  日军因为攻坚硬打2营碉堡,在2营碉堡或往下伤亡也非常大,仅仅战死就超过500人。

  23日开始,日军116师团109联队2个大队全部赶到,兵力增加到2000多人。

  此时,日军由于已经在外围受到国军其他各部的大规模反攻,务必短时间内占领常德。

  西路日军116师团109联队目前为止激战5天,还被阻挡在外围的河洑山,不能前进。显然,日军要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河洑山。

  当天,116师团109联队除了集中2000步兵,以排山倒海之势猛攻河洑山以外,,还调动24架飞机长时间对河洑山狂轰乱炸,同时使用重炮反复轰击,甚至使用大量毒气弹。

  经过数个小时重武器的攻击,河洑山已经被一片火光和烟雾笼罩,被炸起的树木飞到十多米高空。山顶的太和观、耆阁寺等古建筑,被炸的片瓦不存。

  2营仅有2门迫击炮,炮弹有限,仍然顽强开炮还击。

  日军猛烈冲击河洑山碉堡时,被国军机枪火力拦阻在几百米外缓慢匍匐前进。此时机枪火力只能对付最前面冲击的日军,最多不过几十人,后面几百人只能依靠迫击炮打击。

  战前迫击炮部队就做过地形测算,所以炮击是非常准确的。

  迫击炮弹一发发的准确落在进攻日军群中,几乎每一发炮弹都造成日军的伤亡,胳膊大腿被炸的乱飞。即便这样,日军进攻部队也不能退。这样攻坚战必须连续攻击,后面步兵一旦退了就前功尽弃,日军只能咬牙顶着国军炮击硬上。

  这种打法,日军伤亡很大。

  只是,经过一个上午的炮击,区区2门迫击炮的所有炮弹都已经用尽,只得将炮埋在地下,炮兵拿起步枪进入战壕作战。

  即便这样,一个上午171团2营打退日军五六次冲锋,杀伤日军500多人。

  下午109联队彻底拼了命,他们反复用重炮轰击,然后以步兵密集冲锋。由于急于攻占河洑山,日军重炮甚至不管一线自己人死活的覆盖性乱轰,一些炮弹落在日军头上,造成误伤。

  重炮威力巨大,经过大半天的炮击,将河洑山所有明堡摧毁,很多2营官兵被活活埋在倒塌的碉堡里。

  不过河洑山还有一些暗堡,修建的非常巧妙,日军重炮难以将他们摧毁。

  只要这些暗堡里面还有一个人活着,日军冲上来准会挨打。

  日军无奈,一边组织敢死队拼死冲击,一边将92步兵炮推到山上,抵近炮击

  一直战到黄昏,日军当日伤亡竟然超过800人,加上前两日伤亡,为了一个小小的河洑山就伤亡高达1400人之多,其中战死的近1000人。

  日军毕竟火力兵力占有绝对优势,此时国军所有碉堡基本全毁,仅剩7个分散的暗堡,大部分战壕都被轰平。国军2营500多人伤亡400多,仅剩100多人还能够作战。

  在如此绝境之下,这100多国军誓死不离开河洑山。他们在营长袁自强率领下冲出战壕,同数百日军激烈拼刺,喊杀声震天动地。最终,河洑山的500多国军几乎全部殉国,仅有营长袁自强率领20余人(大部分是自己可以走动的轻伤员),突围到后方的南湖坪阵地。

  在随后的城内争夺战中,这20多人包括营长袁自强在内全部殉国。事后发现袁自强营长遗体,上面有10多个弹孔。

  2营少量重伤员倒在战壕或者碉堡中无法移动,他们也不愿意被俘,军官持手枪对准自己胸口开枪,士兵都拉响手榴弹自尽。随着一声声的手榴弹的爆炸声,结束了河洑山保卫战。

  小小的河洑山阻挡了日军整整4天之久!

  据说余程万师长一直在西门城门上,用望远镜观察河洑山的作战。本来余程万根据一般军事常识,认为河洑山最多守1到2天,没想到最终守了4天。

  在23日晚上河洑山的枪声逐渐停止之时,余程万也接到杜鼎171团2营仅有20多人突围的电话报告。

  根据部下回忆,余程万师长站在大西门上缓缓带上军帽,向河洑山深深的敬了一个军礼。


-------------------河洑山的碉堡保留很多,今天还保留着的7个暗堡和6000米长的战壕!


 

  长生桥激战,击毙布上照一联队长---城西

  占领河洑山花费了大量时间,116师团第109联队多次被师团长岩永汪训斥。无奈之下,他们不顾一切开始狂攻,以提高进攻速度。109联队于24日开始攻击南湖坪!

  南湖坪除了杜鼎171团2营突围的20多人以外,还驻守着孙进贤170团1营3连

  南湖坪是一片洼地,距离常德5公里,扼守着公路。3连在南湖坪伏击,连续击退日军多次攻击,杀伤日军数百人之多。

  日军被地形阻挡,步兵跳入泥沼后,双腿就被陷住,前进困难,成为国军碉堡内机枪的活靶子。

  打得虽好,毕竟国军只有1个连兵力,敌人兵力有10倍以上。经过一天激战,该连伤亡大半,被迫后退到长生桥。

  长生桥距离常德仅有3公里,是大小西门以外最后一个外围阵地了。如果长生桥失守,日军就杀到大西门和小西门城门下了。

  需要说明的是,日军对于常德西面的攻势特别猛烈。为什么呢?还是从地形角度出发。

  常德当时主要有六个城门,其中两个在南面,背靠沅江,难以攻占;而北面城门虽然已经拆除,但为了弥补这一点,反而修建了大量的工事和水壕,相当不好打;东面只有一个城门,也就是只有一个突破点,而且外围工事较多,诸如牛鼻滩距离常德东门就有12公里以上,也不容易打。

  而相对来说,西门有大西门和小西门两个城门,也就是两个突破点,城外地形虽然有些阻碍,但占领河洑山以后,炮兵可以对国军阵地做火力压制。所以,日军将西边作为主要的突破点。

  25日,116师团109联队在开始猛攻长生桥。

  孙进贤170团1营在营长张庭林指挥下,誓与阵地共存亡。1营连续击退日军七八次攻击,日军士兵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长生桥外街道上。

