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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侵华老兵指认慰安所:没有人逃得出慰安所
来源:现代快报 2005-05-23 (记者:金凝/刘国庆/陈超/黄明)   2016-08-01 10:43:59

  新闻索引

  昨天下午,91岁高龄的原侵华日军老兵本多立太郎在经过7天的奔波后自上海抵达江苏金坛,这也是他此次来中国谢罪的最后一站。昨天,记者全程跟随这位91岁高龄的老人,目睹了他指认当年日本宪兵驻扎地及日军开设在金坛的慰安所的全过程。

  他亲口告诉记者,作为一名侵华日本士兵,“我是一个加害者,但同时也是侵略战争的受害者。”

  本多立太郎:我的大半生

  本多立太郎应征之前,在东京《朝日新闻》工作。报社的楼下,是一家名为“银座”的咖啡馆。本多每天都去喝咖啡,和店主的女儿关系很好。

  1939年5月的一天,本多收到了一张“赤纸”,也就是日本的入伍通知书,限他在三日内报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和女孩道别了。

  本多立太郎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是一名爱好文学的青年,留着当时日本时髦的大背头。收到“赤纸”后,根据要求,他不得不剃了光头。当本多再次推开了咖啡馆的门时,女孩一看到他的光头,什么都明白了,尖叫了一声,就冲向了吧台后面。

  本多立太郎坐下,默默地喝着咖啡。这时,店里的留声机响起了他最喜欢的舞曲———拉威尔的“波莱罗”。本多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本多立太郎背着枪踏上了中国的土地。他还亲手杀死了一名中国战俘。

  他的许多同胞,也被绑上了日本军国主义的战车。1941年,为满足侵略战争的需要,日本政府规定的就业人口的年龄竟降到了12岁。

  1945年8月,日本战败。本多心里很高兴,他以为战争结束了,可以回家了。没想到,作为战俘,他被押送到西伯利亚,直到1947年8月才回国。

  本多回到东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女孩。但是,当年的咖啡馆,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四处打听,他才知道,这家5口人,已经全部在大轰炸中丧生了。

  后来,本多写了一本书,书名叫《想听波莱罗》。他在书中说:“战争留给我的伤痛,首先源于我作为一个加害者给无辜的人带来的伤痛……”

  本多,一个尚有良知的罪人,一个侵略战争的加害者与受害者,作出了他生命中最了不起的举动:下跪、谢罪,祈祷中日永不再战。

  初抵金坛宪兵驻防地记忆犹新

  昨天下午,本多立太郎自上海抵达金坛,入住市中心一家大酒店。下午2时许,已经有数十家媒体等候在这家酒店的大堂内。陪同本多立太郎一起指认现场的,是一位名叫范学贵的老人,他曾担任金坛统战部副部长、金坛侨务办公室主任等职务,也是文史方面的一位老专家,今年72岁。

  范学贵老人告诉记者,日军侵华时期,金坛县城只有五六千人,他当时才13岁。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以后,曾经在金坛人大常委会担任职务的一名王姓老者,“现在已经去世,他在80年代写了份《我所知道的日军慰安所》。从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小时去玩过的地方是个慰安所,现在位于火巷”。范学贵老人还告诉记者,他记忆中的日军侵华战争,日军几次轰炸过金坛,后来占领了金坛,“轰炸后房屋瓦砾都堆成小山一样,现在的电影院附近以及金坛公安局附近,那个时候都是山堆一样的瓦砾,堆了好几年了”。

  2点多钟,本多立太郎从酒店乘车来到位于市中心的金坛中心大酒店,随后又乘电梯登上酒店10楼的楼顶。站在楼顶平台,金坛市区尽收眼底。随行者告诉记者,本多立太郎来到顶楼主要还是借这里的高位置,能回忆起当年金坛县城的一些方位和场所。靠着顶楼平台的护拦,本多立太郎与范学贵老人进行了交谈。本多立太郎当年驻防的场所是一个叫下新河的地方,在顶楼,范学贵老人为他指出下新河的方位,并介绍一些当年的老地名及现在的变化。在顶楼,本多立太郎接连换了三个方向进行了认真仔细的辨认,并不断地问:“南京在哪个方向?上海在哪个方向?”

