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2月底,我接到八路军总部开会的通知。因为开会地点不在总部驻地,所以就跟着通知我去开会的八路军总部特务团的通讯员出发了。我跟刘伯承师长打了个招呼。谁的指令,开什么会,在哪儿开,我也不知道,师里也不清楚,因为战时保密规定很严,我也没问,反正跟着通讯员走就是了。八路军总部在太行山区的根据地,地处山西、河北交界。有些驻地别说分不清是属山西还是属河北,就是属于哪个州府、哪个县区都说不清。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敌人就更搞不清了。到了一座寺院,通讯员和警备人员说了些什么后,便告诉我在寺院的东厢房开会。我看到东厢房门口站着两个战士,整个寺院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想不是开会嘛,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喊着:“人都到哪儿去了?”因为长期爆破作业,我的耳朵被震坏了,听别人说话很费力。因为我听不见就当别人也听不见,说话声音就越来越大。我刚说完门就开了,开门的是左权参谋长。(八路军前线指挥部参谋长)我一看屋子坐着的是八路军主管作战、保卫、装备的负责干部;再一看背对着门的是彭德怀副总指挥,顿时感到有点太那个了。左参谋长招手让我进来,没等我敬礼喊报告,彭副总指挥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说:“坐吧。”左参谋长小声向我介绍会议的内容,彭副总指挥说:“别背地叨咕,他是个聋子,骂娘声音都得大一点,要不然他当你给他分羊呢。”彭总的幽默惹得与会干部哄堂大笑。在彭总示意下,主管作战的干部宣读了彭总关于确保八路军总部黄崖洞(原称黄烟洞)兵工厂的要求。因为要求是确保,而且是死命令,各主管部门的领导都没有把握不敢吭气,会议已经冷场了好长时间,我进屋前里面静悄悄的就是这个缘故。彭总说:“王耀南你不是开会来了吗?你说呀!”我想了一下说,我们在驿前、石城修核心工事那么个搞法。彭总说:“那是李德指挥的,是错误的。”我说:“战略是错误的,但工程上是可靠的。只要有足够的弹药。”彭总反问了一句说:“你敢保证不出问题,丢了街亭老子处分你。”我想埋上千八百颗地雷,鬼子进兵工厂比登天还难,那日本鬼子除了插上翅膀,他要打下我特务团死守的用地雷加核心工事构成的防御体系是不可能的。我说:“我得去现场看看。”彭总说:“对嘛,不调查乱放炮要不得。你现在就去,怎么搞,打个报告给我。”彭总让左参谋长派个人带我去黄崖洞水腰村。左参谋长听说我连警备员都没带,狠狠地批了我一顿。彭总也发火了,说:“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你呀,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当然是首长爱护部属的一片真情,可当时我哪顾得过来。
左参谋长派了参谋小黄带两名警备员、一个马夫、一个伙夫给我。左参谋长办事非常认真细致,向我交待了行军路线和注意事项,并且对小黄和警备员说:“王主任交给你们了,出了问题惟你们是问。”左参谋长让我吃饭再走,我说顾不得了,我让伙夫去伙房要点盐和辣椒,弄点干粮、咸菜就出发了。平路我们就骑马,走山路骑不得马,我就让马夫牵着马,我提着猎枪,一边观察地形,一边看看有没有猎物撞我的枪口。山鸡、野兔还真撞上两只,凭着直觉我感到附近有大家伙(狼、野猪类大野兽)。我跟警备员要过一支三八大盖,把子弹推上膛,边观察边蹑手蹑脚走,果不其然,走了约五百公尺,就发现前方60公尺山坡上,一只狼坐在山路边上。我用枪瞄准它,突然我发现它站起来要跑,赶紧扣动扳机。我又听到三声枪响,回头一看小黄和警卫员们站在我身后,雄纠纠气昂昂的端着枪,差点吓跑了我的晚餐,走近一看,那只狼中了四枪,步枪和驳壳枪打猎物,因为子弹是旋转着飞,再加上距离近,进口很小,出口却很大,四枪不知带走了多少肉,真可惜。警备员小李子说:“彭总要我们保护你,我们怕狼伤着你。”我说:“吃我的狼,还不知道哪年才能生出来呢!”我接着说:“不走了,开饭!”趁着伙夫烧火煮肉,我把黄参谋叫过来,问他沿途地形情况。他竟然说:“首长我是保护你的。”我说:“警备员是干什么吃的!鬼要你保护。跑了一路,你什么也没看明白。究竟是你给我当参谋,还是我给你当参谋!”小黄是学生出身,脑瓜子很灵,但是缺乏经验。我把他熊得满脸通红。我说一个好军人走过哪儿,哪儿的地形就要印在脑子里,一旦需要了,马上就可以用上。我把沿途的地形地貌详细地讲了一遍,然后又指出什么地方可以宿营,部队经过哪些地方要小心,什么地方合适打伏击,什么地方适合打阻击,说得黄参谋连连点头,我看他一边听一边记。我就说:“当参谋的要用心不要先用笔。”晚饭后黄参谋问我是否就地宿营,我说:“你刚打死狼,其它狼不报复才有鬼,无论如何要走。”当夜我们就赶到了黄崖洞地区。