  战斗极为激烈,幸存的老兵李超今天已经80多岁高龄,当时是捷克式轻机枪的机枪手,是该营刚刚补充的新兵,第一次参加实战。

  他回忆道:大约是11月下旬的一天,我们奉命进入碉堡阵地和散兵壕防御工事阻击敌人。一天班长高声命令准备作战,敌人上来了,我立即拿起机枪从碉堡的枪眼向大路上瞄准。等了几十分钟,看见日军几十人贴着街道冲了上来。只听班长冲我喊了一声‘打!’我的机枪立即喷出火舌,冲在前面的几个鬼子顿时倒下了。鬼子疯狂反扑,我也拼命射击,连续打了几百发子弹,最终将这股敌人几乎全部击毙击伤。战斗中由于很紧张,我只感觉到握机枪的手都震麻了。战斗结束时候,我才觉得手掌黏糊糊的,一看是血——是跳动的枪身把我的手掌震裂了。

  116师团109联队从18日开始到25日为止,已经连续激战7天,没有一时一刻的休息,官兵都疲惫不堪。

  经历河洑山激战的109联队,目前伤亡超过千人,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该联队目前还有1000多人,面对国军不过1营的300多人的兵力,激战1个上午仅仅推进了几百米。

  鉴于部队作战不利,109联队长布上照一大佐非常着急。

  布上照一是116师团相当有威望的联队长,当时他已经50岁高龄,在日军中了近30年时间,从下士一步步爬到大佐的职务。

  布上照一的特点是比较勇猛,虽然胡子已经有些花白,却仍然有年轻人的火爆脾气,为此他曾经得过金鵄三级勋章、四级勋章各一枚。

  在常德会战第一阶段和44军激战中,他见部队进展过慢,被国军利用河流阻挡,居然组成十几个人的敢死队,冒着国军狙击强行游水过河抢船。

  此刻,布上照一大佐又是蛮性发作,亲自于下午4点前往一线进攻的第1大队和第3大队(联队第2大队留守在安庆)指挥部督战,限令十七时前攻陷长生桥。

  一行人骑马赶赴第3大队司令部期间,他们被169团配属的迫击炮排发现。排长通过望远镜见一群日军军官在2到3公里外骑马飞奔,估计里面有大鱼,二话不说架起2门迫击炮就开火。

  布上照一大佐作战经验丰富,其实也考虑到国军的威胁,所以始终和国军一线部队保持2到3公里的距离。国军枪械射程不过几百米,狙击手最多打600米,2公里这么远,枪是绝对打不到的。

  遗憾的是,国军的迫击炮射程高达3公里,而且国军迫击炮手技术精湛,在3公里内的精度相当高。

  布上照一大佐和幕僚正在运动中,本来不容易打中。没想到布上照一一行人又自己找死!他们居然迷路了,一群人主动停下来,还围成一团查看地图。

  这种好机会如何能够放过,一瞬间国军四五枚迫击炮弹飞过来,准确的击中布上照一大佐一行人。

  一发炮弹落在布上照一大佐和他的作战参谋田原弘夫中尉身边,不到5米处。横飞的弹片将两人连人带马全部炸死,其他幕僚多人受伤!

  布上照一大佐死后,根据陆军的传统,被追授陆军少将军衔,这是常德会战中我军击毙的第一个日军将军。

  布上照一被炸死后,109联队长职务由第1大队长铃木兼雄少佐代理。

  布上照一联队长惨死,虽然116师团隐瞒消息,但师团官兵很快通过小道消息知道这件事,这严重挫伤了日军士气。

  横山勇本来认为116师团兵力高达1万人,重武器上有着压倒性优势,对付57师8500人已经绰绰有余。

  在刚刚进攻一周,联队长布上照一就被击毙后,而109联队伤亡过半。横山勇认为常德的防御比预想的坚强,“虎部队”74军不好惹,务必保证兵力的绝对优势。

  除116师团以外,增加第3师团1个主力联队3000多人,第68师团2个主力大队2000多人,也就等于增加了6000人的攻击兵力,日军进攻总兵力达到2万人,是57师一倍多,希望能够稳操胜券。

  联队长布上照一被击毙,让11军司令官横山勇深感震惊。

  他认为目前常德附近日军有4个番号的师团在作战,互相没有协同,导致作战不顺利,务必统一指挥。

  横山勇于11月25日正式下令,各部由第116师团长岩永汪中将负责统一指挥进攻常德的所有日军。

  岩永汪时年已经54岁高龄,日本福冈县人,1912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24期,1923年陆军大学第35期毕业。

  岩永汪是个职业军人,但仕途平平。他到39岁成为大队长,少佐军衔。

  48岁成为第10师团参谋长,终于成为高级军官。但1941年他率领第34步兵团参加上高会战时,被国军狙击手击伤,差点送命。此战后,岩永汪于1942年担任独立混成第9旅团长职务,负责敌后的扫荡战。

  1943年6月,调入116师团,担任师团长职务,军衔提升为陆军中将。

  总体来说,岩永汪在日军内部并不算杰出的军人,属于一个有能力的普通将领。

  岩永汪于25日调整的作战部署,具体为:

  (一)第116师团,以全力从北面和西面进攻常德城。

  (二)第3师团,以一个联队由军直辖,从南面进攻常德。

  (三)第68师团,以一个大队由军直辖,从常德城的东面进攻。

  (四)总攻开始攻击时间,预定为11月25日的拂晓以前。

  根据11军的部署,进攻常德的日军情况是:

