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希汉 袁学凯：香城固诱伏战
来源：八路军太行纪念馆网站 回忆史料   2018-09-26 15:36:14

　　1939 年1月，日军又纠集其第10 师团主力，及第110 、27 等师团各一部，共3 万余人，分11 路对冀南进行大规模“扫荡”，企图消灭或驱逐我军，进而控制平原地带。

　　与此同时，河北省政府主席‘冀察战区总司令鹿钟麟”等国民党顽固派，与日军相呼应，不断制造事端，向我发起猖狂进攻。

　　1 月15 日，我129 师师长刘伯承、政委邓小平根据当时敌顽对我夹击的严重形势及平原地形便于敌快速部队行动的特点，确定将主力分为385 旅、386 旅、青年纵队、东进纵队、先遣纵队“挺进支队”等6 个集团，联合地方部队分区活动，并派出小股兵力与敌人保持接触，迟滞、消耗敌人，限敌于少数据点之内，以控制广大乡村，坚持冀南抗日根据地。随后，我各集团部队，在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了游击战，巧妙地与敌人周旋，不断地向其发起攻击。

　　我386 旅集团(由386 旅新l 团补充团、344 旅688 团、东进纵队3 团、先遣支队3 大队及冀南3 分区等部组成)在旅长陈赓、政治委员王新亭指挥下，机动于曲周、广平、肥乡及其以东地区，不断地阻击、伏击和袭击由邯郸及邢台出犯之敌，并先后袭入广平、肥乡、曲周、鸡泽、威县等城内，给敌人以杀伤和消耗。

　　但是，敌人在冀南平原还没有受到较大的打击，气焰仍十分嚣张。每次受袭后，敌人必派部队追击我军、寻机报复。我386 旅集团首长摸到敌这一规律后，便谋划利用敌人的骄纵心理，布置圈套，引狼就范，打一个平原诱伏战。冀南平原有利于敌之快速部队行动，又时值冬季，原野光秃，不利于我伏击部队集中和隐蔽。因此.陈旅长为选择战场的问题几夜未能成眠.他指示有关部门认真勘察，选择有利地形，并发动群众，献计献策。1 月19 日，688 团和补充团的干部侦察了威县、平乡间的地形2 月4 日上午，386 旅集团遵照师部命令进驻曲周县香城固。即将去东进纵队担任副司令员的韩东山副旅长和旅参谋长周希汉，立刻对香城固周围的地形进行了勘察，发现香城固西北一带的沙滩是个理想的设伏战场.这里为黑龙港流域，是一带形沙河故道，四周长满一丛丛红柳棵、野枣树，地势倾斜。洼地西侧靠张家庄处是一道数十米高、1000 多米长的大沙岗。香城固东北1 500 来处的庄头村，与西边的张家庄遥遥相对，构成了一个天然的钳形防御阵地，把地势倾斜的洼地紧紧地夹在当中，若能诱敌于此聚歼，是再理想不过了。

　　此时，‘扫荡”之敌已占据了束鹿、矩鹿、广宗、威县，临清、武邑等县城。接着以主力向我南宫、枣强、冀县地区合击。并以一部兵力守备已占城镇，维持其后方补给线。威县是“扫荡”之敌后方补给线上的一个重要据点，由敌第10 师团40 联队一部守备，周围之曲周、广宗、清河等城亦仅有少数敌人，大乡村与威县以南之丘县、馆陶地区尚在我手。当韩、周向陈赓、王新亭汇报了敌情和香城固西北一带的地形后，陈赓同志连声说：“好，好!香城固西北一带的沙滩确实是一个很理想的袋形伏击阵地，而威县守敌恰好可作为我诱击之对象。”王新亭和副旅长许世友都支持陈赓的决定，并立即组织各团干部秘密察看了那里的地形地貌.接着，陈赓同志作了战斗部署：344 旅688 团团长韦杰率领该团第l 营在香城固担任正面阻击任务，团主力进至张家庄担任从西向东的侧击任务;补充团位于庄头村一线，担任从东向西的侧击任务;新l 团以1 个营钳制曲周之敌，防止其增援，团主力于马落堡地区担任切断敌之退路的任务;骑兵连为诱敌部队。部署完这个口袋阵后，陈赓命令补充团、新1 团、688 团各一部，在2 月7 日、8 日、9 日3 天连续袭击威县，千方百计诱敌出城。王新亭指示：这一带群众觉悟高，封锁消息是没问题的，但要教育群众在政府组织下参战，部队要认真做好战前动员。并说，许世友副旅长刚来，动员大会和欢迎大会合起来开。布置就绪，陈、王立即到师部，向彭副总司令和刘、邓首长汇报。