黄参谋向特务团的欧致富团长,郭林祥政委,刘鹏副部长说,彭总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们听王主任的指挥。欧团长立即说:“老王是工兵专家,不听他的听谁的。我们都是老战友了。”大家边说边紧紧地握着手。这里还驻有新四旅工兵连,连长是崔萍;三八五旅和三八六旅的工兵连也在这里。我对几位领导说,我要特务团连以上干部,工兵连班以上干部,工厂的生产干部和负责保卫的干部,跟我一齐勘察地形。欧团长说,没问题。大家一起陪同我去看地形。
去年初,总部炮兵团在团长武亭率领下,曾在黄崖洞做过工事。武团长是从炮兵角度考虑如何做工事的。他不懂工兵,缺乏防御的系统性。工事做的不规范,曾被日军冈崎大队攻破过。特务团欧团长看到这样的工事,觉得用它防守心里没底。当彭总提出要他死守黄崖洞时,他不敢答腔。我当时也不了解黄崖洞的情况,所以提出来到黄崖洞看看,看过之后觉得必须重新设计防御工程。
从赤峪开始,先后看了槐树坪、桃花寨、水窑口等几处,然后又围绕黄崖洞看了一遍。第二天,我又让特务团排以上干部,工兵连全体指战员,分别看水窑口和桃花寨。这次没让工厂派人,他们生产任务太忙。看完地形后,我命令特务团作进攻桃花寨演习的准备。我的决心是:一个步兵团,在炮火掩护下,用一天时间拿下桃花寨。命工兵连班以上干部担任守备任务,交待崔萍注意事项,告诉他全连参演的目的是了解如何修筑防御工事。为了增加演习效果,同志们想了许多好办法,大家很会动脑筋,欧团长和郭政委与战士们一起研究演习预案。守备阵地设在桃花寨隘口上。用麻袋装黄土垒成防御墙。
演习一开始我就站在那里,中午啃了点干粮,我一直用望远镜观察进攻部队迂回躲蔽的地点和防守部队“射击”的死角。这几次演习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我正在考虑下次演习怎么搞,黄参谋喊了一声首长,部队冲上去了。我一听不好,怎么搞的嘛,怎么没守住呢?我赶紧用望远镜看,只见崔萍组织工兵反冲锋。这次演习真有两个战士挂了彩,他们不慎从山坡滑滚下来,一个摔断腿骨,一个摔折了胳膊。据统计有十多个战士磕破了膝盖和手臂。部队带回来休息了。
欧团长对我说:“你搞的什么名堂嘛!战士、干部意见大的不得了,你当首长的也不能开这个玩笑嘛。”我说:“你的任务是什么?”他说:“死守黄崖洞的工厂。”我说:“还是的,你搞防御,敌人怎么进攻,你应该知道吧?进攻过程,往哪里躲,你应该知道吧?敌人在哪儿打你,你应该如道吧?演习搞了一天多,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敌人在哪里集结,进攻过程中在哪里躲藏,你就把地雷埋到那里,炸不死他龟孙子才怪。”欧团长说:“唉呀!我的同志哥,你可真是我的活菩萨哟,明天怎么干?”我说:“休息。”他问,为什么休息?我说:“部队意见大,还有挂彩的,你的部队我指挥不动了。”他跳起来说:“胡闹,那是我扯乱谈。部队哪个敢有意见,首长命令不执行,还了得呀!”我说:“那好!明天打水窑口。”他喊到:“陈参谋长,马上制定演习计划。”陈雪莲参谋长应声走了。
我对厂长说:“你到老想着吃,两天内给我造一千来个砸炮(一种甩到地上就响,类似发令枪的鞭炮)。”他问我造砸炮干什么,我说:“我准备搞一次实弹演习,用砸炮当地雷,一踩就响,这样导演和参演的都有真实感,另外也可以知道布雷效果。”厂长让警备员叫火药车间主任、技术员和老师傅马上到我们这里来。他们听了我的想法,表示在技术上没问题,并且保证后天早晨交活。
欧团长问:“千把发砸炮,个把钟头不就搞好了吗?要那么久干什么?”技术员回答说:“砸炮是胶泥做的,外壳要用模具,做坯料,烘干后再试胶泥和沙的比例,壳子太硬了不容易踩响,太软了炸起来效果不好。模具虽然东西不大,做起来比较麻烦,车、钳、焊工一样都不可少,满打满算,十个小时还挺紧。主任给我们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不是没道理。”欧团长说:“什么事到你们手里都复杂化了。”技术员说:“我们是制式生产,要算上设计、图纸、工艺、审核、实验、确认、批复、制定计划,分配任务,两周怕还没开始干呢。”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了。
这天一早,我让崔萍带工兵连布雷,10点钟正式演习。这次演习重点是注意进程中的隐蔽。演习效果比我想象的要理想,一千五百多人的团进攻,踩响了二百三十多发砸炮,两个多小时啪啪声不绝于耳,让人遗憾的是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爆炸的硝烟,砸炮药量太小。在场观看演习的车间主任和技术员马上提出,在砸炮外包一点石灰,这样一爆,石灰飞起来形成一大团烟雾,又不会伤人。我说这个办法好。厂长让他们明天早上交出2000发改造后的砸炮。我说他们两天一夜没休息,隔一天再说吧。厂长说,车间里有的是人,换人搞就行。
