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电影《苦干》真实记录重庆大轰炸现场
来源：凤凰卫视   2018-01-05 14:32:29

　　核心提示：1941年一部名为《苦干》的电影在纽约上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因为在当时的西方国家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发生在中国的战争。1942年奥斯卡电影奖首次设立了纪录片奖，《苦干》的摄影师因为在十分艰苦危险的状况之下用16毫米摄影机拍摄了中国抗战实况的影片，而荣获了特别奖，74年之后，也就是2015年这部影片在多方的努力寻找之下，从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

　　凤凰卫视2016年7月6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1941年一部名为《苦干》的电影在纽约上映，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因为在当时的西方国家呢，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发生在中国的战争。1942年奥斯卡电影奖首次设立了纪录片奖，《苦干》的摄影师因为在十分艰苦危险的状况之下用16毫米摄影机拍摄了中国抗战实况的影片，而荣获了特别奖。然而二战结束之后，这部弥足珍贵的电影却突然消失了，直到74年之后，也就是2015年这部影片在多方的努力寻找之下，从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而影片是怎样被重新发现的呢，冒着生命冒险的美国摄影师雷伊·斯科特在战火纷飞的中国又会为我们记录下来怎样的中国人民抗战的真实影像呢?

　　中国学者讲述寻找抗战纪录片《苦干》历程

　　解说：2014年7月5日，中国抗战大后方研究协同创新中心主任周勇收到了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这是一封美国学者昔日的老师李丹柯教授发来的邮件。

　　周勇(中国抗战大后方研究协同创新中心教授)：她说在美国发现了一部电影叫《苦干》，它里面就记录了重庆大轰炸的那些历史，而且获得过奥斯卡奖，她说她的一个朋友叫罗宾龙，正在做这方面的这个电影，但是因为她不是专门搞历史学的，她希望有一位中国的历史学家来帮助她来解读这个事情。我跟你说，我的直觉，机会来了。

　　解说：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从2008年周勇就和他的团队先后去往美国、英国、日本、荷兰和台湾等地开展学术交流，寻找有关抗战大后方的历史资料。然而让他深有遗憾的是有关重庆大轰炸的影像资料一直没有浮出水面。美方的这段影像记录了怎样的一段历史，凭借三十多年研究重庆抗战史的经验，周勇觉得，这应该正是这些年来自己苦苦寻找的资料。他很快回复了远在美国的老师，希望对方能够邮发一部分视频过来。

　　周勇：7月6号，罗宾龙就给我发来了三个片断，大概有十几分钟吧，哎呀，我看了以后，我坦率地讲啊，第一叫震撼，原声原色的这个日本飞机对重庆的轰炸，过去我们只是听说，我们只是看报纸，最多看两张照片，没有亲身感受啊，那个原声原色，就是身处其间呢，当时我就有一个想法，我说这个东西要拿回来。

　　解说：然而事情的进展却完全出乎周勇的预料，双方接下来是长达九个多月的反复讨论和磋商，在授权放映合同反复修改了39次之后，终于在2015年的4月3日这一天周勇和记录电影《苦干》的发现者罗宾龙击掌相庆。

　　周勇：《苦干》终于在它拍摄放映70多年以后回到了中国，回到了重庆，艰难困苦当中的英雄气概，就是《苦干》的主题呀，中国不可战胜的秘密呀，这是它的诉求啊。你们看一看，美国人是怎么看的。

　　纪录电影《苦干》真实记录重庆大轰炸现场

　　解说：1937年，27岁的李灵爱动员祖母变卖首饰开始筹集资金，资助雷伊·斯科特四赴中国拍摄抗战的电影。

　　雷伊·斯科特：中国曾经与我们相隔万里，可我们对那里的人民正在遭受的苦难漠不关心，但现在中国就和我们的邻居一样，从某种程度上说现在发生在中国的事情，对我们同样至关重要。比美国领土面积还大三分之一，这里有四亿五千万人民正在为自由而战。

　　解说：这是目前全世界范围内难得的一部反映中国抗战的彩色影像纪录片，在斯科特的镜头下，又会是怎样的一个重庆呢?