　　周希汉和政治部主任苏精诚组织旅机关召开了战前动员和欢迎许世友同志的大会。许副旅长在会上慷溉激昂地说;旧本帝国主义侵略我们，在我们的国土上实行灭绝人性的‘三光’政策。我们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华儿女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动员起来，行动起来，坚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现在，日本侵略军对我们冀南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我们一定要坚决彻底地把他们消灭掉!”许副旅长的话刚落，会场上就响起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坚决彻底消灭日本侵略军”的口号声。

　　许世友在红4 方面军就是一员著名的战将，曾担任过红9 军军长。这次到抗日前线，是他主动要求到386 旅的。这次战斗.他提出到688 团和新l 团方向参加战斗。陈赓对这位老战友是非常了解的，所以欣然同意了。韩东山原是补充团团长，他要求去补充团参加战斗，陈旅长也同意了。因此，陈赓决定让周希汉在旅指挥所负责指挥.

　　一天后，陈旅长从师部给周希汉打电话，高兴地说：“彭总和刘、邓首长完全同意我们的战斗方案，指示我们坚决打好这一仗。”

　　2 月9 日晚，天黑得对面看不见人，寒冷的西北风发出刺耳的啸声。我386 旅集团的干部战士在香城固西北老沙河西岸一带，展开了一场构筑工事的紧张战斗。附近几个村的民兵模范班和老百姓也前来助战。我们按照工事构筑方案，从香城固北关外的小庙到张庄大沙岗，又从岗南头拐到岗北头，筑成一道2500 米长的菱形战壕。壕边移栽了一丛丛红柳棵，把阵地隐蔽得严严实实。同时，在东、中、西三个张庄村和香城固村中砍倒大树，堵住街口，并封锁了道路。天快亮时，这个口袋阵神不知鬼不觉地筑成了。周希汉对阵地仔细检查了一遍后，即命令部队进入阵地，迅速做好战斗准备，这时，香城固区区长郝立顺跑来报告：“参谋长，100 多名参战群众、5 个向导、7 个掩护伤员的堡垒户，还有30 副担架，都准备好了。”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与此同时，部队连续两天袭击了威县城。688 团两个营，在第3 天夜里再次包围了县城，接着虚张声势，架起云梯攻城。驻威县日军第40 联队补充大队和安田步兵加强中队慌忙登上城墙还击。而我军只是佯攻了一下，便向城南撤去。这一仗的是激怒敌人，告诉他们，八路军主力就活动在他们的鼻子底下。688 团完成袭击任务后，立即进人伏击阵地.接着，我骑兵连在威县城南草场村一带飞马扬鞭，左右奔驰，故意将行动暴露于敌。威县口军“扫荡”我根据地连连扑空，其上司十分恼火，要他们在近期寻找/又路军主力决战。他们看到我攻城部队撤退了，又见我骑兵在城南奔驰，便令40 联队补充大队一部和安田步兵加强中队，分乘9 辆汽车，拖着1 门山炮，载着两门92 步兵炮，组成快速部队，象俄狼一样扑向我骑兵连。我骑兵连且战且退，诱敌步步探人。14 时许，我骑兵连在第什营处突然集中火力进行阻击，当场击伤敌补充大队长，击毙其翻译官和向导。当敌人跳下车组织还击时，我骑兵连又故意撤离阵地。狂妄骄横的敌人以为我军不堪一击，随即爬上汽车，紧迫不放。我骑兵连行至耿家庄时，突然隐蔽起来。不一会儿又从香城固东南l 公里外的康洼村出现，同时举起马步枪向敌猛烈射击。日军立即指挥汽车队离开公路，直扑骑兵连。骑兵连一看牵住了敌人，迅速朝我预设伏击圈一香城固大沙河一带奔去，日军便紧跟着进了伏击圈。