  南门:第3师团中畑护一大佐的步兵第6联队。

  西门:第116师团和尔基隆大佐的步兵第120联队。

  北门:第116师团铃木兼雄少佐的第109联队

  东门:第68师团西山义郎中佐的独立步兵第65大队和40师团第234联队土屋少佐的一个步兵大队。

  因为109联队伤亡惨重,师团长岩永汪以120联队代替109联队,命令109联队去攻击北面的柴意新第169团的新堤,七里桥阵地。

  遗憾的是,由于109联队伤亡较大,士气已经比较低落。

  两军交手后,柴意新169团发现109联队进攻畏畏缩缩,判断该联队伤亡较大,士气已经不高,立即多次主动逆袭。

  109联队没想到国军敢于出动出击,措手不及,苦于招架,一度部队都被冲散。

  激战中,代理联队长铃木兼雄少佐见部下不敢和国军刺刀战,居然主动向后溃败。恼怒之下,他挥舞武士刀到一线督战,被国军捷克式轻机枪击中胸部三弹。

  捷克式轻机枪使用7.92毫米德制子弹,威力是相当巨大的。如果胸部被这种子弹击中一发,击中右边还有一半可能活下去,但击中左边基本只有三成可能活命。这次铃木兼雄少佐胸部连续被击中三枪,自然是当场毙命。

  第3大队长长岛村长平得知代理联队长战死,慌忙组织部队去抢尸。结果还没靠近铃木兼雄的尸体,又被国军一部伏击。突然,从路边房顶扔下一束集束手榴弹,正好在长岛村长平脚下。他来不及躲避,当场被炸为两截。

  109联队参战前只有1个联队长和第1第3两个大队长,第2大队还在后方安庆留守。

  结果此刻1个联队长和2个大队长共3个高级军官已经全部战死,联队伤亡过半,却连常德城墙都没有看到。

  这边120联队接手109联队,立即向170团1营驻守的长生桥发动猛攻。

  120联队之前伤亡不大,人员完整,攻击力强于109联队,该联队从25日开始攻击!

  而170团此时伤亡也过三分之二,还要分兵防御新堤一线,兵力仅为120联队五分之一。

  如果120联队采用强力重武器掩护,优势步兵以小分队形势一波波冲锋,连续冲上1到2天,170团很快就会消耗殆尽,长生桥恐怕是守不住的。

  没想到,120联队过于自大,没有吸取109联队持强硬攻的教训,又吃了大亏。

  25日开始,120联队连续对长生桥阵地,进行几轮次中队大队规模的密集冲锋,而不是以几人十几人的多个小分队协同推进。

  170团虽然伤亡很大,毕竟还有强悍的防御能力。他们见120联队不知死活的人海冲锋上来,却不动声色,也不开枪。等到日军冲到30到50米距离,170团官兵突然猛烈开火,轻重机枪奋力扫射,步兵投掷大量手榴弹。这种近距离火力密度比冲锋的日军还强,顿时打的日军鬼哭狼嚎,死伤惨重。

  120联队吃亏以后还不死心,红了眼的第3大队长葛野旷亲自率大队冲锋,试图挽回面子。

  第3大队利用兵力优势反复冲锋,终于一度杀入长生桥主阵地。170团孙进贤团长见阵地多处被突破,情况非常危急,命令一部坚守阵地,他则毅然亲自率领1营从侧翼日军发动反攻。两军阵地相距不过几十米,一交火就是激烈近距离作战。

  见团长亲自刷领部队肉搏,170团1营官兵士气极高,如猛虎入羊群一样杀入日军第3大队阵地。

  第3大队攻击阵地时,已经被被国军机枪手榴弹杀伤巨大,小队长以上军官几乎全部战死。此刻侧翼又被攻击,日军根本无法坚持,仓皇败退。

  混战中,第3大队大队长葛野旷头部中弹。由于双方相距仅仅几十米,这发子弹穿透葛野旷的钢盔又射入他的头部。子弹射穿钢盔以后有个形变,导致射入头部以后杀伤力增大数倍。

  不用说,葛野旷顿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激战1个多小时,终于将日军打出长生桥。

  120联队见伤亡惨重,无法占领长生桥,一方面出动一部绕路攻击侧翼的大西门,一方面紧急向北面的109联队要求增援。

  由于上面一催再催,日军改变不夜战的传统,于25日夜集中1个大队,在6门山炮掩护下猛攻大西门外围阵地渔父中学。

  渔父中学今天叫做常德市第五中学,该中学三面环水,一面是路。

  民国时代比较重视教育,一个县城往往最坚固的房屋就是庙宇和学校。渔父中学的校舍都砖石结构,比较坚固。守军170团第3营已将房舍打通,连成一体,砖墙上凿有成排枪眼,校舍周围垒有砖木沙包,守军在这里已形成了强大的交叉火力网,再加上大西门上迫击炮的配合

  由于第3大队长葛野旷的惨死,此时日军聪明了一些。他们以山炮掩护小分队突进如渔父中学,然后一个个摧毁国军火力点。国军则利用机枪火力和迫击炮还击,日军这个大队苦战一晚,到第二天凌晨仅仅占领中学部分校舍,伤亡数百人。

  到了第二天天刚刚亮,在联队长的要求下,日军20多架飞机赶到渔父中学上空投弹20多次,几乎将渔父中学炸平。

  3营死战不退,在中学校舍的断垣残壁里,射出一阵阵顽强的炮火。城门上的迫击炮部队以最大射速连续开炮,以掩护中学内的1营。

  这样苦战到中午,迫击炮排炮弹用尽。日军猛攻数次,3营只能利用轻武器和刺刀和日军拼命。渔父中学校舍全毁,3营见阵地已经全毁,留在这里只能徒增伤亡,被迫退守大西门。

  日军由此攻到大西门下!