欧团长交待参谋长修改演习计划后,我和团长、厂长就上后山打猎去了。我们一边走一边看地形,一边交谈。团长对警备人员说:“你们在远处警戒,别跑那么近,怎么没受过教育呀。”他把警备员们熊了一顿。因为我们确实要谈一些机密问题,所以,我也没劝团长。我们讨论了工厂设备、撤退的问题,因为要确保设备和工厂职工,万一守不住,还是要有撤的准备。所以道路问题、地形问题、掩护问题,都必须涉及到。我们一边走一边谈,惊飞了野鸡、惊跑了野兔。但我们只顾讨论,顾不上狩猎。对于撤离问题,我们取得一致看法后决定返回。这时才想起来我们的晚饭还没着落,这才开始比赛。天比较晚了,我们还要回去布置第二天的工作,也不敢恋战,碰上什么打什么,鸽子、斑鸠也不放过,赶回驻地天已经很黑了。到了驻地才如道左权参谋长已经等我们很久了。左参谋长有些生气的说:“听说你们看地形去了。”左参谋长说的是反话,他以为我们丢下部队去打猎,但没有证据的话首长不会乱讲。我把我们去看地形,讨论撤离路线的想法向左参谋长汇报,把首长想训斥我们的话给噎住了。首长哦了一声说:“快坐下来,谈谈你们的想法。”他原来想狠狠训斥我们。好在他没有骂出口。要是彭老总,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左参谋长的想法我们并不知晓。团参谋长已经把我们几天侦察地形和演习的情况,以及我的决心向首长详细汇报过了。首长想听听我亲口汇报。是彭总急于想知道我到黄崖洞后要拿出什么样的方案,可四五天没见动静,只接到演习伤人的报告,非常着急,派左参谋长来看个究竟。如果不是彭总太忙,他会亲临视察。当首长知道我们明天还要演习,非常高兴,说:“王耀南,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明天你把你的全套把戏都拿出来,搞不好咱们再算帐。”这时管理员把饭菜端上来了。当然我下半个月的菜金成了我们欢迎左参谋长餐桌上的酒。我们边吃边谈。为了演习效果更好,我让厂长做几百发猎枪子弹,不要放铁砂,首长很远就可以看到防守的效果。我们有几把猎枪,也能让首长看个大概。左参谋长嫌我们太小气,为什么每人不配一枝,我怕工厂来不及做。厂长讲厂里有一批老套筒,虽然打仗派不上用场,训练效果蛮好。我让厂里给进攻部队也配发一些。这样更好。任务很快布置下去了,我向左参谋长检讨由于我的督察组织不利,演习伤人了。我刚开口检讨,团长和团政委就站起来说怎么能怪王主任呢,是我们负责演习,要检讨得我们团党委检讨,不能怨王主任。左参谋长说,彭总要我们总结经验,又不是听你们谁负责任。打仗、训练伤人是难免的。但我们要尽量避免。我到黄崖洞来不听你们检讨,我要看你们的防御决心。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命令工兵连布雷。雷场布置过程中,左参谋长亲临视察,还问我会不会出危险,会不会伤人。我说不会,出了问题我负责。
这次演习左参谋长命令作战科长、三位作战参谋和他的四个警备员,营连干部率特务团警卫连、工厂警卫连300人为进攻方,守方仍为工兵连干部。左参谋长把导演位置设在山顶上。演习开始了,“地雷”的爆炸声,套筒枪的射击声,像炒豆子一样乒乒乓乓不断,“地雷”爆炸带起石灰白烟,套筒枪口发出的黑烟远处看去一朵朵一片片,非常清晰。进攻方的人是往哪躲,哪儿的“地雷”就会响起来。不躲就会被套筒火力击中,判罚阵亡,个把钟头进攻方主动认输,“伤亡”一百多人。他的科长、参谋、警备员均在“阵亡”之列。
左参谋长又命令工兵连补埋地雷,然后他带来的几个人守,特务团欧团长率一千五百多人组织进攻,他在山下观演。打了三个多小时,进攻方“伤亡”二百多人,被迫撤出演习。演习结束,还真有四五个“挂彩”的,工厂为了演示效果,明显加大药量。这几个人在演习中,不小心坐在“地雷”上,把棉裤炸破了,露出了屁股和白花花的棉花,引得参演指战员哈哈大笑。我向左参谋长解释,这个阵地虽然花代价很大,非常重要。我准备战时只放一个哨兵,如果赤峪阵地被攻陷,哨兵可以把机动兵力调十几个人来,就足以抵挡1500人的集团冲锋。万一这一阵地失守,山顶上的哨兵可以调集机动部队打反冲锋。左参谋长刚才在山顶上观演时,已经非常清楚此地地形,他也认为从山上向下打,隘口阵地是无法守的。
对这两次演习,左参谋长非常满意。我们对各阵地防御措施和计划,左参谋长也比较满意,因为守黄崖洞工厂是彭总的死命令,为了万无一失,左参谋长说你们的决心很好,我来给你们当参谋长。首长这句话是开玩笑,防御决心是彭总下的,我们只不过从工程防御角度和攻守演练上,给彭总的决心提供依据,协助首长实现确保黄崖洞兵工厂的决心。左参谋长和我们特务团团长、参谋长及八路军总部作战部的干部连夜制定布防计划。第二天清晨,防守计划制定完毕,阵地布防图、防御决心图、布雷区图,全部以大比例标注完毕,左参谋长返回总部。