　　当敌人全部进人伏击圈，到达香城固村北街口时，埋伏在那里的688 团立即给敌人以迎头痛击，击毁了头一辆汽车。敌人遭此突然袭击，慌忙组织兵力反击。日军安田中队长拿起望远镜一看，发现东、西、北3 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正南面在阻击，就命令部队继续向正南我军阵地冲击。然而，两次冲锋都被打了回去。狡猾的安田便分出一股兵力，由东向南，企图抄我后路。但这股敌人刚接近庄头村，就被我埋伏在那里的补充困两个营堵了回去，并被迫西窜。安田见东、南两面都遭到突然阻击，断定中了埋伏，便想突围逃命。这时，西、南、东3 面我军各参战部队一齐开火，猛烈堵击、侧击敌人。敌人掉头向北突围.

　　这一面是伏击圈的人口，地势低，无法预先构筑隐蔽工事，也无法事先设伏。因此，当时决定待战斗打响后，由隐蔽在马落堡附近的新l 团抢占。然而，由于敌人突然回窜，给新1 团运动到北面抢占阵地造成很大困难。情况相当紧急，如果不马上扎住北面这个袋口，敌人就将突围出去。使我们的伏击计划落空，在这紧急时刻，许副旅长带领新1 团2 营冲了上去。当敌人的先头部队刚刚踏上大沙滩北坡时，新l 团的勇士们突然从西北冲上坡岗，冒着密集的子弹，向敌人猛烈射击，截断了敌人的退路，并将其团团围在大沙滩的中心形注地。

　　这是个椭圆形的沙窝，日军汽车大部分陷人沙窝，开不动了有几辆开得动的汽车也被2 营用集束手榴弹炸坏。安田中队长惊恐万状。即令部队下车，重新组织兵力向新1 团阵地冲击。敌人以重火力向新1 团阵地猛烈轰击，炮火压得人抬不起头来，炸起的沙尘迷得人连眼也睁不开。新互团指战员沉着应战。

　　新l 团是个新团，从建团到参加这次战斗才6 个月。这样一支新部队要在地形不利，且无工事的情况下，阻击日军l 个加强中队的猛扑，确实是很艰难的。周希汉不断给新1 团团长丁思林打电话，询问战斗情况，并再三要他注意许副旅长的安全.激战中，许副旅长一直冲在前面。为了他的安全，丁思林让警卫员把他拉回了指挥所，自己带着部队继续阻击敌人.敌人的炮火停止了，百余名日本士兵端着刺刀冲了上来。那时候，我们缺乏弹药，象这样的战斗，每人也只发十几发子弹，经过消耗，剩下的已不多了但是，我们的战士硬是用手榴弹、刺刀迫使敌人丢下20 多具尸体败退下去。

　　从16 时30 分左右到傍晚，敌人发起了4 次冲锋，都未能突破“口袋”口，于是，灭绝人性的日军朝新1 团阵地投掷了毒瓦斯弹。我方阵地有很多人中毒，但干部战士坚持战斗，打退了敌人又一次进攻，牢牢地守住北阵地。

　　在新1 团指挥所里，团政治委员程悦长和各营指挥所保持着密切联系，要求各级政工干部加强战场政治鼓动。许副旅长深为新1 团指战员们英勇战斗的精神所感动，后来他对人说：“新l 团从团长、政委到每一个战士，个个都是好样的。”