  109联队由于攻击北门不利,将攻击任务交给了黑濑平一的第133联队。此刻收到120联队求援后,109联队从侧面迂回攻击新堤。

  此时170团1营和3营都已经伤亡过半,仅剩170团邓鸿钧的2营2个连在新堤死守。109联队虽然伤亡也大,毕竟是一个联队编制,此时还剩下1000人,兵力是2营的5倍以上。

  经过一日苦战,2营这2个连仅剩几十人。

  营长邓鸿钧明白自己如果一撤退,长生桥就会不保,所以绝对不能撤。

  此刻日军依靠兵力优势,如黑云一般冲入新堤2营阵地。

  在这种绝境下下,邓鸿钧营长毫不畏惧,毅然率领剩余几十名战士同日军拼死肉搏,最终全部战死在阵地上。日军由此才从西面突破,攻入常德城下。

  战后检查邓鸿钧营长的遗体,仅仅头部和胸部上就有7处刀伤,可见是带伤经过反复拼刺以后,才被日军刺倒后殉国的。

  虽然连续逼近大西门和占领新堤,但长生桥还在170团控制下,日军侧翼受到很大威胁。

  日军120联队于26日27日,连续两天狂攻170团1营长生桥阵地。此时1营也不剩多少人了。

  27日,学乖了的120联队以密集炮火猛烈轰击长生桥,然后以优势兵力波浪式冲锋。长生桥阵地基本都被日军炮火摧毁,守军蹲在残破阵地甚至弹坑中奋力坚持,无一人撤退。

  激战到28日凌晨,1营基本伤亡殆尽。营长张庭林身中七枪负重伤,仍然躺在阵地上指挥,坚决不撤下去。

  副营长李少轩当时正好带1个班的战士赶来支援,目睹营长受重伤,他立即命令3个士兵将营长强行扛入城内抢救。

  李少轩自己率领剩余的二三十名战士死守,激战数小时以后,弹药全部耗尽,剩下没有受伤的官兵仅剩1个班。

  在绝境下李少轩副营长不愿意放弃阵地退入城内。他大喊一声:弟兄们,我们这个班,今天已经毙伤三四十个日寇,够本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弹药了,去他妈的弹药!我们57师不会放弃一寸阵地!有种的就跟我拿着刺刀上,拼死一个鬼子算一个。

  这个班的官兵没有是个是软蛋,他们毅然挺起刺刀,跟随李少轩副营长冲入日寇人群中间肉搏。一些战士没有刺刀,就挥舞大刀甚至铁锹,最终他们全部壮烈牺牲。

  李少轩副营长带上来的那个班,只有奉命送营长张庭林的3个战士幸存!

  机枪手李超回忆当时的场面,写道:一营副营长李少轩带一个班,前去增援守军。弹药耗尽后,大家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战,李少轩在肉搏中与敌同归于尽,全班只有3人生还。我们后撤时看到那些殉国士兵,死了仍和鬼子死死地掐成一团。

  而3个士兵背着已经昏迷的张庭林冲向常德城内,但张受伤太重,流出的鲜血将背着他的战士的后背全部侵湿。还没来得及进入城内,张庭林营长就已经牺牲。

  至此,长生桥阵地才被日军突破,日军突入常德西南面的小西门外。

  日军由此杀到常德西门,接近了城墙。

  此次对常德右面的进攻,日军以2个联队重兵约5000人对付国军区区1500人的170团和171团一部。在兵力3倍多,火力10倍优势的日军从11月18日一直杀到11月28日,整整用了10天时间才杀到常德城下。

  而73军主力在澧水防线仅仅守了一天,44军仅守了一天。

  足可见57师在西面防御之顽强,牺牲之惨烈。

  常德的战斗是异常残酷的,任何人随时可以送命,绝非老萨文字可以形容。

  74军58师排长谭昆山回忆当时受伤的情景:在常德保卫战中,我头部受伤,一块弹片插进了头顶右后方的位置。当时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昏迷中,我战友拖下火线,送往了军部后方的伤病医院。当时药品稀缺,伤口很快就感染了,发高烧达到41度,情况非常危险。这要说起另一个让我至今难以忘记的人,就是不对一个女护士长戴舜华。他亲口用嘴将我头部的脓血洗出来,第二次从战场上救了我一命。当时那位护士长端来一盆清水,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护士长突然将我伤口上的一块纱布猛地一扯,接下来,戴护士长一口口的用嘴将伤口里臭不可闻的脓液吸出来,吸一口就用清水漱一下口。到最后,带护士长累的几乎晕过去。这救了我的命,我很快就退烧了。3个月后,我竟然奇迹般的康复了出院后,我曾想要当面感激这位护士长,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端午节前,我与堂弟一起挑着咸鸭蛋和粽子各150个(在物资匮乏的当时,这相当值钱)到衡阳戴护士长所在的医院慰问,才知道她在几个月前已经牺牲。当时日军飞机来轰炸,戴护士长为了掩护不能行走的伤员,被一枚炸弹炸死。这成为我一生的遗憾。院长知道我的来意以后,带我去看了为戴护士长树立石碑的坟堆。我只能在石碑前祭祀一番。回想起他为我吮血疗伤的情景,我禁不住痛哭失声!战场上九死一生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西面作战如此惨烈,东面和北面也是相当可怕。


------------------近距离防御战中,手榴弹往往比枪还有效。野战中,由于手榴弹不会暴露弹道,更是有效。此战57师的法宝之一就是手榴弹。

 

  国军野炮发威岩包---城东

  日军于21日占领常德东面的芷湾村后,由于116师团兵力只有1万出头,攻击城西和城北已经捉襟见肘,无暇兼顾城东的攻击。

  东面的攻击任务,交给68师团负责。

  68师团的主力需要在南面,阻挡李玉堂兵团对常德的攻击,而李玉堂兵团预计至少2万人,68师团不过1万多人,也不能抽调联队一级大部队攻打常德。

  最终,68师团抽调独立步兵65大队负责攻击常德城东。

  横山勇认为区区一个大队1000多人,恐怕不是守军柴新意的169团对手。在横山勇干涉下,由将40师团配属11军作战的第234联队土屋少佐一个步兵大队,配属65大队指挥。