左参谋长走后,刘厂长抱怨:“我说主任你好大口气,这边埋1000地雷,那边埋1000地雷。左参谋长还添油加醋地说我看埋它三五千地雷。首长,你知道5000地雷要多少炸药,多少雷管。”我当然明白。我早就想好了,用黑色炸药替代黄色炸药。八路军短期内还没有足够的黄色炸药,不用黑色炸药是不行的。
制造5000枚地雷对于八路军兵工厂来说,看似问题不大,但每个地雷装药一斤,就是五千多斤黄色炸药。当时黄色炸药主要用于做手榴弹和炮弹,用来做地雷,不是直接用于作战而且备战,这样就太不划算了。再说5000斤黄色炸药,当时也不是个小数目。我提出用黑色炸药做装填药。技术员当即说:“不行,500克火药连雷壳都炸不开。”我说:“你们怎么是死脑筋呢,把雷壳作大一点,薄一点,不就可以了吗。”我认为一个人带四个地雷能跑得动就行,每颗地雷不能超过八斤。太大实在带不动,太小威力不够。因为炸药炸开雷壳,要耗费很多能量,再让被炸的雷壳飞起来,力量就不够。一支步枪七斤半,地雷是不是也做成7斤半。厂长让车间主任、技术员回去试着做几个大小不同、厚薄不同的地雷。这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可费大劲了,做模具,翻沙,化铁水浇注,不同大小,不同厚薄做起来非常麻烦。黄色炸药的爆炸威力有计算公式可依,黑火药没有,要靠实验。虽然麻烦,但是我认为兵工厂能做出来。做黄色炸药,当时八路军兵工厂可没这本事。这时八路军总部关于防守黄崖洞兵工厂的命令实施细则发下来了,我们马上依命令投入实地施工。几番周折地雷总算做出来,我们把地雷拿到山里去炸了几颗制式雷,发现黑色药的地雷就是土地雷。尽管比制式雷重三四倍,但威力连制式雷的五分之一都没有。武器定型可不是小问题,一旦定下来,八路军所有兵工厂都得照此执行,责任重大。我反复考虑,认为地雷威力是一回事,杀伤又是一回事。部队行军,是一路纵队。一个人踩响土地雷,踩雷的人不死也是重伤。一般可以重伤前后二人。地雷爆炸像个顶朝下的斗笠,碎片按一定角度向上不是横着飞。制式雷也只能杀死杀伤三至五人,再远一点就在杀伤死角里。虽然我有权命令工厂须按我的想法执行,但我考虑重大问题及时汇报是我们部队的一条纪律。彭总也多次告诫我。我和刘厂长、车间主任商量了一下,把我们的试验结果,地雷的样式及我的想法让黄参谋报到彭总处。黄参谋把我的想法整理一番,为了慎重我签上名字。黄参谋把这份重要的文件装好,带上警卫员骑马上报,很快彭总批复回来。黄参谋说:“彭总当时看完之后,嘱咐了一声,交给左参谋长。左参谋长批了照此执行,就把文件交到我手里。彭总把文件又要过来,写了一个八路军副总指挥彭。”有首长的认可,任务马上布置到车间去了。我知道这种地雷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会是八路军对日作战的重要武器。
关于在桃花寨东南隘口守卫人员配备武器的问题,欧团长和团参谋长提出每点至少配5到10箱手榴弹。我算了一下,要125至250颗手榴弹,数目不大。但把这么多手榴弹丢出去,而且丢得很远,也不是件容易事。再说部队运动战、游击战很需要携带这种威力大、轻便的武器。我想能不能也用土地雷代替呢?当然投是投不动的,但滚起来可比投手榴弹省力多了。而且滚雷,对,就叫滚雷。是在地面上不是在山坡上爆炸。那威力、杀伤力可大了。在土地雷上,为了装击发装置,专门浇注了一个圆台,多了这么个台台,滚起来就不顺,有时可能会卡在什么地方不滚了,那可就麻烦了。做成个圆的,在山坡上可以滚几十公尺远。团长和参谋长看我不说话,在那里沉思,就说首长你又搞什么花招。我还不知道滚雷的内部结构该怎么处理,就喊警卫员去把厂长叫来。团长说:“王主任你又搞什么名堂,不把人家厂长折腾死你不甘心。”我说:“把他折腾死了,你就活了。要可怜他,你去干。”欧团长说:“我可没这本事。”我们正说着话,厂长、车间主任、技术员、老师傅都来了。厂长认定我又有新花招了,而且我的招数都惊天动地,连彭总、左参谋长都惊动了,所以把有关人员都叫来了。我把我的想法一说,厂长说:“怎么样,我算的不错吧,王主任又搞新花招了吧。”说着让通讯员去车间拿一个已装了药的大地雷来。我接过来顺着山坡把雷滚下去,雷滚得很快,但突然遇到一块突起的石头,蹦起来老高,掉到地下就摔碎了。