　　在这段时间里，我东1 西、南3 面部队集中火力向敌侧击、尾击，协同各路突击队积极向中心压缩，渐渐缩小了包围圈，使敌人在近战中无法再使用毒气弹。

　　从战斗一打响，区长郝立顺就带领支前队冒着枪林弹雨送弹药，运伤员，参加战斗。特别是北香城固模范民兵班班长赵开明，带领民兵打得机智灵活。当安田中队向新1 团阵地冲击时，40联队补充大队的一小队日本兵突然接近了香城固南边的一座小庙，企图配合安田冲破我军的包围圈。在这关键时刻，赵开明带领全班配合我军1 个突击排，从香城固西头猛插过去，突然出现在敌人背后，一阵肉搏，消灭了这股敌人，巩固了包围圈。安田见难以突围，便发出一串串红色信号弹求援，并命令日本兵再次向新1 团东侧阵地冲来.在那里阻敌的6 连弹药已经用尽，连长徐则贵、指导员刘子模率领全连端起刺刀，与冲上来的日本兵展开了肉搏战，打退了敌人.

　　夜幕徐徐降临。敌人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口袋阵内乱蹦乱跳。这时，陈旅长和王政委从师部赶了回来，聚歼敌人的时机成熟了。只听一阵冲锋号响，突击队和武装群众跃出阵地，端着刺刀，从四面八方冲向敌人.新1 团6 连5 班班长杨怀军，是冀南平原长大的热血青年.他带领全班冲在最前面。当他看到1 辆汽车还在蠕动时，便一枪击中了驾驶员，同战友们冲上汽车，缴获了1 门92 步兵炮。

　　这时的口袋阵内，到处是敌人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绝望的嚎叫声，一辆辆被击毁的汽车冒着烟火。到深夜12 时许，战斗进人尾声.后半夜，一辆漏网的汽车逃到第什营村时，被群众发现包围，生俘了司机，烧毁了汽车。我骑兵排打扫战场时，在一个沙坡后边找到5 个负伤的敌人，其中l 个举刀朝排长砍去，排长翻身下马，挥刀将其拦腰砍死，其余日军全部被俘。后来从俘虏口中得知，那个被砍死的就是安田中队长。拂晓，一个侥幸逃脱的日本兵，在葛村碰上两个拾粪的，两人操起粪叉同敌搏斗，将这个侵略者打死。这件事后来被编成“两把粪叉战东洋”的故事。

　　至此，来犯之敌全部被歼，共毙敌200 余名，生俘8 名，毁掉汽车9 辆，缴获山炮1 门、92 步兵炮2 门、迫击炮1 门、长短枪数十支、弹药一部，我军伤亡50 人。战士们高兴地说：“这一网撒得真漂亮!"

　　为防止敌人报复，战斗结束后，部队随即撤向馆陶县以北地区。同时，香城固附近的群众也疏散隐蔽起来。第2 天，2000 多名日军分乘70 余辆汽车，在飞机的掩护下前来报复，结果是到处扑空，一无所获。

　　在这次战斗中，我新l 团经受了考验和锻炼，打得勇敢，守得顽强。朱德总司令誉之为“模范青年团”，后来又被八路军总部授予“模范朱德青年团”的光荣称号。刘伯承称这次战斗是一个模范的诱伏战。在总结经验时，他说：" 3 86旅的口袋阵布置得好!其优点，第一是善于示弱诱敌，特别是激发了敌人轻视我军的骄横心理。第二是善于把伏击诱导到机动的围攻，而且把附近的房屋都占领了，让鬼子没有办法固守，也没有办法逃脱。第三，是善于协同动作 … ”

　　不久蒋介石和第1 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也致电嘉奖参战部队。当地老百姓还编了这样的歌谣来歌颂这次战斗：

　　三八六旅好儿郎，

　　领导是陈、王，

　　沙滩布下口袋阵，

　　香城四面撒罗网。

　　大汽车，冒火光，

　　日本鬼，见阎王.

　　解了咱们心头恨，

　　保住咱们好家乡。

　　这次战斗，沉重地打击了敌人的狂妄气焰，进一步鼓舞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抗日斗志，对巩固冀南抗日根据地，粉碎敌人控制平原、聚歼我军的企图起了重要作用。