  范学贵老人随后告诉记者,金坛中心大酒店就是当年日本宪兵队所在地,当时是些低矮的小平房。“通过刚才的指认,本多立太郎已经完全回忆起来了。他记起了宪兵队的位置、下新河的位置,还有他当时曾去休息读书的中山公园,也就是现在的华罗庚公园”。

  [公园寻证]

  石碑见证日军侵华史

  随后,本多立太郎一行来到华罗庚公园。当年的中山公园只是华罗庚公园的一小部分,里面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圆形水池,周围种满了树,旁边有一条100多米长的土城墙,水池的另一边则是一个小的足球场。来到水池边,本多立太郎特意要求媒体的人员让他一个人在水池边呆一会。记者远远看到,本多立太郎站在池边的树下,面色凝重地对水池环视了许久。范学贵老人对他介绍一两句情况后,本多立太郎重重点了一下头后,即转身走向土城墙。

  当年的小足球场现在已种满了树,在足球场边上,本多立太郎呆了许久。他说,当年在这边公园内看书,现在仍然印象深刻地记得两个小男孩坐在土城墙上眺望的情景,而足球场上有些小孩在里面踢球,踢到场外的时候,他会帮着把足球扔还过去。他说,这些在战争期间难得一见的美好场景让他对这场战争有了深刻的感悟。

  足球场边上当年的小树现在都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在树下,意外地发现了三块横在地上刻着字的石碑。看见这三块石碑,本多立太郎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他走上前进行了仔细的辨认。他说,这三块石碑,一块是当年被打死的一名日本军官的墓碑,另外两块则是陪葬这名日本军官的军马和军犬的。一名常来公园的当地市民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激动地告诉记者,“想不到,这三块石碑正好见证了日本当年的侵华罪行。”

  在公园正门口的华罗庚雕像前,翻译人员将华罗庚的生平介绍完后,本多立太郎面向华罗庚雕像,满目肃然,久久弯腰鞠躬。

  [共同指认]

  没有人逃得出慰安所

  接着,本多立太郎来到了位于火巷的日军慰安所所在地。

  记者看到,慰安所是一个大院子,都是青砖结构的平房,现在里面还住着十几户居民。在院子的入口门楼处,本多立太郎站立了许久。他说,当年这里面大概有15名左右的慰安妇,有日本女人、朝鲜女人和中国女人,中国女人大概有七八个,“她们都不是自愿的,是被野蛮抓过来的”。他说,关于慰安妇这段历史,日本是承认的,原来的教科书上也有记载,但是后来又被日本右翼势力所篡改,把慰安妇这段历史抹去了,“这是不对的,事实总归是事实,真相只有一个,我希望不要再有这种篡改历史的事情发生。”

  本多立太郎说,日本陆军曾发表过一个东西,称建立慰安所是为了控制军队到外面扰民、干坏事。“这个借口简直太可笑了。”针对日本民间“建慰安所是民间行为”的说法,本多立太郎严词否定。“部队走的时候,我亲眼看到近20个士兵将慰安妇赶上卡车,然后押运走的,这怎么不是政府和军队的行为?”

  对日军侵华驻军金坛这段历史很了解的徐云之老人也赶来与本多立太郎见面,他今年78岁。他告诉记者,金坛市有三处慰安所,另外两处一处位于花街上,另一处位于丹阳门,但那两处都已被拆除。他说,当年他才十几岁,这个地方不叫“慰安所”,叫做“日本堂子”,“堂子也就是妓院的意思”,里面有日本女人、朝鲜女人和中国女人,“我那个时候就看到穿和服和木踏鞋的女人在街上走。但是慰安所戒备森严,我当时也知道有一个女的,大概是朝鲜的,想逃没能逃得出来”。他还告诉记者,对于本多立太郎专程赶来谢罪这一事情,“他们日本能够有人认识到这一点就是好的。连历史都不承认的人我们肯定反感。他过来谢罪,至少说明他还是有良心的。”

  院子旁边的二层阁楼下住的主人叫孙继仁,今年71岁,他告诉记者,他家的阁楼原来上面架有日军的机枪,“这个日本堂子当时戒备森严,没人能逃出来”。

  听说有日本老兵过来谢罪,慰安所周围不少老居民都赶来争相诉说当年的情况。70多岁的江宝林告诉记者,他当年还是小孩子,知道这里是日本堂子,经常看到日本军官骑着军马带着军犬狼狗过来,“我当时还在上小学,看见他们心里就害怕,都要绕道走”;住在慰安所旁边的89岁的修鞋老人戴万福坚持称日本军为“东洋兵”,“东洋兵在街上经常对人打骂,没人敢还手,一还手就要挨枪子”;70岁的于俊老人那个时候还在上小学,“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下雪天,日本兵在我们学校上操,我们都不敢去上课”。

  据悉,按照预定日期,今天,本多立太郎将去金坛下新河指认他当年驻防的场所,下午返回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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