地雷壳子是生铁铸造的,一摔就碎,看来这个材料不能用。一个老师傅说:“王主任用洋铁桶怎么样?”我让通讯员去伙房拿一个水桶来,往山坡滚下来,叮叮当当噹礑滚了很远,有时碰到石头飞起来,掉下来接着滚。有时虽然桶底着地,但因为桶往山下滚有很大惯性,根本不会停住,仍然会往下滚。这下我有办法了。过去我们作“洋藠古”(土手榴弹),是用布包着炸药,废铁块,螺丝钉,螺丝帽,也打死了不少人。我们现在用洋铁桶装上炸药,生铁块威力也不小了。我把我的想法一说让厂里去考虑怎么做。团长说:“这回要做就做大一点,十五六斤一个,炸起来过瘾。”厂长说:“提着滚雷在山路上走,要超过20斤就不好办了。”技术员说:“做这么个雷不费劲,首长们都别走,半个小时我保证做好。”我说:“做好抱来试一下。”团参谋长马上命令布置警戒。一会工夫滚雷提来了,我一看外皮是个油漆桶作的,有十几斤重。我们几个爬到沙包后面,厂长用香烟把导火索点着,顺着山坡把雷滚了下去,十秒钟后,滚雷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滚雷中的生铁块四处乱飞,爆炸声刚静下来,黑火药爆炸就形成了大朵黑烟。我们这一伙人就往滚雷炸点跑去。雷滚了一百多公尺远,厂长让参谋长派一个连的战士找弹片,这样好算一下滚雷的威力,战士们听说又搞出新武器了,高高兴兴满山找碎片,很快我们就估出了爆炸威力,真令人满意。
我担心特务团的战士能否在战时埋设和使用地雷,建议欧团长对全团战士进行训练。欧致富团长说:“这不用你操心,我们团这些机灵鬼,兵工厂里所有宝贝都会使,你想不让他们学都办不到。你教他们这个滚雷,过两天你随便问哪个战士,如果有不会的,我下个月的菜金你拿去喝酒。”第二天,下午我们去一营二连检查工作。我问指导员,昨天实验滚雷你知道不知道。二连指导员把滚雷的情况,如何制造、如何使用,威力多大说得头头是道。又补充说道:“王主任,你太偏心眼了,布置警戒实验都是二营,怎么不派我们一营的差?”我说下次一定把你们考虑上。欧团长说:“酒你可喝不成了。你那点宝贝,现在特务团连马夫、伙夫都会搞。也不看看我们特务团是干什么的。”吃晚饭的时候,我看加了一个菜,刚想问,郭林祥政委说:“菜是我让加的,算我交的学费,前几天我去总部开会,除了滚雷外,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法宝。我先交足学费,你给我开个小灶。”我说:“我算服你们特务团了,我肚子里的蛔虫都让你们给数过多少遍了。”郭政委说:“跟你学上三年才出得了徒。说正经的,你那一身伤,现在换季了,要注意别发了。你要出点事,彭总说了,要剥我和欧致富的皮。你要是挺不住早点吭气。你休养身体,增加营养,是我们团党委定的,也是彭副总指挥交待的。这也是我们团党委对你一个党员的要求,你一定要遵守。”
彭老总对部属的严厉和爱护是出名的,雷公脸、婆婆心,确实不好让我再说什么。黄崖洞兵工厂防护工程中,水窑口中心工事的工程量最大。我看了好几次还没定下来。虽然左参谋长没催,但我知道彭总的焦急心态。
水窑口是两山中间一个山口。由于雨水风化作用伸出山口,形成近千公尺的坡。由上到下越来越宽,下部是30度的坡,上部一两百公尺是45度的坡。山口最上部宽几公尺,似乎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在此修工事,敌人集中炮火,一旦打塌,山门洞开。往下二十几公尺山口已有十几公尺宽。在此构筑核心工事,工程开挖量,木材用量,用工量比山口顶部大几十倍,起码要十几个人守,以防止工事左、中、右三个方向的敌人进攻。
我决定在坡的顶部挖一条底宽40至50公分宽的壕沟,一直打通到崖口两边。顶部用圆木和土盖上。平时用来排从山上下来的雨水;战时当掩体和监视左右两边敌人的了望哨和子堡。中部大开膛。把土挖出来砌上石块盖上圆木覆上土,做核心工事;在坡和两边山崖交汇处,各挖一个掩体,也盖以木料和土,当下部子堡。工事前挡墙底部,留出六个孔用来施放滚雷,并且在墙内修出滚道,因为底墙厚两公尺多,雷放不出去。此口亦可以监视远方敌人动静。齐胸高处做射孔,仍采用外孔小内孔大的做法,以达到掩蔽自己的目的。工事顶部为了防止敌人炮击,用三到四层圆木加土。施工量、用料计划,我让黄参谋和工兵连长详细列表,并把我的防御计划草拟整理之后,一并派通信员送彭副总指挥审示。因为朱总司令很忙,许多具体工作都是彭副总指挥去指导实施,左参谋长亲临一线督办。此次黄崖洞兵工厂的防护工程亦如此,这个兵工厂是八路军最重要的兵工厂。它为太行地区提供了军火保障。所以八路军的精锐之师特务团,为黄崖洞兵工厂守备。
我的报告送上去不久,左参谋长再次视察黄崖洞。我把各工事尤其核心工事的位置,都一一向左参谋长做了介绍。总部炮兵武亭团长、炮兵团参谋长(由于他的被俘和叛变才使黄崖洞防御体系被敌攻破)欧致富团长、郭林祥政委和工厂厂长也都陪同左参谋长视察。视察后左参谋长问我:“王耀南,敌人一个联队(团)进攻,守黄崖洞你要多少人?”我说:“150人。”左参谋长又问:“你能打保票。”我说:“我以人头担保,但必须让特务团警备连守,子弹炸药必须给够。”左参谋长说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他转身问欧致富和郭林祥说:“有把握吗?”郭林祥说:“杀王耀南,我们俩陪绑。”左参谋长说:“好!同志们,彭老总等的就是你们这一句话。你报告上所有条件彭老总全部同意。欧致富,彭总给你300个人,出了问题,你们俩去彭老总那里说话。”我和欧致富立正答:“是!”
