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慰安妇”陈金玉老人
今年是抗战胜利60周年。60年前,年轻的她们在被称作“慰安所”的人间地狱里遭受凌辱;60年后,她们已风烛残年,没有经济来源,大多数人在凄苦中辞世。60年来,她们不愿也不敢向身边的人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她们痛恨这个名字———“慰安妇”。等不到历史的真相的她们,正在逐渐老去,死去……等到这些历史的见证人都不在了,明天,我们以什么见证历史?
“给予这些历史见证人以经济和精神上的援助,她们不该带着历史孤独地死去!”苏智良呼吁道。苏智良,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系主任,中国慰安妇研究中心主任。1992年以来,苏智良致力于“慰安妇”研究。9月1日,苏智良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透露,他计划年底在上海师范大学校内成立首个中国“慰安妇”资料馆,并在近2年内保留一个“慰安所”,作为历史的见证。
她们的晚年孤独潦倒
记者(以下简称记):从1992年至今,您从事“慰安妇”研究已经13年了,现在尚在人世的“慰安妇”还有多少人?
苏智良(以下简称苏):在20多万名中国“慰安妇”中,能够熬到日军投降而幸存下来的,人数并不多。从1993年至今,我们共找到100多位原“慰安妇”,但近些年来,她们陆续去世。她们的讲述,还原了曾经不为历史所记载的真相。据我们所知,现在仍然健在并且生活在中国内地的原“慰安妇”只有35名,分别生活在北京、上海、山西等9个地方。上海也有两名朝鲜籍的“慰安妇”,她们现在精神上仍很痛苦,并且不愿意公开她们曾经的经历。
记:这些幸存的原“慰安妇”现在的生活状况如何?
苏:不好,很不好。“二战”中幸免于难的她们,遭受长期残酷的摧残,绝大多数丧失了生育能力,晚年陷入了孤独潦倒的凄凉境地。身体上,她们普遍有慢性病如骨头酸痛、神经痛、哮喘、妇科病等疾病;精神上,她们带着羞愧的心情苟活至今,耻于对别人讲这些经历;经济上,她们没有收入,生活窘迫,无儿无女,甚至连基本的生活也难以维系。在我们调查早期中,曾经听说有一个武汉受害者由于贫病交加,孤身一人,实在无法活下去就卧轨自杀了。去年我去看山西的一名受害者,她住在农村,80多岁了,烧饭、洗衣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完成。她告诉我,她曾不小心摔了一跤,两个多小时后,自己醒来,摸着爬回了自己家,喝完一口水后还要忙着准备自己的晚饭。
对日索赔,她们很有勇气
记:你刚才提到在上海有两名朝鲜籍老太太,她们并不愿公开她们曾经的经历,主要原因是什么?
苏:战争给她们留下的创伤太惨烈了,“慰安妇”的经历使她们遭受了身心巨大的创伤,烙印一生。老太太不愿公开,很大原因是子女不支持。
记:那些选择“说出过去”的原“慰安妇”,公开经历前后,她们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苏:在以前,她们公开身份后,可能会遭到当地人的歧视。已经死去的原“慰安妇”侯冬娥在生前饱受歧视,在她所在的村庄里,大家不叫她真名,称她是“进过炮楼的”,更有人拿她的遭遇当笑话说。一个雨天,她重重摔倒在村口,因为嫌她“不干净”,没人肯过去扶她。这十几年来,情况正在发生变化,她们在公开身份后,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同情,生活也得到了改善。
记:你在接触了这些曾经被强迫沦为“慰安妇”的中国妇女后,发现她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苏:精神上的慰藉和无歧视的经济援助。经济援助可以改善她们的生活现状,而精神上,她们需要的是加害者的道歉和周围人的关心。袁竹林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慰安妇”,她曾哭诉说:“我这一生,全毁在鬼子手里了,我80多了,没有几年能活了,日本政府应该尽快赔偿,我等不及了!”可喜的是,现在已经有“慰安妇”勇敢站出来进行对日索赔,山西的两起,海南的一起,我国台湾的一起,但是目前都没有结果。
五年来,国内捐款3万元
记者:说起经济援助,现在她们能有多少生活补贴?
苏:对于“慰安妇”问题的研究,国内起步比较晚,我们研究中心(中国慰安妇研究中心)对这些人进行资助。钱不多,给她们每人每月100元的补贴。对这些老太太(大概20余名)来说,一个月100元,可以让她们不用为生存而担忧。但问题是,每年研究中心的捐款根本不够支付这些老太太的生活补贴。中心的捐款主要来自海外募集,国内募集的很少,从2000年到去年为止,收到国内捐款1万多元。今年海外援助比较少,相对来说,国内的募捐增多了,现在收到将近2万元。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仍然拒绝了日本“亚洲妇女国民基金”的“帮助”,因为日本政府想通过这个基金会来赔偿。现在基本上各个国家和地区都在抵制这个基金,因为它很暧昧,我给你点钱你就不要再说话,它不是明确地作为认罪以后的赔偿。
记:除了援助,我们还能为她们做点什么?
苏:我认为,对这些饱受磨难的老人,应该有制度性的保护与帮助。首先,应该马上确认受害者,然后给予受害者一个制度上的援助,来改善她们的生活。不仅是一般生活费,还有医药健康上的援助;也可以资助她们去打官司,去为她们争得应得的利益。此外,应该有一个国家性重大调查项目,让全社会都来关注这个问题。因为这批人证,随着时间流逝,正在快速消失。比起韩国,我们对“慰安妇”的关注有待提高。在韩国,当地慈善基金会为那些幸存的“慰安妇”建立“老年公寓”,聘请专门的人员来照顾她们,让她们安享晚年。所以,我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更多的群体来关心她们,支援她们。
首个资料馆将在上海成立
记:8月8日,日本首家“女性战争与和平资料馆”在东京开放,在国内有相应的资料馆吗?
苏:没有。我一直在想,这些老年人走后,明天我们以什么来记忆历史?所以我打算在年内在上海师范大学建立国内首家“慰安妇”资料馆。资料馆由两个板块组成,展览和影视教育。展览以图片、实物的形式展出一些受害者的实际情况,战后的索赔以及现在的幸存者的生活状况等。在影视教育板块,我们将会放映一些国际会议、国际法庭有关“慰安妇”调查的相关纪实片。这个资料馆正在筹建中,我们争取今年就把它做出来。上海曾经有过150所慰安所,三分之二已被拆除。我们设想过在虹口区东宝兴路“大一沙龙”(上海第一个慰安所)建立纪念馆,可惜由于种种原因,纪念馆还未建立,但我们依然在努力,希望保留上海第一个慰安所,作为历史的见证。 作者:□晚报记者朱洁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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