  这样一来,东面日军进攻兵力有2个大队,有2000多人。

  22日,68师团从芷湾村出发,同石公庙村,新民桥一线的柴新意169团杨维钧第1营苦战。

  东线和其他两个方向不同,它的态势更是不利。

  169团驻守的东郊阵地是腹背受敌,南面就是沅江,日军已经占领沅江以南,可以随时从沅江任何一点渡江攻击169团侧后。而他们的东面又是日军2个大队,攻势很猛烈。

  169团处境艰难,情况远比其他两个方向还要困难的多。

  22日169团以1营在常德以东5公里外的石公庙村,新民桥,同东面杀来的日军2个大队反复拉锯。

  由于要兼顾南面,区区1营,还拿出一个连监视南面。

  果然,到22日傍晚,一部日军强行渡过沅江,攻击169团侧翼,但被这个连阻拦。

  正面1营主力和日军1个大队拉锯,苦战一天,毙敌200多人,却终于不敌,被迫后退至岩包,这里有比较坚固的野战阵地。

  日军在9架飞机和大量火炮掩护下,穷追不舍,又杀入岩包。1营部署在岩包的只有2个连,在十倍日军冲击下很难抵抗,很快岩包阵地被日军占领大半。

  万分危急之时,1营营长杨维钧以必死决心,身先士卒率部冲锋。1营这2个连官兵也以敢死队的方式冲锋,连续冲击岩包日军阵地。

  当时天已经就要黑了,日军苦战一天也是极为疲惫,正准备吃饭睡觉。在1营猛烈的攻击下,日军不能支持,纷纷后撤。只是日军毕竟兵力雄厚,1营仅仅夺回岩包一半的阵地。

  杨维钧营长见己方实在力不能及,被迫向169团团长柴意新求援。

  当晚,169团预备队1个连和炮兵团张金定洲一同来到岩包,他们是奉命来增援169团1营,准备反攻岩包的。

  杨维钧营长见增援只有1个连,有些不满:岩包日军至少有1个大队,1000多人。我只有2个连,除去伤亡也只有200多人,就算加上这个预备连,兵力还不到敌人三四分之一,怎么可能反攻成功呢?

  金定洲团长却笑着说:所以柴意新才让我来啊。你放心,我们一个野炮营,抵得上500个步兵。

  说罢,金定洲团长亲自进行炮兵观测,通过电话线指挥常德城内的8门俄制野炮。这边169团1营官兵,也利用他们对岩包地形烂熟的优势,将日军所在位置准确告知金定洲团长。

  在金定洲指挥下,国军8门野炮在短短几分钟内连射200多发炮弹,炸的日军鸡飞狗跳。

  由于射速过高,俄制野炮又过老,野炮的炮管都打得滚烫。

  不过,俄国的武器虽然傻大粗,通常威力都还是不错的。这种76毫米野炮的炮弹威力是比较大的,远非迫击炮可以比拟,可以有效杀伤人员和摧毁野战工事。

  日军根本不知道国军有野炮,没有做防炮准备,被几分钟火炮急袭以后,伤亡很大,更乱成一团。

  在日军混乱之时,杨维钧营长率领3个连全力猛扑岩包。日军遭受野炮攻击以后,误以为国军主力大部队赶来增援,一时失去有组织抵抗,被国军打的大败。经过2小时激烈肉搏战,将日军彻底击溃。

  日军仓皇后撤,完全放弃了岩包。

  23日两军继续在岩包一线拉锯。日军3次占领岩包,3次被杨维钧营长亲自率领部队肉搏反攻夺回。日军进展不大,始终不能占领岩包。

  到了24日,由于横山勇的一再催促和增兵,东路日军也开始全面的猛攻。

  日军2个大队在16架飞机配合下,连续对岩包攻击数次,步步推进,每次都占领部分阵地。

  杨维钧营长率领部下进展肉搏。由于双方距离不远,枪械用处有限,就改为扔手榴弹拼刺刀,多次将日军从岩包打跑。

  经过全天激战,岩包阵地又被日军摧毁大半,1营伤亡很大,仅剩100多人。

  前期作战中,169团3营在牛鼻滩一线作战中伤亡很大,现在岩包的1营也不剩多少人,实在是不能继续这样拼了。

  柴意新团长是黄埔三期毕业生,从北伐开始历经数百场大战,经验丰富。他认为现在169团所剩无几,兵力太空虚,必须收缩到东城门附近了。

  169团1营奉命后退到东门外2公里的三闾巷一线。

  这一线是一条长街,平时是老百姓的菜场和商业街,长达4,5里。两边房子多是砖石结构,比较坚固。战前在街上修建了很多碉堡工事,进行火力封锁街面。同时在街边的房屋上全部打上枪眼,并且将房屋之间打通,方便部队前进和撤退。

  依靠这些工事,169团1营苦苦支持到26日。

  从25日开始,日军因为外围国军攻击猛烈,急于占领常德,开始空前猛烈的攻击。

  攻击东门的日军从2个大队再次得到增兵,增加到5个大队,总兵力近万但进攻非常不顺利。

  57师169团上尉书记官吴荣凯回忆当时场景:柴团长让我们埋伏起来,等敌人进入长街再打。我们都不开枪,等日寇沿着街走进二三里路了,团长一声令下:打!路两边的手榴弹,步枪,机枪一起往街上打,他们跑也没地方跑,一下子就干掉了他们六七百。这下敌人恼羞成怒,上了这个大当,就开始猛烈炮击轰炸,把东门外面房屋一起烧掉。

  25日下午,日军对169团1营驻守的三闾港一线狂轰滥炸,随后用强大兵力反复冲击。可惜,这条长街长达五六里,不可能短时间全部炸毁,所以日军每次冲锋都遭到1营顽强拦截。日军开始沿着街道冲,街道上的碉堡火力拦阻,同时两边房屋对街道中心投掷大量手榴弹,日军几面受敌,除了丢下一地尸体毫无进展。

  日军无奈,不敢从街道攻击,改为强攻两侧房屋,然后一点点的推进。但这岂是容易的,几乎日军每个进入的房屋,都会遭遇激烈的近战。日军伤亡很大,推进只有几百米而已。

  26日开始,11军司令官横山勇得知东门日军一天仅仅前进几百米,极为震怒。

  加上其他各方向进攻也不顺,横山勇认为常德总指挥116师团长岩永汪指挥不利,将其解职,转而亲自指挥。由于外围国军攻势猛烈,日军四面楚歌,横山勇红着眼睛务必短时间内占领常德。

  在横山勇命令下,日军不但利用重炮猛轰东门外阵地,还利用飞机投掷大量燃烧弹。一时间烈火滔天,将东门外房屋几乎烧光。

  169团1营被迫离开着火的木制房子,但仍然进入火暂时没有烧着的砖石房子舞誓死抵抗。经过一天苦战,1营官兵同日寇反复冲杀,最终几乎全部殉国,仅有数名伤兵进入东门,退入城内。