工程依计划开工。为确保工期,彭总调八路军总部武亭指挥的炮兵团参加施工。厂长、欧团长、武团长、郭政委在各点坐镇指挥。我到各点检查,其间左参谋长多次亲自视察工程进度。对内大外小的射口,欧致富很不满意,他说:“射手一会屁股向左扭,一会儿屁股向右扭,一会欠脚尖。你太折腾人了吧?”我说:“要想打枪舒服,外口开大了,敌人炮火打来就彻底舒服了。”武亭团长说有道理。欧致富团长说:“墙都那么厚,要打都能打。”我说:“你到山下去看看,给你个铳子,我站在射口后面不动,让你打。” 欧致富说:“我不相信这个邪。”说着他拿起土铳下山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跑上来说,根本看不见吗,打什么打。我说:“你站到射孔看。”他一看乐了说:“真不错。”我说:“我们的子弹是有限的,不能乱打,要灵活一些,打一枪动一动,活动活动筋骨,省得你的兵长懒筋。”工事修筑完毕,左参谋长再次视察,对整个工程非常满意。我告他,我们在每个射孔前还准备了一些沙土,用衣服一包堵住射孔,可以防止敌人用毒气弹。
我们又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实弹演习,左参谋长非常满意。
我们把地雷战的战术在工兵、游击队中推广,可以使老百姓用地雷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毛主席一直强调,八路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是为人民服务的。我的战术也应该是为了老百姓着想。那么我们打仗也是为了人民。我的战术也应该是为了老百姓着想。农民是最讲实际的。他种瓜要得瓜,种豆要得豆。他花钱做了地雷,要能用地雷保护他的财产。但难以做到两全。同时我又考虑到,民兵、游击队在村落里布雷打痛了敌人,敌人以后就不敢进村子,这是解决保护农民利益较好的方法。所以,在组织部队阵地地雷战演习和工厂厂区保卫演习之后,我马上组织工兵干部先行一步。演习以阻止敌人进入村庄休息、饮水、抢粮、抢牲口为目的,组织干部们在院落门后、水井边、牲口棚,甚至猪圈、鸡窝、房内柜子搞布雷演习,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欧致富、郭林祥、刘鹏、武亭几位同志搞了假想敌,与我工兵干部进行村落“地雷战”。欧致富说:“王主任,进了你的迷魂阵,我老欧都不敢动弹一下子喽。”武亭说:“王耀南,篡改条令,该当何罪?”我说:“当斩呀。”武亭接着说:“地雷的应用法则是在阵地前方形成雷场,以迟滞敌人进攻。雷场的定义是,在阵地前方依战斗需要设置一定宽度和纵深埋有多道地雷的区域。你现在耍的这套把戏,是哪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呀。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呀?”我说:“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是我军游击战的宗旨。我无非是活用而已。”接着我讲了,我们三七年底、三八年初,用制式地雷和阎锡山部撤退时遗弃的废炮弹制成的地雷,炸毁敌军列和铁甲车的情况;讲了朱老总让我把这些事总结成战术的要求;讲了八路军总部三八年发过训令:命令部队灵活使用地雷,以封锁敌交通,迟滞敌军行动。武亭说:“我早就报告彭总了,彭总非常满意,他正等着你汇报呢。”说着,他就拿出左参谋长给我的信,信上说要我前往八路军总部汇报工作。我说:“你这个家伙呀。”武亭不等我说下去就说到:“我不是家伙,我是冬木(朝鲜语:同志。)!王耀南,你拿我们几千人当实验品,耍来耍去,真把我和老欧、老刘当傻子呀。”
彭总要让我们把这工作总结成战术,那可不是个小问题,要集思广益,反复推敲,还要不断地在实践中考核才能行。现在,左参谋长要我马上去汇报。我只好把工作安排一下,带上冀龙、由纹二位参谋,并让他们拿上启爆装置和一些拉炮、砸炮,就赶往八路军总部去见左参谋长。
路上工兵参谋由纹问我:“王主任,你的这个地雷设置有定例没有。”我说:“没有。只要能炸响就行。”由参谋说:“那怎么个规范法呢?”我告诉他:“地雷战就是游击战的一种。既然是游击战,就要有游有击,游就是灵活,击就是要打中要害。实际上,地雷战就是要用有限的地雷,更有效地消灭敌人。就必须把雷用活了,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敌人想到的地方就没有地雷,敌人想不到的地方就会有地雷开花。”
一路上,我们绕过了几个小村子,我又对参谋们说:“只要老百姓掌握了使用地雷的技术,了解了我们搞地雷战的意图,他们就会创造出很多很多的使用方法和埋雷方法。”我打了一个比方接着对他们说:“路过村子时,你们都看到了吧,村里有许多民房,老百姓要把地雷设在大门框上,鬼子在院子里就看不到地雷。为什么呢?对!因为地雷在暗处。埋雷是将雷体较好的隐蔽起来,使敌人无意中触动击发器,引起地雷爆炸,将有效地消灭敌人。同志们呀,你们说说看,是不是只要能杀伤敌人,地雷设置在哪都行呀。”