　　雷伊·斯科特：中国仍然屹立不倒，全世界对此感到惊讶，是什么原因创造了这个奇迹，中国巍然挺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终于到重庆了，战时中国的中心，这是一座建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的城市，处于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从空中容易辨识，同时也容易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重庆，这座城市的名字有着特殊的含义，意为双喜重庆。有人告诉我爬上重庆城要走300步梯坎，我数了数一共有340步梯坎，或许我应该来牵这匹小马。一直以来重庆人民遭受着日本飞机的持续轰炸，而日军声称将重庆从地图上抹掉的最大规模的轰炸还未到来，道路两旁，因轰炸而留下的残垣断壁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轰炸，但人们的生活仍旧继续着。

　　解说：雷伊·斯科特不仅记录下了孩子们在炸弹留下的水坑里嬉水，还在一处山洞中看到了中国继续抵抗的秘密。

　　雷伊·斯科特：中国依然依靠航运和人力将13万余吨的工业设备，历经1500余英里内迁到西部大后方，这是另一个中国之所以能持续抵抗的秘密。

　　解说：1940年的8月，正是日军“101作战”最为疯狂的时候，雷伊·斯科特记录下了屡遭轰炸后的重庆人依然乐观地面对生活和不幸。

　　雷伊·斯科特：看看街上人们的表情，轰炸来临之前人们在买水果。第一个红灯笼升起来了，这是空袭即将到来的警报信号，警告人们准备撤离到防空洞内，日军的轰炸机从汉口起飞飞行两个小时到达重庆，街上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人们急忙赶回家。

　　解说：这是雷伊·斯科特第一次亲眼目睹日机的轰炸，这是这一年日本航空兵第30次轰炸重庆。其实，这更是一次非同寻常的空中袭击。

　　雷伊·斯科特：但人们并没有恐慌，轰炸会持续几分钟，生与死的区别只在一线之间。

　　日本零式战机原型机首次亮相就在重庆上空

　　解说：在“101号作战”计划的推进过程中，中国方面舰队作战参谋长井上成美对轰炸的战果越来越没有了兴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正在提醒着他，仅仅在6月份，海军联合空袭部队就被击落5架飞机，而更让他难以容忍的是43名飞行员的死亡，飞机的损失自不待言，熟练飞行员的战死是最严重的损失。井上成美急切地期待一种刚刚研发成功的新式战斗机能够尽快投入战场。

　　靖国神社是日本天皇为纪念战死的军人而创办的国家神社，这里供奉着246万自倒幕运动到日本近代历次对外侵略战争中战死的人，其中包括二战期间的14名甲级战犯，在靖国神社的游就馆里摆放着一架复原的零式战斗机，它的原型第一次亮相就出现在重庆的上空。

　　前田哲男(日本学者)：日本轰炸遭到了中国军队的反击，伤亡率也在上升，必须加强对战机的保护，之前的战斗机飞行距离较短，无法在汉口和重庆之间往返飞行，但是零式战机可以做到，所以在还未正式使用的情况下零式战机被带到了汉口，一边做最后测试，一边被用于对重庆大轰炸的护卫。

　　解说：堀越二郎三菱重工著名设计师，是零式战机的设计者，1927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航空工业科，曾在德国和美国深造，他吸收了世界最先进的设计思想，设计出这种全新飞机。

　　唐学锋(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特约研究员)：零式战斗机啊，是日本的三菱重工研发出来的海军舰载战斗机，它刚出来的时候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斗机之一，它的翼长是12米，机长是9米，它的飞行速度啊，每小时可以达到530公里，那么它的升限啊，可以达到10080米。

　　日军攻陷宜昌 日本战机飞往重庆航程缩短

　　解说：早在1940年5月上旬，在天皇裕仁的直接授意下，驻防武汉的日军向防御重庆正面战场的国民政府部队发动攻击，刀锋直逼宜昌。以攻占宜昌为目的的枣宜会战，是自武汉会战以来侵华日军所发动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战斗，共投入兵力近11万人。