  日军逼入东门城门下,但此时他们自食其果。由于烧光了东门外的所有建筑,日军没有地方躲避,导致对东门的攻击难度极大,还伤亡惨重。

  东面169团以2个营近千兵力从18日开始,也阻击近万日军到26日,整整坚持了8个昼夜,最终这2个营基本全部伤亡。

  当时参加东郊作战的老兵金乃忠回忆,更是可怕:我从湖南零陵的黄埔18期工兵科毕业以后,分配到57师野战工兵营担任少尉排长。本来工兵主要负责工事的修建,布置地雷等任务,无需参战。由于57师防御兵力不足,我这个工兵排也拿起步枪,参加了常德东郊的步兵作战,奉命守在东门外鸡婆湖。 战斗非常惨烈,十多天下来,战友一个个我身旁牺牲,阵地前尸横遍野。我们这个排虽然是工兵,也非常英勇顽强。全排除了少数人受伤之外,大多数战友都阵亡了。我对此战最大的记忆是气味,这是一种烧焦的焦土味、血腥味、壕沟外的尸体腐烂的气味。这种混杂在一起的浓重气味,在整个战斗期间无处不在,让人时刻作呕欲吐,难以忍受。我在这十几天内几乎没有吃饭,根本吃不下,只喝了一点米汤。此战中,全排官兵基本非死即伤,我也不例外。在一次肉搏战中,我的右腿关节处挨了两枪,当场倒地不起。战友将我拖到后方,经过检查,幸喜子弹没有击中腿骨,只是打穿了皮肉。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人也无法行走,连坐都坐不起来,不能再作战了。我被冒险用船送到沅江以南,先藏在老百姓家里,随后辗转送到后方。如果不是提前被送到后方,我肯定也死在常德城内。


----------------------城郊的作战中,国军掌握着防御工事,又对地形很熟悉,所以总体是占上风的。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一区区几分之一的兵力,支持这么久时间。

 

  固守太阳山16天--城北

  北面的战斗也非常惨烈。

  21日日军第3师团猛攻北面距离常德12公里的黄土山,孙进贤170团2营坚持了一整天,阵地被击毁大半才后撤到高桥新桥。

  随后2营依靠外围新桥,军安桥等阵地步步抵抗步步后撤,伤亡也很大。

  23日,第5连连长王振芳率领全连打退日军6次冲锋,但王连长身负重伤。2营依靠营长邓鸿钧直接通炮兵联络,依靠野炮火力才守住阵地。

  24日开始,日军120联队同时攻击北面右翼的新堤一线,柴意新169团2营,和刚刚从前线后撤到这里的169团3营一部协同防御。

  3营本来在牛鼻滩等外围作战中,就伤亡一大半。此刻在营长郭嘉章指挥下,同数倍日军血战一天,以肉搏战连续击溃日军十多次冲击,全营仅剩不到百人。

  营长郭嘉章在一次反冲击中,被击穿胸部,光荣殉国。

  25日开始,日军116师团黑濑平一大佐的133联队攻击国军北门外约2公里的沙港等地,遭遇170团激烈抵抗。

  混战中,第1大队长胁尾复被国军轻机枪击中头部,当场毙命。

  26日开始,日军集中重兵反复冲击北门外围。由于北门城门在战前因为防洪原因拆除,所以此次北门防御主要集中在城外的护城河和野战工事。

  北面工事比其他几面更复杂,日军被大量铁丝网,地雷和人工水壕阻拦,又被国军轻重机枪压制。

  日军攻势猛烈,余程万派副师长陈嘘云亲自赴北门指挥,仅仅26日一天就击退日军8次进攻。

  日军利用重武器猛烈轰击,将北门外地形都轰的变样,看地图已经无法识别道路。国军退守城门外几百米的贾家巷和土桥,日军逼近北门!

  而令人震惊的是最北面的阵地太阳山的防御,他们以伤亡超过九成的代价,坚持17天之久,直到会战结束。

  太阳山是常德北面约15公里的一个小山。距离山不远,就是公路,地理位置是比较重要的。守军为169团3营约500人, 营长孟继冬是山东人,黄埔系出身的老军官,有丰富实战经验。

  日军于18日左右,开始进攻太阳山。

  169团3营几乎全是老兵,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在日军用大炮,飞机猛烈轰击时,他们并不还击。等到日军步兵冲锋到机枪有效射程内,3营官兵采用碉堡和战壕里射出猛烈的炮火,大量杀伤敌人。如果日军还能够冲到阵地五十米内,该营官兵果断冲出去拼刺,将日军击溃。

  日军以1个大队规模部队,从18日攻击到22日,始终不能占领太阳山,反而伤亡惨重。鉴于太阳山国军3营防御顽强,日军认为不能在这里过多纠缠,留下这个大队和3营缠斗,其余主力绕过太阳山南下攻击常德去了。

  日军这个大队不断进攻,由于后续日军不断增援赶到,围攻太阳山的部队逐步增加到2000人。

  战斗异常惨烈,而且逐步转为持久战。

  3营文书王超回忆:白天,工事炸毁了,天刚黑,我们就全力抢修。事前,我们准备了一些木头,加厚工事覆盖以增强耐抗力。和常德的联系早就中断了,茶饭送不上阵地,根本吃不上,便吃炒米(战斗前没人发了一袋约三斤)。饿了,随手抓一把,往嘴里塞。由于战斗激烈,心情紧张,开始几天根本不觉得饿。但是,口渴确实能够感觉到的。当年没有自来水,吃水全部靠河流和池塘。我们阵地附近就有一个小池塘,水原来是澄清的,可以望到池底。现在,经过炮弹炸弹的爆炸,还是落入池塘内的敌我双方的尸体残肢,池塘成为臭不可闻的臭水坑。但没有别的水源,我们只能用钢盔舀来臭水解渴。自然,刚舀来以后是不能喝的,只能先放在外面沉淀一会,然后将上面一层喝掉,把下面的杂物倒掉。