同志们说:“主任,你讲的是这个理。地雷可以设置在丛林中、草窠里、青纱帐,或把地雷悬空设置,也可以在屋内的门后、柜子里、篮子里。凡是敌人能触摸得到的地方就可以设置地雷,就能消灭敌人。”
我说:“对!大家动脑筋了。地雷就是要由被动的雷场内的爆炸物变成可置敌于死地的杀伤武器。同志们呀,滚雷这类武器已经成了主动杀敌的武器。游击战在追击敌人的过程中,也可以临时设置地雷,这就叫攻其不备呀。”参谋们对我说:“首长,地雷战还有那么多名堂那。”我说:“说到地雷战,那就是战术了。战术可就是复杂多变的喽。虽然是有宗旨的,就是说万变不离其宗。但是具体做起来,那个花样可就多得很喽。”
冀参谋说:“首长,一路上你光给我们讲事了,水还是要喝上一口的。”接着他把水壶拧开盖,递了过来,我喝了几口水,接着对他们讲:“我们在黄崖洞兵工厂的几次演习,就是战时地雷战的演练呀。我们平时多动脑筋,战时才能灵活多变。”
我带冀龙和由纹下去的目的,就是要锻炼他们的应变能力。在教学中游击队员们会提出许许多多的问题,参谋们把问题都吃透了,对部队的训练会有很大帮助。游击队员们成千上万的,他们在战斗中肯定会想出更多的好办法来。我们在这一基础上总结提高,便于今后在更多的民兵、游击队员中不断地推广。那么,我们在推广地雷战中换一个地方就能进一步,这样推广工作就会越来越好。
我们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左参谋长的住处。我喊了报告,左参谋长让我进来。我看到他正与北方局的领导干部谈话,我刚想退出去。左参谋长就说:“王耀南,你不是报告了吗?还跑个什么劲儿的呀。”我说:“首长们谈话,我不敢打扰,过一会儿再来。”左参谋长说:“谈的就是你。我们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不开打就要跑,那我们这一屋子的人岂不是白等了嘛。”左参谋长一说,搞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左参谋长问我:“王耀南,你的行头带了没有?”我说:“带来了,请首长给我找三四个院子,让我布置一下。”左参谋长问:“还需要些什么?”我说:“还要一个班的战士做假想敌。”左参谋长让他的警备员郭树堡去警备连调了一个班来。冀参谋和由参谋在涉县县长、书记、武委会主任和村长们的配合下,很快地就把“雷”场布置好了。小郭这时也从警备连带来了一个班的战士。左参谋长看了看这些兵说:“这哪像日本鬼子吆。”他也是一个较真的人。警备连来的战士都佩带盒子枪。左参谋长让小郭带着战士们去换三八大盖。小郭很调皮,不一会儿,他不仅让战士们拿着三八大盖,还穿着鬼子的衣服和扛着从鬼子手里缴来的膏药旗,迈着正步走过来了。左参谋长命令:“日本兵”解散,进村找水喝,找宿营地,抢粮……
小郭第一个冲到农家小院门口,准备用手推门。县长说:“小警备员,日本鬼子可没那么客气,他们都是用脚踹门或用枪托子砸门。”小郭说:“把老乡家的门砸坏了,首长还不骂死我。”房东老大娘说:“孩子,要是能打着鬼子,你就是把房子拆了,大娘都不会怨你的。”县长说:“演习就是要像演习的样子。搞坏了老百姓的东西咱们县上赔。”小郭看了看左参谋长,左参谋长示意继续演习。小郭二话没说,操起枪托就去砸门。轰的一声门框后面预设的砸炮响了,炭粉和门框上的陈年土灰糊了小郭一身,他回过头来,满脸黑黑的,比唱大戏的包公还黑,观演首长和群众哄堂大笑,一齐鼓掌。左参谋长说:“有意思、有意思,王耀南呀,你的地雷怎么跑到头顶上去了。”我告诉左参谋长说:“只要能打着鬼子,地雷设在什么地方都行。”左参谋长示意演习继续进行。打水的、抢粮的、进牲口棚的,在屋里翻东西的“鬼子”都被炸“死”了,演习胜利结束。
我详细介绍了地雷战的战术和此次布雷的细节,首长都仔细地观看,有的同志还动手试验。
北方局的首长们都说:“老左,这下子我们心里可就有底了。”
左参谋长又让王政柱处长去请彭老总来观看演习。彭老总到来时,我们已重新布完“地雷”。这次布“雷”,左参谋长和北方局的首长以及县里的同志,还有房东老大娘都参加了。
彭老总一到场高兴地说:“王耀南,看样子你这个战术搞得不错吧。”彭老总不等我回答就说:“搞得不好,你也不会跑来听我发脾气的。”我马上说:“彭老总,我们搞的这个地雷战的战术问题还有很多缺陷,还要进一步完善。”彭老总说:“哪能一下子搞好呢,慢慢来嘛。”接着彭老总问:“演习是否准备完毕。”我向彭老总报告,演习已经准备完毕,请首长下命令。彭老总一看,现场只有1个班的假想敌,人数太少,就让警备连派1个排参演。
小郭“升任”小队长,他还带了把日式指挥刀来。彭总看了看高兴地说,像那么回事,随后就命令演习开始。