　　泽田茂日军第13军司令，他后来回忆到，海军想趁这个机会把宜昌作为轰炸的前进基地更有利于轰炸重庆，所以提出占领宜昌的希望。6月12日，宜昌失陷，重庆门户大开，这是自开战以来国民政府感到的最为危机的时刻。

　　周勇：如果宜昌不失守，日本飞机在重庆上空停留的时间是很短的，因为从武汉到重庆的这个直线的距离就是飞行的距离，只有七八百公里。它当时的这个飞机的续航能力，也就是两千公里以内，所以它七八百公里飞过来，然后七百公里要回去，所以是能够在重庆上空逗留的时间很少的，但是宜昌一失守，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宜昌到武汉两百多公里，因此一下来过后到重庆也就五百来公里的距离，因此，它飞过去飞过来只占一半的时间，它可以用一半的时间轰炸重庆。

　　解说：1940年7月21日，第一批15架零式战机在飞行队长横山保的率领下，飞抵汉口W飞行基地。

　　横山保(零式战斗机飞行队长)：我对飞机是有充分信心的，自信零式有持续的航空能力，可以反复实施攻击，所以决定出击。8月19日，战斗机就要开始对重庆首攻。

　　重庆大轰炸幸存者：胸部受伤令我痛苦一生

　　解说：1940年8月19日10点，81架中型攻击机从汉口出发，12点40分担当轰炸机护卫任务的12架零式战斗机从宜昌出发，直奔重庆而去。重庆市民有的走向防空洞，没有防空证的市民，从市区撤离到南岸，到更加开阔的地带躲避轰炸。这一切都被雷伊·斯科特记录了下来。

　　雷伊·斯科特：现在第二个红灯笼也升起来了，这是日军轰炸的最后警报，城中数十个地方都升起了这样的红灯笼，两个红灯笼升起，表明日本轰炸机已经进入四川境内，一个小时内就会出现在重庆上空。最后一艘渡船已经出发，现在离轰炸的到来只剩下几分钟了。

　　解说：提前到达的零式战斗机群向汉口W基地反复发送没有中国飞机，没有空战的信号。14时44分，81架轰炸机从南向北分三批飞临重庆主城上空。

　　雷伊·斯科特：随着最后一波轰炸的结束，长江边上的重庆城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到处浓烟四起，升起的浓烟如双手指向天空，希望得到上苍的怜悯。但这一切似乎都已经太晚了。

　　解说：美联社报道了“8·19”这一天的重庆轰炸，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猛烈大轰炸，城内遭受彻底打击，火势蜿蜒一英里，15条街道被焚，约1000户房屋和住宅被烧毁。

　　1938年出生的简全碧，在“五三”“五四”的大轰炸中就经历过一次劫难。家里的房子被炸毁，“8·19”大轰炸同样没有放过这个家庭，爆裂的炸弹碎片刺入她右侧上腹部，造成的右侧乳房发育不全，让老人家自卑了一生。

　　简全碧(重庆大轰炸幸存者78岁)：反正是很难受，没有办法，你只有忍受没有办法嘛，你知道我参加工作我都得痛，痛过了才再来进行工作，你知道啊，我炸在那个地方你说我好难受，作为女孩那个地方受伤了，你受一辈子的痛苦，好磨人。我们重庆人民安安静静的，为什么它要来无差别的轰炸我们，日本。

　　英国女作家：重庆遭轰炸 地面火舌高过群山

　　解说：1940年8月20日，141架日军飞机又飞临重庆上空，分五批轮番轰炸了市中心的商业区，巴县白市驿和涪陵。

　　陈克文(国民政府行政院)：敌机今日仍继续来袭，机数和昨日相仿佛，残暴的轰炸，中心市区又复大火，经两次浩劫，残破的市区十之八九成为灰烬，敌人毁灭重庆的暴行真是快要完成了，远望城中大火上空霄汉，不知有多少同胞送了性命，多少同胞无家可归。