  王超又回忆:和常德联络的电话多次被炸断,连营部和各连联络的电话也被炸断了。开始因为每一个战士都要作战,只能安排轻伤员去检修电话,后来战死的人太多,轻伤员也要拿枪作战,就根本顾不上电话了。从此,3营就变成了聋子,几个连各自为战,固守自己的阵地,偶尔有营长派的传令兵来传令。后来炮火太猛烈,传令兵连续几个被炸死在路上,也有再没有人来传令了。好在我们的命令就是固守太阳山,大家死守阵地,与阵地同存亡就是了,本来谁也没准备活着回去。连续作战十多天,白天和日军激战,晚上还要应付日军夜袭,官兵们几乎不睡觉。人人眼睛红了,声音嘶哑,伤员不断增加。我营本来500多人,现在不足百人,阵地越来越小。我本来是营部的文书,负责抄写记录的,从没在战斗中开过枪,此刻也投入一线作战。全营就剩这点人,营长命令把营部的副官、军需、军医、文书、勤务兵全部编组为一个排,由我负责指挥驻守一处阵地,担任代理排长。我们拿起牺牲战友留下的枪支,上面大都血迹斑斑。我们无比悲愤,发誓要为保卫国家民族利益,死而后已。战斗到后期,第8连连长黄维汉中弹殉国,他是全营干部中最后一个牺牲的。营长紧急命令我代理第八连连长!由此我在不到一周内,从一个拿笔杆子的文书升职到排长,最后又升职为连长,不过第八连目前全连只剩24个人而已。我们坚守太阳山阵地整整16个昼夜,全营从500人伤亡到不足50人,仍然苦苦支持,击退日军连续进攻。

  好在胜利很快来到,王超写道:到了第16天,常德方向的枪声突然减弱,最终完全沉寂下来。这时,孟营长拿着望远镜向山下看,发现大量日军沿着公路向后方仓皇撤退。我们本来应该离开阵地主动出击,但经过16天没日没夜的激战,3营剩余的40多人全部疲惫至极,加上根本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现在官兵只能勉强靠着墙壁站在工事里面,根本无法行走,更别说奔跑。孟营长说:看来敌人退却了,我们本迎来出击。但是,我们现在都是爬着的,站都站不稳,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第二天,师部一个传令兵摸到我们阵地,告诉我们常德日军已经全部向北溃败,命令我们离开阵地,到天主堂集合。我们这才离开太阳山!在太阳山上,我们整整坚持了17天,击毙大量日军,还使得日军公路运输始终在我们的迫击炮威胁下。战后,作为全师幸存的几百人中的一个,我目睹战友们的英勇壮举,再也不愿意作拿笔的文书,而是希望拿枪和日本强盗作战。我作为常德保卫战的功臣之一,被保送中央军校军官班学习,毕业以后分配进入作战部队。到抗战结束时,我终于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连长,而不是战时代理连长了。


----------------------中日两军激烈搏杀,这种近距离的作战中,57师官兵并不吃亏!

 

  强渡沅江来送死,击毙中畑护一联队长--城南

  11军本来根本没有计划从南面进攻常德,原因很简单,南面是宽达700米的沅江。

  沅江的水流湍急,难以涉水渡过,必须通过船只运输。

  而国军守军杜鼎的171团一部早在战前已经销毁了全部船只,而且在南门设置坚固火力封锁网,日军强渡的话必然伤亡惨重。

  就算勉强渡江成功,滩头距离城墙只有几百米距离,每一寸滩头都在国军的火力范围内。

  可以想象,日军登陆部队也会被压制在从滩头到城门的河岸上,根本难以动弹,成为活靶子。

  截止24日其他三个方向日军推进都非常不顺利,日军只能试图从南面出奇兵获胜。

  由于116师团主力3个联队全部在南面和北面进攻,东面有68师团2个大队负责,南面就只能交给附近的第3师团中畑护一第6联队。

  第6联队本来是第3师团的精锐联队,此次除第2大队留守信阳以外,第1大队和第3大队均赶赴常德作战。由于兵力减弱,联队特别配属了野炮兵第3联队,用于攻坚。

  第6联队于24日凌晨,在联队长中畑护一大佐指挥下发动猛攻,杀到常德城南3公里处,接替了第40师团234联队。

  中畑护一49岁,山口县人,也是从军30年的老鬼子。中畑护一大佐是第3师团的著名将领,他曾经在越南,泰国,甚至印尼的加里曼丹岛作战,具有丰富实战经验,在第3师团赫赫有名。

  他于1941年才来到中国,担任独立混成第四联队联队长,大佐军衔。1942年8月1日任第3师团步兵第6联队联队长,参加过扫荡王劲哉战役和鄂西会战。

  在接到强渡沅江,攻击常德南门的命令后,中畑护一大佐于24日当天亲自赶往第3大队,观察57师在沅江的江防情况。由于中畑护一大佐带了大批随行军官,他们一行人很快被对岸57师的防御部队发现。

  由于和中畑护一大佐相距超过3公里,即便迫击炮也是打不到的,好在当时国军还有别的武器。国军南门守军灵机一动,立即通知在常德上空寻找日军轰炸机的中美联合空军。

  几架P40战斗机接到无线电的报告以后,立即对准中畑护一大佐一行人进行俯冲扫射!中畑护一大佐他们猝不及防,被子弹扫射的血肉横飞,一瞬间就造成十多人伤亡。

  第3大队长簗场市郎左卫门的右手腕遭机枪击穿;中畑护一大佐则被P40战斗机的12.7毫米口径子弹击中头顶。子弹打碎了头盖骨后,从前胸飞出。受了这种伤,人自然不可能活命。中畑护一大佐当场死亡,日军追授他陆军少将军衔,这是常德国军击毙的第二个日军联队长,也是第二个少将。

  中畑护一大佐是第3师团的著名将领,他曾经在越南,泰国,甚至印尼的加里曼丹岛作战,具有丰富实战经验,在第3师团赫赫有名。

  中畑护一被击毙以后,第3师团为了保证士气,将其尸体立即火化,同时封锁了消息。

  联队指挥工作由负轻伤的 第3大队长簗场市郎左卫门,暂时代理!