小郭是个机灵鬼,他躲在墙边用战刀指挥一个“鬼子”去砸门,“鬼子”也不那么傻,站在门边墙根下用枪托去砸门,门一下子被砸开了,但是“雷”没有响。左参谋长看着我,以为出了什么故障。我示意让左参谋长继续看。小郭看“雷”没有响,便直起身子,带头向院子里冲,但他没想到,刚刚走了两步,“地雷”轰的一声爆炸了;上次提水桶打水的“鬼子”走到井边卧倒后用枪刺捅水桶,水桶倒了,水洒了一地,“地雷”也没响,但他提起水桶摇动辘轳时,“地雷”响了。这次演习也相当成功。
彭总说:“小郭子,你那缩头缩脑的,不像个日本鬼子嘛。”我走上前,向彭总解释说:“小郭上次演习时小郭砸门,搞了一身土、一脸灰,搞了个满堂彩。”彭总噢了一声,走了两步离我很近,再认真地听我讲解上次演习的经过。我说:“彭老总呀,上次我让参谋们把‘地雷’设在大门上,他躲在墙后,如果‘地雷’爆炸,那爆起的石头也会砸死他。我们这次不设在门后了。让他们摸不清虚实,挨过炸的‘鬼子’会发生恐惧感,这次他接受教训了。”彭总说:“那不是还被你们炸‘死’了嘛。王耀南呀,这样搞很好,就是要给鬼子点把颜色看看,让鬼子不敢轻举妄动。”我赶快把地雷战的战术向彭总详细的汇报,并说:“我在三军团随营学校学工兵时,你就对我们说过,每个单兵动作都是有许多战士用生命和鲜血总结出来的。当时你要我们认真领会,反复练习,不允许违反。”彭总说:“当时你是一般干部嘛,当然要去学习喽。现在你是高级干部,你就应该去总结战术。这个战术要拿到民兵、游击队里去实践,搞出些名堂来,再进一步推广。”
彭总对这次演习和地雷战战术给了很高的评价。他要求我拿出时间,带上些工兵干部,尽快到太行根据地推广地雷战。北方局的首长们说,应该在各根据地推广这种爆炸运动。他们认为,如果提地雷战战术,老百姓肯定不懂。初期应该叫爆炸运动,这样老百姓容易懂。首长们还提出,在各根据地应动员各级政府,组织民兵,游击队用就便器材生产黑火药,爆炸物,打击进入根据地“扫荡”日伪军。我认为很好。但是,生产黑火药的普及工作能否做好,还要通过当地老百姓们开动脑筋。我告诉他们,根据地是山区,许多猎户都会做土铳用的弹药;县镇的鞭炮作坊生产的黑火药也很地道。只是经费问题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解决。首长们说,这个问题好解决,地方政府可以用免交公粮的办法解决。
从八路军总部返回黄崖洞之后,我就依彭总之命,交待好手头的工作,率领部队到太行根据地区推广地雷战。当然,我在黄崖洞的主要任务还是督察黄崖洞的防御工程,确保黄崖洞兵工厂的安全。
施工中我返回一二九师,参加了多次战斗,其中最大的一次是8月份至9月2日邢(台)(河永(年)战役。年底,我在晋察冀军区看到战报,黄崖洞失守。
我得到黄崖洞兵工厂失陷的消息后,很难过。这个兵工厂的防护工程是我用了最大的智慧和努力,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一身汗、一身泥,和特务团及兵工厂的同志们搞起来的。虽然我们也曾做过撤退的准备,但从心里不想丢失黄崖洞兵工厂。
据报:11月9日,日军以“反转电击”战术向黎城以北黄崖洞水腰地区进攻。由八路军总部特务团约一个营的兵力守卫。10日拂晓,日军在炮火掩护下,进攻赤峪、槐树坪,特务团防守分队凭险抗击,打退其十多次猛烈冲击。11日,日军复以一千余人强攻南口阵地,特务团防守分队以手榴弹、滚雷与日军展开激战,毙伤其二百余人。日军两度冲击受挫后,于13日拂晓调集五千余人,并携重炮十余门,自赤峪、赵姑村轰击桃花寨东南隘口阵地后,步兵全力进攻,强夺阵地。特务团防守分队顽强抗击,毙伤日军三百余人,桃花寨失而复得数次。14日,日军侵占该阵地。15日,日军分左、中、右三路进攻水窑口阵地,坚守阵地的特务团分队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连续打退日军11次冲击。下午日军继续强攻,并使用燃烧弹和毒气,均未得逞。16日晨,日军在强大火力支援下,再度发起攻击,使用喷火器烧毁了水窑口的核心工事。此时,鉴于兵工厂职工和部分机器已安全转移,守卫分队在埋设地雷后于当夜转移。17日拂晓,日军进入厂区,遭到地雷杀伤,兵工厂亦遭日军破坏。此战历经八昼夜,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以伤亡一百余人的代价,毙伤日军八百余人。
地雷早就有了,过去搞地雷只是障碍物,埋在阵地前,形成雷场,杀伤敌人有生力量,迟滞敌人的进攻。红军时期,我们用竹筒、罐子、木盒子装上黑火药,做成地雷,杀伤过不少敌人。现在把地雷当成武器,主动地、大规模地杀敌,并形成战术取得了巨大成绩,黄崖洞保卫战,当数首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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