　　解说：在雷伊·斯科特的镜头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燃烧的重庆。

　　1940年的夏天，在英籍华裔女作家韩素音眼里，空中飞行的只有日军的炸弹，重庆的夏天是一个无鸟的夏天。

　　韩素音(英籍华裔女作家)：重庆在燃烧，火光像无数旗帜在微风中吹拂，火焰夹杂着烟雾，像拍打着的翅膀，直冲云霄，那儿是一片火海，火舌在上面翻滚乱卷，那儿的大火冲天，火舌高过了对岸的群山。

　　解说：这一年日军共出动飞机3000多架次，对重庆实施轰炸。日本海军航空兵岩谷二三男多次飞临重庆上空，他记述道，每天把50吨乃至100余吨的炸弹投向居民集中的地方，重庆已经变成惨不忍睹的废墟。

　　雷伊·斯科特：我们应该大声控告入侵者，看看你们对这里的人们做了些什么，他们虽然在轰炸中幸存下来，但经历了恐怖的绝望。但看看这里的人们，他们展现出了恐慌吗?对，他们经受了痛苦，但他们并没有被击败，对于你们这些侵略者来说，你们的目的没有达到，只是让世界更加仇恨你们。

　　重庆人编民谣：不怕你龟儿凶 不怕你龟儿炸

　　解说：生活在日军飞机炸弹下的重庆人民并未失去生活的信心和幽默，愈炸愈强的精神应运而生。

　　周勇：中国人有一种就是不怕死，就是不服输的这么一种精神，在重庆人身上表现得非常鲜明，一直流传到现在嘛，这个民谣，不怕你龟儿子凶，不怕你龟儿子炸，老子就是不得怕，是不是啊，无非就是命出脱嘛。

　　解说：1940年8月21日，在日军飞机大规模轰炸重庆的第二天，由周恩来亲自创办并直接领导的《新华日报》发表社论，抗议寇机暴行，号召广大市民在废墟上建立起一个新的重庆。

　　周勇：他说我们绝不因重庆在火中的毁灭而悲观，我们要在旧重庆的废墟上建立起新的正规的、坚强的、合理的新重庆，我们敢正告凶猛残暴的敌寇旧重庆的毁灭不是投降，这是准备在血和火的锻炼中哺育尊重的、坚强的力量来答复残暴的死敌。

　　雷伊·斯科特：日本人说将把重庆从地图上抹去，或许重庆城遭到了毁灭，但这里的人们会继续活下来，城市里的建筑遭到破坏，但这里人们的精神不会被打倒，特别是画面中的这些人，轰炸刚刚结束，每一个幸存下来的人们已开始为重建做出自己的努力。

　　《纽约时报》：重庆大轰炸破坏甚至超过伦敦

　　解说：1941年6月，《苦干—中国不可战胜的秘密》在纽约首映，6月14日，《时代周刊》报导中称，影片中最后20分钟向人们展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所有电影都没有能够拍摄到的令人恐怖的重庆大轰炸场景。6月24日的《纽约时报》报导，重庆大轰炸这样肆无忌惮的恐怖场面所带来的痛苦甚至超过我们所看到的伦敦大轰炸破坏。

　　1940年8月13日，戈林下令实施“鹰袭”计划，1500多架飞机开始轮番对英国进行轰炸，伦敦陷入了和重庆一样的梦魇。1940年10月的《良友画报》以重庆伦敦为题刊登了空袭下两座城市的照片。这是两个同遭厄运，共赴时间的英雄城市。

　　陈晓楠：日军的“101作战计划”结束之后，井上成美呢荣升为了日本航空本部的部长，然而此时的他却有着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孤注一掷所期待的“101号作战”并没有实现征服重庆政权的目的，甚至连征兆都没有出现，而随着世界战争格局的变化，中国方面舰队司令长官岛田繁太郎认为在中国的战争已经进入战略阶段的最后5分钟，一个针对重庆轰炸的“102作战”提上了日程。那么这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作战计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