  由于连续两个联队长战死,攻城又非常不顺利,横山勇迁怒于攻城总司令116师团长岩永汪,下令取消岩永汪的指挥权,116师团和其他攻城部队均由横山勇本人亲自指挥。

  岩永汪大受羞辱,极为不满:攻击不顺怎么是我的责任?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派出了所有的士兵!谁能想到常德的国军防御这么顽强!这怎么能怪我呢?

  由于其他方向进攻不顺,而常德南门防御相对空虚,根据情报仅有国军1个营的部队,横山勇严令第3师团第6联队务必于25日占领南门。

  第3师团第6联队无奈,被迫于24日组织强渡沅江,试图攻击南门。这对日军又是一个大悲剧。

  日本战史中写道:先头渡江的第10中队,一律轻装,全部穿胶鞋,每人携带圆锹、十字镐、卷绳、够两餐的饭盒。作为夜间的识别信号,分队长(班长)佩白色袖章,小队长(排长)斜挂白色布带,中队长双挂白色布带(斜十字)。各中队都带长梯3个,以备攀登城墙。作业队除了自编的竹筏之外,还从附近找来不少民船,以供渡河之用。   将近25日零点时,先头渡河的第10中队向军旗举行了告别仪式,之后即至上船的集结地点待命。接着第6联队与野炮兵的轻重火器一齐开火,第10中队则越过堤坝,快速登上竹筏民船,在双方密集的火力下划向对岸,对岸的火力则更为猛烈。其时沅江岸边油库的大型诸油罐仍在熊熊燃烧,照得沅江的水面如同白昼。第10中队在渡河中连连发生伤亡,不少人落水被冲走。随着第10中队之后是第11、第12中队。返回南岸的船只已运回不少的伤员和战死者,有些船只则被击破而沉没。   直至3个小时之后,才听到渡至对岸第10中队攻击的枪声和看到手榴弹爆炸的火光,以及绿色信号弹。然而这支渡江的日军,于黑夜中在57师构筑的阵地面前施展不开:白天在对岸观察地形时,似乎一切都已看得很清楚,但在夜间的行动中却连方向都难以辨别。最后渡过沅江的是机枪中队和步兵炮小队。机枪中队则在民房的屋顶上以沙袋堆成掩体进行射击,以掩护其步兵占领阵地,步兵炮则在近距离上进行直接射击。

  169团1个营在副团长董庆翔指挥下,以猛烈火力将日军压制在江岸附近。

  25日天明时,敌第6联队的第10、第11、第12中队等均已渡过沅江。让日军没想到的是,南门的国军兵力虽然很少,但工事相当坚固。国军沿江设置了鹿砦,紧围铁丝网,并在城墙上和城内街巷修筑明碉暗堡,大小工事、配置多种火器。

  在常德南城外的狭长地带,反复进行火力战、拼刺刀,但其进攻却无进展,其第10中队长武藤正宏等大部被击毙。

  激战中,169团副团长董庆翔于一次白刃肉搏中牺牲。

  日军无奈,被迫暂时战局南门外的一些民居躲避国军火力。没想到,国军之前就有所准备,在这些民居上都泼洒了汽油。在发现日军多入民房以后,国军利用迫击炮点燃了这些民房。一时间火焰滔天,大量日军被活活烧死,余者仓皇逃出。

  日军见无法突破,集中对岸的野炮联队几十门野炮猛烈轰击,其中重点轰击南面城内最高点的水星楼。

  水星楼原建于明朝,后在康熙年间重建,距今已有六七百年历史。它是城南唯一的制高点,周边就是几个水路码头,占领水星楼就可以火力封锁南门外的日军。

  水星楼驻守这171团3营机枪连一个排,布置了2挺重机枪。在之前一天的战斗中,该机枪排居高临下,击毙日军至少上百人,火力压制的日军几乎无法抬头。

  在日军猛烈炮击下,水星楼一部被炸塌,机枪排官兵几乎全部战死。

  日军转而猛攻南门外大河街据点,此处驻守着国军杜鼎171团3营7连一个排。

  在日军炮火轰击和步兵冲击下,该排官兵没有一人撤退,最终全部牺牲。日军约一百多人从此处城墙一个裂缝冲入常德内,进入了半毁的水星楼。

  这样一来,日军于25日第一次攻入常德城内,并且占据了制高点。

  余程万师长得知水星楼失守,极为震惊,命令171团团长杜鼎立即率部反攻,限2小时内夺回。杜鼎分析情况,认为日军虽然只有1个中队,但如果利用水星楼的高地优势死守,2小时内是绝对不可能占领水星楼的,反而会伤亡惨重,看来只能利用战术优势。

  杜鼎从迫击炮营中抽调2个排,掩护3营营长的一个主力排负责进攻。

  战斗开始后,迫击炮排释放了大量烟雾弹,然后以两个班用机枪火力封锁水星楼的射击孔,一个班利用手榴弹进攻。

  只是,水星楼的射击孔非常高又倾斜,有5米高,依靠人投掷是很难投进去的。3营张营长灵机一动,用竹竿绑着绳子,挑着手榴弹从射击孔投入,炸的日军一塌糊涂。

  日军对于这种打法几乎无法反抗,仅仅1个多小时以后,这一个中队日军全军覆没。

  所以激战到26日,日军仍然被压制在南门外,根本无法推进。

  日军战史中悲哀的写道:这里(南门)即便投入再多的兵力,也无济于扭转攻势。


-----------------强度沅江,也无法突破城防,反而成为靶子。攻打到常德城下的时候,日军已经伤亡超过5000人!常德57师的伤亡也是类似。要知道,日军掌握绝对的重武器优势,这样的伤亡比已经算是很不容易。

 

  从18日开始,57师同日军激战到26日,2万兵力的日军才大体占领常德郊外工事。

  至此,日军已经付出伤亡超过5000人的巨大代价,有两个联队长被国军击毙,大队长死伤7、8人之多,足可见战斗之惨烈。

  此时57师三个主力团还能作战的官兵,都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共为不到2000人,周边进攻日军总数已经超过2万人。

  目前日军已经完全逼近东南西北四个门,常德要转为更惨烈的城内激战了。只是常德城市面积狭小,大西门离师指挥所只有300公尺,小西门更近,仅200公尺左右,预计能够坚持2到3天已经属于奇迹。

  常德城内攻防战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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